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潭傻傻地解释:“不会有味道的,我等下用洗洁精……” 沈天遇蹙着眉。 闻潭反应过来。 沈天遇这是嫌弃盘子装过辣子鸡,不想要了。 虽然知道沈天遇没有其他意思,纯粹是讨厌辣味,闻潭还是有些莫名难过起来。 片刻后,他小声道:“知道了,我等下就扔掉。” 他转过头去收拾碗筷,瘦削的背影在厨房里忙碌。 背微微弓着,垂着头,显出几分卑微和沮丧。 沈天遇知道他在难过。 但这两天哄闻潭的次数太多了,他有点乏了。 他原本就不是脾气多好的人,这些天在兴头上,才难得地体贴了一阵子。 最初的新鲜感过去,骨子里的那点高傲淡漠就又冒了上来。 晚上看春节联欢晚会的时候,两个人兴致都不太高。 沈天遇一向对这种电视节目不感兴趣。 闻潭努力装出高兴的样子,跟着相声小品后面哈哈大笑。 但掩饰得不大好,沮丧的心情透过眉梢眼角跑出来,看起来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倒霉小熊。 时间接近十点半,闻潭昏昏欲睡。 但老家有守岁的习俗,要坚持到十二点才能去睡觉。 闻潭就硬撑着,手腕支着下巴,头靠在沙发上打瞌睡。 忽然窗外一阵巨响,闻潭猛然惊醒,差点摔下沙发。 看着天空中璀璨光明的烟花,反应过来,是外面有人在放鞭炮。 看到沈天遇看着自己,闻潭讪讪地笑了一下:“吓了一跳……” 沈天遇往嘴里塞了一颗车厘子。 闻潭是很怕放鞭炮的。 鞭炮一炸,他心脏就会狂跳。 每年过年的时候,邻居家放炮,他都要用中指紧紧堵住耳朵眼儿,躲在房间角落里,等放炮结束才拿开手。 妹妹因此经常笑他“老鼠胆子老鼠命”。 父亲也看不上他这点,觉得太小家子气了,一点男人的胆识都没有。 闻潭不想在沈天遇面前表现得小家子气。 他若无其事地,也拿起一颗车厘子,往嘴里塞—— 一声巨响炸开。 闻潭抖了一下。 还没缓过神来,又是一声巨响。 闻潭手里的车厘子掉了,滚落到地毯上。 闻潭去捡地上的车厘子。 第三声巨响猝不及防到来,这一次比前两次来得更响、更猛烈。 闻潭终于忍不住,车厘子也不捡了,想要逃回房间里去。 刚要坐起身,耳旁蓦地一热。 沈天遇半蹲在他面前,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捂住了他的耳朵。 闻潭看着对面的男人,忽然感觉自己失聪了。 耳旁什么都听不见,只看到沈天遇漆黑的瞳仁,微微抿起的嘴唇。 窗外,又一支烟花升起。 短暂静默。 三秒后,一支连一片,漆黑的夜空亮如白昼。 万千烟火繁花,和他的心跳一起,倏然绽放。
第15章 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 这是闻潭过的最安逸平静的一个年。 不用看父母的脸色,不用走亲戚,也没有没完没了的寒假作业。 沈天遇也难得清闲了几天。 他虽然不缺钱,但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平日里只要有空就是在工作,周末和节假日也不休息。 闻潭有些好奇,不知道沈天遇家里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从来没听他说起过爸妈,为什么好像没有亲戚。 但沈天遇看起来并不愿意提及这些事,闻潭没有问出口。 沈天遇闲情逸致一起,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宣纸和笔墨来。 闻潭从前不知道,他竟是会书法的。 精致的白玉雕赑屃砚台,米黄色的洒金宣纸铺在书桌上,纸张边缘压着紫黑色的小叶紫檀龙凤镇纸,镇纸表面如同犀牛角般细腻光润。 这些东西一拿出来,闻潭险些晃了眼。 一看就价值不菲。 沈天遇之前竟然就随手丢在仓库里。 沈天遇写字的时候,闻潭凑在旁边看。 他练的是行草,字的风格和书写者一脉相承,骄然惊绝。 笔酣墨饱,游云惊龙,写了《兰亭序》,又写《秋声赋》,然后是《松风阁诗帖》。 闻潭在旁边看得又佩服又羡慕。 他从小就没上过什么才艺培训班,沿海小城的消息比大城市要滞后一些,但是小学的时候周围就有不少同学在学钢琴学街舞了,条件差一些的也会报硬笔书法之类的培训班。 沈天遇这样的行云流水,显然是从小培养的成果。 沈天遇写书法的样子也好看。 握着笔杆,倾身向前,微微躬身,面容沉静,自有一股文人雅士的风流。 沈天遇注意到闻潭的眼神,微笑道:“试试?” 闻潭连忙摆手:“我不会的,我看你写就好。” 沈天遇直接左臂一勾,把他揽入怀中。 闻潭身后就是沈天遇宽厚的胸膛,心跳声隆隆作响。 沈天遇铺了一张新纸,把笔杆塞入他的手心,握着他的手。 一笔一划,写下一行字。 “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 闻潭似懂非懂:“什么意思,是说去江南游玩吗?” “晏几道的词,”沈天遇顿了顿,道,“我曾经去过春安县。” 闻潭有些惊讶。 春安县就是他的老家,一座沿海的江南小城。 闻潭傻傻问道:“来找我小叔叔玩的吗。” 春安县并不出名,也不是什么旅游景点,一般外省人并不会到这里来。 沈天遇却道:“工作之余,偶然路过而已。” 说这话的时候,神思游离,似乎在回忆往事。 闻潭没在意,只以为他是随手写的,兴致勃勃道:“那下次,你跟我一起回家玩,我给你当导游吧!我老家虽然没什么名胜古迹,但是风景很好看哦,东西也很好吃。” 沈天遇回神,笑了笑:“好。” —— 整个正月期间,闻潭都和沈天遇厮混在一起,除了头几天写毛笔字,没几天是好好穿着衣服的。 寒假结束的时候,两人才稍稍从胡闹中脱离出来。 闻潭开学了,沈天遇恢复了工作狂的生活,保姆阿姨们也回来上班了。 刚开学的功课并不重,闻潭的同学们时常结伴去爬山或者唱歌,尽情享受大学生活。 闻潭性格内向,人缘也不大好,在学校里基本独来独往。 他倒不觉得寂寞,每天早上还勤勤恳恳起早给沈天遇做吃的。 其实沈天遇不缺吃的,也没有要求过闻潭做这些。他想吃任何东西,保姆都能以最快速度完美烹饪出来。 但闻潭总觉得他工作辛苦,就想力所能及地为他做些事,让他开心一点。 有什么比吃香甜可口的点心更令人开心的呢。 闻潭就每天早上起来给沈天遇做甜点。 今天做戚风蛋糕,明天做豆沙糯米卷,后天做香草冰淇淋泡芙,大后天做玫瑰鲜花饼。 闻潭在做美食这方面,似乎确实是有些天赋的。 做出来的甜点又漂亮又精致,味道也纯正。装在小巧雅致的食盒里,都可以直接拿到古装电视剧里去当道具。 保姆阿姨啧啧称奇,说自己当年做学徒的时候都没这么手巧。 每天沈天遇出发前,闻潭就把食盒塞到他手心里,心里头甜丝丝的,叮嘱他白天记得吃。 沈天遇敷衍两句,随手把食盒放在车后座。 好几次忘了吃,原封不动地带回来。闻潭就有些伤心的样子,一个劲问他,是不是不喜欢。 沈天遇被问得烦了,只好每天把食盒拎到公司里去。想起来就分给下属,想不起来就下班前倒进垃圾桶,省得回家之后被追问。 这天,闻潭又做了香香甜甜的奶油水果塔,每个根据水果形状做了不同的造型,摆了满满一盒。 沈天遇拎到办公室,随手放在茶几上。 萧万枫和乔越来找他谈事,年前的项目出了点问题,浩川的老总似乎在向国外转移财产,据说他老婆在澳大利亚卷进了私募造假案件,女儿也突然出国留学了,项目推进却急得很,可能是想卷一笔跑路。 沈天遇喝了口浓茶:“再仔细查查。” 云南的普洱生茶,涩口,回味却浓,他就好这口。 又聊了半个钟头。 萧万枫坐到沙发上喝茶,看到茶几上的食盒,大喇喇掀开一看:“哟,沈总什么时候爱吃这些小孩儿点心了?” 沈天遇眼皮都没抬:“闻潭做的。” 萧万枫呛住了:“闻、闻潭?他还会做点心呐?” 仔细看了看那点心的样子,有些惊异:“这点心做起来挺费工夫吧?每个里面都是水果切小块,还洒了坚果碎。” 沈天遇没注意过这些细节,每次拎上来他都是随便往茶几上一放,也没仔细看过:“是么。” 萧万枫:“难怪我刚才进来,听到你们员工在聊,说最近每天都有新鲜点心吃……该不会都是闻潭做的吧?闻潭亲手给你做的,你就随便赏给底下人吃?” 这话听着,不大对头。 沈天遇瞥了他一眼。 萧万枫立刻又笑嘻嘻的:“开玩笑嘛……我是觉着,人家小孩儿天天要上学,还起早给你做点心,挺有毅力的。” 乔越不像萧万枫那么八面玲珑,直接问沈天遇:“你真跟闻潭在一起了?” 沈天遇淡道:“我做事,什么时候要向乔公子报备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乔越拧着眉头,“你拿他当闻溪晨的替代品,现在是爽了。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有一天闻溪晨知道你把他侄子掰弯了,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 沈天遇拿茶杯的手顿了一下。 “虽然我觉得,以闻潭那长相条件,哪怕当你的小情人也是不够格的。但一码归一码,该说的我还是要说。” “闻溪晨性格有多传统,你又不是不知道,”乔越叹气,“你当初能忍着不和他告白,现在怎么就忍不住了呢?” “你说怕此生不复相见,所以宁可一辈子站在朋友的位置,不越界、不告白。可你把他侄子搞上床,难道就能相安无事了?” “哪怕他不知道你对他的心意,以他对这侄子的爱护,也不可能善罢甘休。” “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也有糊涂的时候!” 沈天遇盯着茶水上的浮沫,没说话。 “别再执迷不悟了,”乔越劝他,“你不就是觉得闻潭侧脸像闻溪晨么,我马上从公司训练生里挑几个长得更像的,随你选,还个个都知情识趣,腿长腰细,不比那黑不溜秋的小鸡仔好多了?” 萧万枫不太明显地白了乔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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