直到工作人员走过来,真正为这场乱七八糟的对话画上句号。 工作人员说:“外头有人找你。” 林殊止很自然地问:“谁啊?” “我也不知道。”工作人员摇头,信息传达到位他的任务便已完成,于是带着自己的盒饭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赶紧去吧,人就在外面的车里。” …… 林殊止那份吃了小半的盒饭就这么进了垃圾桶。 不知是不是消化系统的问题,他最近并不嗜食。 也不是他浪费,盒饭的份量是定死的,没有半份可言,这些本就是不该他吃掉的。 没必要让本就过负的肠胃雪上加霜。 从工作人员四处找他到把他找到,再到他收拾好出来,整个过程花了起码十五分钟,那要见他的人应该等了挺久。 可他获得的有效信息太少,只知道有人找,并且找他的人在车里等他。 剧组迁了场地,他们如今身处青城的某个城中村,没有八车大马路,水泥路上隔个五十米才会有一盏小路灯,天色已经全暗,视野范围并不清晰。 那工作人员只说人在外面的车里,可没说临时饭堂外面会有这么多车。 光是型号颜色就各不相同,一辆辆找去未免太麻烦些。 当下他也只能这么干,因为他折返回饭堂时,那工作人员已经找不着在哪了。 车停得还算整齐,一眼看去就知里面有没有人,林殊止装作路过一眼扫去,他也不好扒在人车窗上朝里看,那样太冒犯了。 “林先生。” 有人从后面喊他。 林殊止反应稍慢,停顿了两秒后才想起他就是“林先生”。 他转回去,是个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很精明干练的女人。虽说不认识,却也不面生,应当是在哪里见过。 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那人朝他走来,作出一个“请”的姿势,“陈总有事请您上车谈。” 林殊止面色一凝,“您说谁?” 那女人露出个礼貌得体的笑,“您过来就知道了。” …… 不是没有想过的,林殊止最擅长幻想很多不切实际的东西,哪怕这些天里一直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将所有东西都与陈穆扯上联系,可真正碰上的时候,“下意识”还是要战胜理智。 实践完胜真理。 那人在前面带路,想必他离要见他的人有段距离,是那人在远处见他找半天看不过眼才喊了人来引导。 林殊止思绪莫名回到与陈穆重逢的那天晚上,似乎也是有位侍应生来指引他走到陈穆的面前。 从来没人明确地告诉他是陈穆要见他,只是一个“陈总”便能让他联想到很多。 这大概是病,得治吧。 不要将期待放得太高,那样跌下来会非死即残。 不要总是幻想,不要总寄希望于别人。 他总期待与幻想,落空的次数要远占大头。 少数时候想当然也没有错。 一辆迈巴赫前,女人暂停脚步。 车门打开的一瞬间,幻想成真。
第20章 他愿意。 面前的女人打开车门,侧过身又请林殊止进入。举止间都大方有礼,一看就是经过严格培训。 那诡异的似曾相识感不是空穴来风,此刻林殊止才想起来,这人是陈穆的助理。 他们曾见过一面,在那个陈穆来探班的下午,他从她手中接过一杯冰美式。 车内是意想不到的宽敞,陈穆就坐在后座靠里的位置。 角度问题,林殊止站着只能看到他一片黑色的衣角。 衣角的主人动了动,似乎是往里更挪了点,“别站着,进来。” 是陈穆的声音没错。 明明时间只过去一个周多两天,林殊止却觉得像跨越了一个世纪。 他知道陈穆是在叫他。 “徐筱,你可以走了。”这是对助理说的。 徐筱用没什么感情波动的声音答:“好的,陈总。” 徐筱走了。 林殊止还站在车外。 车门大敞着,里面的冷气都要跑光。 陈穆说:“再不进来这车的制冷系统会看起来很没用。” 林殊止如梦初醒一般赶紧坐进去,右手顺便带上车门。 他平时出行以坐公交为主,对这种重量的车门没什么具体概念,听见嘭地一声巨响时他才反应过来下手过狠。 他有些担心地又看了眼那车门,思维已经飞跃到陈穆让他赔钱那儿了。 陈穆无形中被无视,只得轻咳了声提醒林殊止车里还有他坐着。 车顶很高,林殊止却像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低头无意识地绞手指,“陈总是又来探班吗?” 陈穆的车味道很好闻,没有令人作呕的真皮气味,也没有奇怪刺鼻的塑料味或香水味。 他也很喜欢。似乎有关陈穆的一切就没有让他不喜欢的。 …… 陈穆似乎是在犹豫,林殊止一句话在空气里转了好几圈最后消失在虚空里也没被接上。 这点犹豫很容易让人胡思乱想,为什么这么多人里,陈穆唯独只叫他一个呢? 他只等着陈穆说一个“是”或者“对”,哪怕只是“嗯”一声也可以,就这么简单就好,至少这样陈穆就不是为他一人而来,那些不该有的幻想就能原地死掉。 陈穆说:“是。” 对的,这是正确发展。 “我是来找你。”陈穆又说。 裤缝边缘快要被林殊止抠出一条裂隙,此刻他无言以对。 陈穆在助长他的幻想。 他试图找补:“上次您带来的咖啡大家都很喜欢,您这次……” 不不不,他在说些什么? 陈穆无视他这点不自然的表演,按着自己的思维模式往下走,“上回还叫我‘先生’,这回怎么变成‘陈总’了?” “我……” 陈穆猜:“跟着徐筱喊的?” 随之又摇头否定这个叫法:“听起来更生疏了。” 林殊止强装镇定:“那我该叫您什么?” “叫我的名字。” 林殊止连为什么要拒绝都没想好,开口就是:“还是不了吧。” 陈穆:“第一步好像都很难迈出,但是我觉得,如果我们的关系不只是浮于表面,而是要更进一步的话,还是互称对方的名字比较好。” 林殊止弄不懂陈穆所说的“不浮于表面”是什么意思。 与其说弄不懂,不如说是不敢弄懂,他太容易曲解陈穆的意思。 陈穆见林殊止像是十分警惕,也不再逼他:“这样吧,我们先把其他的都说好,你再好好想想。” 这听起来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但林殊止来不及细想,注意力已经被陈穆变戏法一般不知从哪里拿出的一盒草莓吸引走。 陈穆翻开透明的保鲜盒盖,“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可以先吃两颗草莓垫垫,我们接下来要谈的事可能需要很长时间,今晚吃饭的时间应该不会早。” 保鲜盒的塑料质感很重,摩擦会发出细小尖锐的声音。 林殊止有些呆愣地看着那盒草莓。 陈穆拿起其中一颗放到他眼前晃晃:“洗过了的。” 陈穆曲解了他的意思。 那颗草莓即将要抵达他的唇边,他才仿若回魂般赶忙接过:“谢谢您。” 敬语用得十分到位,陈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草莓酸甜恰到好处,汁水也充足饱满,应当是当天新鲜摘下的。 林殊止想起来从前从夏兰琴那儿偷吃的草莓慕斯的味道。 他喜欢草莓还是喜欢慕斯呢?好像都喜欢。 车里灯光暗黄,林殊止总有种陈穆视线一直停在他身上的错觉,他略显匆忙地三两下将那颗草莓囫囵吃掉,唇边不慎留下点微红的汁水。 视野里有一道黑影闪过,他下意识抢在那黑影碰到他之前抬手将汁水抹去。 彼时是陈穆的手也正向他抬起。 陈穆动作略显尴尬地又将手放下,“不好意思,是我唐突。” 像是怕林殊止多想,他主动往另一头又挪了挪。 “你别多想。”陈穆又说,“我以为你没看见,就想……我的错,这种事还是不能代劳的。” 中间的空隙一下变得更大。 好远。林殊止想。 陈穆主动拉开了距离,他也不好再靠过去。 陈穆解释得也到位,他没什么好多想的。 同理,陈穆那么多人里只点名要见他,那势必是有用到他的地方,这与陈穆方才那只言片语里隐约透出来的意思不谋而合。 根本没他想的那么复杂荒唐。 至于陈穆想要他做的事—— 他愿意。 林殊止自嘲地笑了笑,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就愿意,他真是没救了。 “在笑什么?”陈穆在一旁忽然问他。 林殊止上扬的嘴角一凝,重重呼出口气,下定决心般:“您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去办的,我都尽力。” 陈穆见他这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轻笑一声道:“的确是有事,但你也不用这么如临大敌。” 林殊止:“您直接……” 他本想让陈穆直接一点有事说事,奈何这好不容易即将进入的正题又被一阵爆炸似的电话铃声截断。 密闭空间里那歌声异常刺耳。 放的是首《喜乐年华》。 这还是林殊止这台手机买来就是默认的电话铃声,林殊止三个月前刚换的手机,嫌麻烦便没更改铃声。 说来奇怪,其他品牌的手机默认大多是网红曲目或纯音乐,只有这个品牌热衷于与老人机相同的《喜乐年华》。 往日偷的懒在此刻全都还了回来,他满脸都是窘迫,手忙脚乱地去翻裤袋里的手机,翻出来还不算完,手机一个手滑掉到后座夹层里,他又弓下腰去用两根手指夹,夹了老半天才捏着一个角拎出来。 一抬头就发现陈穆看好戏似的看他。 太出糗了。林殊止觉得自己很需要一条移动地缝。 一系列变故下那《喜乐年华》足足响了四十多秒终于自己停息,林殊止摁亮屏幕看了眼,是万黎的未接来电。 这个点万黎打电话过来也是少见。 林殊止选择挑个空闲时候再给她打回去。 但不是现在,现在不行。 林殊止轻咳了声用以掩饰刚才的尴尬,看向陈穆笑得礼貌:“您说。” 【过上了好日子红红火火,赶上了好时代喜乐年华……】 …… 陈穆话才到嘴边,那《喜乐年华》梅开二度。 林殊止死死捂住出声口,慌里慌张摁了静音,一看还是万黎。 他有些为难。 陈穆示意他可以接。 他转头就准备下车去。 陈穆拦住他:“别下去了,车里有空调,外面很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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