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前一共没几天,只要来了训练营的,都争分夺秒,百尺竿头,谁都想更进一步。林君元说怕打扰他,不愿意跟他通电话,任乔说没关系也不行,打了林君元也不接,但是起码一天会发一次短信,林君元有了回音,任乔这一天才能安心睡下。 集训完任乔也没能回家,学校发了通知,考前两天所有人统一安排,住校备考。任乔一个星期没见到林君元,连声音都没听过,他实在不安定,要请假回家。 老师不太愿意批,怕家里的杂事影响他,但是任乔很坚决,一定要回去。正好任自齐打了电话来,跟他说家里都很好,叫他别担心,好好考试。 任乔跟他没什么好说的,全都应了,也没多说,手上没停,把请假条推到老师那边,请他帮忙签字。 但是任自齐没挂电话,反而说:“元元也要跟你说话,我让他接电话。” 任乔一下子顿住动作,跟老师说了句抱歉,抬脚往外走,到了安静的走廊上。 “哥哥?”他听见林君元的声音。 “元元,”任乔嘴角不自觉提了起来,心里神奇地轻快起来,邀功似的对他说,“元元你干什么呢?我一会儿就回家了,能待到明天,明天早上跟你一起来学校。” “哥,”林君元听起来不像平时那么兴奋,慢慢地跟他说,“你别回来了,在学校吧。” “没关系——” 林君元打断他,说:“哥,我在家里很好,学校里也没事,就这几天了,你别回来,好好学习吧。” 任乔安静了两秒,问他:“你嗓子怎么回事?” 林君元有点无措一样,很快清了清嗓子,说:“有一点感冒,已经好了。” “感冒了?”任乔自责的情绪来的既快又猛烈,他一星期不在家,林君元生病了都不知道,“严重吗?有没有发烧?药都在第二层柜子里,给你分好了,有没有吃?” “哥——”林君元说,“已经好了,吃药了,没有发烧。” “我现在回家,你在家等着,我们去医院看看。”任乔边说边走。 林君元很急切地阻止他:“不要!” 可能是怕任乔担心,他又补充:“哥,你别回来了,你考不好我才生气,你乖乖在学校,等你考完,我去接你。” 又说:“我真的好了,你回来检查。” 任乔有点犹豫,林君元就求他,说:“哥,你听不听我的话?” 任乔笑了下,无奈地说:“听,怎么不听你的?” “嗯。”林君元答应着。 任乔说:“考完不用你接,我回家找你,然后我们一起去吃饭,你想想有没有想吃的。” “嗯。” 任乔叮嘱他:“高考前你们也放假,尽量别出门,等我回家你想去哪儿玩我们就去哪儿。” “嗯。”林君元快要忍不住,声音颤微微的,任自齐把手机拿的离他远了点,听筒里传出任乔跟他再见的声音,说,“那我先挂了?” “哥——”林君元最后叫了他一声,很大的声音,叫完又不说话了。 任乔很耐心地等着他,问他怎么了。 林君元的手脚都被绑住,陆叔捏着他的脸,要是说的不对,就卸掉下巴。 “没怎么,”林君元说,“好想你啊哥,考完快点回来吧。” 任乔心软成一滩,觉得一个星期实在太过漫长,他也真的很想很想林君元了,恨不得立刻抱他亲他。 “嗯,”他说,“我也想你,考完立刻就回家。” 任自齐的脸阴沉着,林君元眼里一汪水,他对着手机,收拾了个表情,看起来像笑,对任乔说:“再见,哥哥。” “嗯,”任乔也说,“元元,再见。” 任乔没回家,电话也没再打一个,林君元在等着他考好,会跟着他一起离开,任乔不想让他失望,要做得好一点,希望林君元能开心。 考完那天也很热,没什么太阳,很闷,这座城市的夏天总是这样,像暴雨来前,没有风,叶子也不动,人在街上走两步就流很多汗。 还好没让他来接,任乔想,林君元最怕热,出了汗就要起痱子,背上红红的一片,涂了药也很难好。 “快一点。”任乔催促司机。任自齐一家出去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一点不在意,只想快点见到林君元。联系的高中打来了电话,任乔已经付好钱,林君元下学期就能直接入学,只差签几个字。 他火急火燎地回家,一直忍不住,嘴角挂着笑。他要带馋猫出去吃饭,想亲他吻他,搂着他睡一觉,然后就走。 任乔三两步上了楼梯,推开林君元房间的门,被子乱乱的铺着,枕头有两个,一横一竖,房间还是林君元的味道,牛奶沐浴液是他买的。 任乔笑他懒,又去推自己房间的门,里面没人。 他推了所有的房间门,书房,洗手间,楼下的厨房。 林君元的电话没有人接。 任乔茫然地站在客厅中央,心口像漏了一个大洞,什么都盛不下。他不太敢找下去了,怕万一林君元真的不在,也不太敢想林君元能去哪儿。 可能出门了。他想,再等一等吧,电话打来就去接他。 地面上已经开始滴雨,升了空却是阳光明媚。云层很厚,柔卷地像一朵朵棉花,林君元在漂洋过海的飞机上,安安静静地想,哥哥此刻在干什么呢? 他看没看见这片云?有没有淋雨? 不知道他考得好不好,能不能去A大,哥哥什么都没说过,但是林君元知道他想去,也想带他去。 可能这就是代价吧,林君元想,他很小就应该是孤儿了,上天好心,给他一个这么好的哥哥。他偷了别人家的东西,现在要还了,还也还不起,现在一走,欠任乔的就更多了。 不知道哥哥会不会原谅他。林君元心里装着盛不下的眼泪,不流出来就会死。 空乘来送吃的,陆叔问他要不要,林君元给不了反应,一直侧头看着机舱外的云朵。 他跑不掉,陆叔跟一起来的那个人吃了饭,没有管他。 天大地大,他只是一只还没长全翅膀的雏鸟,被任乔保护得太好,现在终于要被丢出去了。林君元闭上眼睛,胸腔里痛得厉害,很想梦到任乔,再跟他说一遍再见。 希望哥哥过得好,不要因为他这个没用的人太伤心。 一辈子那么长,他们没办法一直在一起,任乔要是能早点忘了他才最好,林君元一点也不想他难过。
第46章 分开以后林君元最深刻的感受,就是时间变得很慢。 多么慢呢,时间变成了滞留的沙子,每艰涩地前进一寸,骨肉都要消耗一分。 最开始的半年,林君元一直很配合。陆叔哄他说要等手续,办好以后就让他出去上学。虽然一直被关着,但是他也没闹,闹是没有用的,闹也闹不来任乔,也不能让陆叔放他出去。 哄了大半年,林君元知道,任自齐不会让他出去上学了,出不去就见不到任乔。 这间屋子没有窗,就一扇门,永远锁着,林君元从来不关灯,关了灯很黑,可是一直不关灯就分不清时间。 陆叔来给他送饭的时候,林君元问他:“语言班什么时候找好?我什么时候能跟哥哥通电话?” 陆叔说再等等。 林君元不想再等,陆叔在骗人,任自齐也在骗人,他必须赶紧出去。 有一天晚上,陆叔喝多了酒,林君元偷跑了出去,外面很黑,不像在闹市,但是巷子很窄,林君元闷着头跑,跑出去发现这里是个城中村一样的地方。 他心里很慌,怕陆叔追上来,脚下不敢停,跑了一大段路,到了车水马龙的地方。周围人很多,白人黑人说着不同的语言,林君元站在街口,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身上没有任何证件,没有钱,人生地不熟,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他想找部电话打给任乔,慌不择路,随便拉了个人,慌张地用英语借来手机,拨了之后才想到要加区号,又着急地去查。 路人肯定不放心,没有耐心等他打完,不借了。林君元又去拦别的人,最终也没有打通,陌生号码会被拦截,他很绝望,又很怕,在路上就哭了起来。 他不敢久留,往人多的地方跑,那天的时间也很慢,闹市夜里的灯不关,林君元跑到天亮,脚跑得很痛,起了水泡,但他还是被轻易找到了。 陆叔开着车,缓慢跟在他身边,胳膊搭在车窗外,夹着一根烟,等他跑到再也跑不动,倒在路边上,才下车,把他拖上后座。 陆叔被罚了,林君元问他任自齐给他多少钱,要是他放走他或者同意他给哥哥打电话,任乔也会给他很多钱。 陆叔没说什么,但是林君元跑了一回,也就没必要再假装哄骗。 他换了把锁,不再跟林君元废话,每天只送水和饭进去。林君元被这么关了一段时间,过得日夜不分,有一天他很用力地拍门,歇斯底里地叫喊,手脚并用去踹门踢门,他喊得嗓子都哑了,陆叔也没有开门,只跟他说:“我也有一家人要养。” 林君元没了力气,跌坐在地上。 他不再说话,陆叔问也不应,时间一长,陆叔怕他真出事,有时候会打开门,让他到客厅走走。 林君元也不出去,外面的门关着,房间和客厅没有差别。他吃的很少,但终归还是吃饭,只要吃饭,陆叔就不怎么管他。 有了上一回的经验,陆叔不敢随意喝酒了,林君元找了很久的机会,一直也等不来。 陆叔看他老实,慢慢地放松了些警惕,有一次他买了点水果,跟饭一起,给林君元送过去。毫无预兆地,林君元拿刀子捅了他。 是一把水果刀,捅在他的腹部,陆叔当场倒下,血流了一片,林君元眼睛都没眨,看着他倒在地上,从他身上拿了钥匙离开。 伤不重,没惹出人命,但是林君元还是没跑了,在美国量刑,被关了一年。 出来还是陆叔接他,林君元出狱看到那张脸,生理性胃痉挛,没走到路边就弯腰吐了出来。 陆叔有了这一刀的记性,等到林君元又找到机会跑,就被飞过来的铁棍打断了小腿,躺了半年不能下床。 林君元不闹了,有一阵子,他觉得可能要等到陆叔死,或者他死,他才能从这个房间离开。他心里阴暗的想法越来越重,在心里想用什么工具更容易成功,可是房间里没有任何刀具或者其他尖锐的物品,连餐具陆叔都会及时收走。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把枕巾撕开,拧成细长的一条,在手里攥得很紧,藏在背后。 等到陆叔再进来的时候,林君元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陆叔跟从前一样,低头把餐盘放下,林君元看准机会,只要他动作够快,就算是陆叔也挣不开,没有陆叔,他就能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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