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倏然一热,风都吹不凉,谷寓清在阳台上站了很久,直到浴室的水声渐渐停止,浴霸一关,磨砂门后便只余下了一片白。 床还没铺,谷寓清快步回了卧室,在衣柜最顶上翻出了一套米黄色的四件套,林听还没出来,浴室的门开了又关上,接着是衣料摩擦皮肤的声音,谷寓清铺床铺的手忙脚乱,却还能留出一个耳朵来听声。 塞好了最后一个被角,他往浴室的方向探了个头,瞧见林听正在刷牙,他借着这个功夫将被子抖开铺好,又将枕头拍的蓬松。 谷寓清家是一个三室两厅,一间卧室被他改成了书房,还有一间是小姑住着,虽然小姑一年来不了两三次,但那屋子里全是小姑的东西,林听睡那间房并不是很方便。 这就便宜了谷寓清,他二人认识了十天不到,这就要同床共枕了。 这个热水澡林听洗了很久,抽风口抽不走满室的水蒸气,林听有些喘不上气来,他扶着水龙头,连调一下温度的力气都没有。 水很热,在后背上烫出了一片红,头上的泡沫顺着水流下来,不曾停留一瞬,打着转进了下水道。 他听见谷寓清来过,也知道谷寓清在门口站了几分钟,热水让他的大脑变得更加迟钝,他怔愣的看着玻璃门,与谷寓清隔着门对视。 新的牙刷,新的毛巾,都跟谷寓清的挨得很近,林听心里升起一股难以言明的感觉,有有一些别扭,还有一丝丝的窝心。 谷寓清铺床的动静不小,林听回头张望一眼,只能看见床头柜上半个暖黄的台灯,透出来的光看上去很温馨。 头发滴着水,他趿着毛毛拖鞋慢慢进了屋,谷寓清正靠在床头,穿着与他款式差不多的睡衣,手里捧着一本美术概论,倒置的封面将谷寓清的慌乱暴露,林听没有揭穿他,只是坐到了床的另一边。 “怎么不擦头发,”床垫凹陷,谷寓清扔了书,跪立在林听身后,拿起林听肩头的浴巾,“不擦头发会感冒,你看暖气都没停,天还冷呢。” 他说着,目光落在林听前胸,这件睡衣的领子有点大,就算林听把扣子全都系好,锁骨也露出了半截,稍稍有些长的衣袖遮住了半个手背,长指骨节凸显,交叠着搭在腿上。 谷寓清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可惜失败了,他连半点注意力都分散不出去,就可怜了那细软的头发。 这边的台灯没有开,角落里是暗的,林听看到了竖在墙边的一幅被遮挡的画,他看着那副画没有说话,任谷寓清给他擦头发。 这双画画的手力气不小,给人擦头发也擦的不温柔,水珠甩在脸上,林听慢慢闭上了眼,如此粗暴的手法像是要把他擦秃,林听有点心疼自己的头发。 他抬了抬手,想接过毛巾,谷寓清恰好在这时候放过了他。 “等我会儿,”谷寓清将浴巾卷了卷抱在怀里,“我去拿吹风机。” 床垫起伏了几下,拖鞋声慢慢走远,林听起身走到那副画前,好奇心驱使着他将盖着的白纱掀开,只一秒,他便怔愣住了。 他看见了一幅油画,是他们相遇的那个雨夜,路灯映在雨中,灰墙上蜿蜒的藤蔓是唯一的春绿,地铁站里的光攒在衣褶中,画中的他沉在光里,朦胧又美好。 他蹲在画前,看的入了神,并未留心身后人靠近,倏然间视野变得亮了许多,谷寓清打开了床头灯,顺手插上了吹风机。 “好看吗?”他俯下身,贴在林听耳边,“那天回来我就画下来了,客厅里还有一幅,画的也是你,那是我给你准备好的奖励,要去看看吗。” 林听静默片刻,摇了摇头:“明天吧。” 谷寓清在他耳边笑了一声,接着打开了吹风机:“好。” 风很暖,吹的耳朵都有些热,谷寓清的手指突然变得温柔了很多,指尖不时揉过头皮,发丝缠绕上去,似乎是在挽留。 林听蹲的有些累,他垂下手来撑着地,腰一软就要做下去,触及的却不是冰凉的地面,谷寓清恰时的伸过脚来,用腿做了林听的靠背。 他仰起头,看见一张倒置的笑脸。 “累了吗,”谷寓清拨开他脸上的头发,“很快就吹完了,吹完了就能睡觉了。” 吹风机的声音很大,林听没有听清谷寓清的话,他只看着那双唇开开合合,说完了便继续朝着他笑,那张笑脸被发丝拂乱,笑意也散开来。 林听好像真的累了,他靠在谷寓清腿上,半垂着眼,两只手松松垮垮的搭在脚踝上,毛毛拖鞋掉在脚边。 身上的熏香味被风吹的淡了一些,鼻尖全是洗发水的味道,林听突然很想抱抱谷寓清,最好是把脸整个埋在人身上,他便可以贪婪的嗅着这独特的香气。 但他没有动,依旧安安静静的靠着,发丝扫过后颈,有些痒。 吹风声倏然停止,暖风褪去。 “好啦,”谷寓清将吹风机放在地上,“你先睡,我还没洗澡。” 林听点了点头就要起来,可他的动作却没有谷寓清快,谷寓清就着俯身的姿势抄起林听的膝弯,猛地将人打横抱起,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抱林听,他并不想松手,却也在怀里掂了掂。 身后就是床,谷寓清将人稳稳的放下,接着把毛毛拖鞋拎到床边,又掀开被子把人裹起来,床头灯也被调的很暗,他这一连串的动作简直行云流水,他都出了卧室,林听还没回过神来。 “我去洗澡。” 背影消失的很快。 林听盯着房门,看见外面亮了一小片白,接着那片白转成了暖黄,没过几秒水声响了起来。 他收回目光,缩进被子里,新换的被罩触感很好,林听没忍住多蹭了两下,熏香味突然变得浓郁,他用力闻了闻,味道很像铃兰。 谷寓清应该是不用香水的,他的大衣上也是这个味道,林听陷在柔软的床垫里,从发梢到指尖都放松下来。 他很累了,但是睡不着,大脑是混沌的清醒,他歪着头看着那副画,等着谷寓清回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床垫突然凹了下去,林听慢慢回过头来,正巧谷寓清也看过来,他看着谷寓清皱了下眉,转头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还不睡吗?”谷寓清晃了晃手机,“你看,三点半了。” 林听看着晃眼的光,他说:“很累,但是不太困。” 闻言谷寓清露出了一个了然的表情,他放下手机躺了下来,贴在林听身边:“小的时候我不喜欢睡觉,小姑就会讲故事哄我,想听故事吗?我给你讲。”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边,林听想躲却被人抱住了胳膊,他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只半睁着眼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 但谷寓清好像也不在意林听会不会同意,他想了一会儿,从尘封的记忆中翻出了几个陈旧的幼儿童话。 他讲的没什么感情,微哑的嗓音像一个刻录好的留声唱片,却让人听的很舒服,林听闭着眼,往谷寓清那边贴了贴。 幼儿童话一般都很短,谷寓清断断续续的讲了三个,就在他以为林听已经睡着的时候林听突然睁开了眼,林听翻了个身,与谷寓清气息向交叠。 “明天我要去一趟医院,”林听说,“我的药断了,剩下的在家,我拿不出来。” 谷寓清看着林听的眼睛,他说:“我陪你去。” 月光照亮了白纱,被林听接住,他眨了眨眼,倏然变得疲累,半张脸藏进了枕头里,露出来的那只眼睛添了温热的水光。 “这只是一个晚上,”他闷声说着,温热掉了下来,“谷寓清,你不累吗?” 这不是没来由的情绪,从谷寓清给他吹头发的时候就漫了出来,他看着谷寓清忙前忙后,因为他的一句想回家就折腾了一天,负面情绪在听故事的时候攀升至顶,头晕的感觉又来了,搅着他的神经,拖着他下坠。 林听觉得自己很麻烦,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月光很薄,在眼中慢慢积攒成雾,他明明不想再哭的,可脸颊却变得湿润。 “会累的谷寓清。” 埋在被子下面的手抓紧了被罩,他看着谷寓清不断靠近,想躲却动弹不得。 谷寓清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死在林听的潮湿的目光里。 他伸出手来,轻轻摩挲着林听的胳膊,接着顺着胳膊向下,撬开了那紧握着的手,他像泥鳅一样钻进了林听的指缝,轻轻一拉,就将人带进怀中。 谷寓清抱着人,完全不敢使劲,他现在将人好好的抱在怀里,却觉得这人下一秒就要碎掉,他终于明白了商周为什么说林听是个瓷娃娃,明明比瓷娃娃还要脆弱。 “不会累,”谷寓清一下下的拍着林听的后背,“你听我说,这个世上总有人是为爱而来,而我就是来爱你的,你的任务就是接受这份爱,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做。” 领口已经湿了,谷寓清把人搂的紧了些,月光在林听身后留下影子,影子很单薄,好像随时都会消散。 他亲了亲林听的发顶,抓过林听的胳膊搭在自己腰上,他说:“我有很多的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第17章 梦里梦外 时间显示凌晨五点,林听终于睡着了。 但他睡得极不安稳,眉头锁着,呼吸急促,时不时的抽搐惹得谷寓清心里一阵阵的慌,他不听的拍着林听的后背,但却没什么作用。 谷寓清想把人叫醒,可又怕真的叫醒了林听睡不回去,他只得贴在林听耳边一声声的哄着,想要把人拉出梦魇。 时间显示五点四十三分,林听在铃兰香中终于睡得踏实些了。 清浅的呼吸拂过前胸,林听半个身子都趴在谷寓清身上,被子很厚,他睡得热乎乎的,脸上有些烫,软乎乎的贴在谷寓清颈窝,头发遮住了脸。 谷寓清探了探林听的额头,林听睡得太热了,谷寓清总怕他要发烧。 天已经亮了不少,北归的鸟雀停在院子里,啼鸣声藏在枝杈,唤醒初升的太阳。 昨晚只拉了一层纱帘,此时屋里已经承接了天光,透过纱帘能瞧见亮的发白的天,一片云都没有,阳光倾泻的没有阻碍。 兴许是太亮了,林听缩了缩,把自己整个裹进了被子里,谷寓清低了下头,只能看见一个发顶,凌乱的头发散在他的肩头,是熟悉的洗发水的味道。 又过了一会儿,光线偏移,六点的闹钟准时响起,柔和的乐曲撞击人的神经,谷寓清手忙脚乱的把闹钟关闭,他翻了个身,圈着林听的腰,虽然胳膊已经麻了,但怀里很满,抱着很舒心。 手机搁在手边,晨起的新闻点亮了呼吸灯,那灯光好像会催眠一样,谷寓清看着看着垂下了眼皮,倦意缓缓蔓延。 街上已经有了早起上班的人,撒欢的狗在追逐狂吠,城市渐醒,谷寓清所住的楼并不临着街道,却能听见汽车繁忙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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