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说一种可能。” 许君乐也走过去坐下,“你看,男女需要性是因为基因需要复制与进化,那么同性呢?他们没有这个任务,这种情况下性还是必须的吗?” 蒋晴思索了一会,点头,“或许吧,但我问你,爱的本质难道是基因吗?两个人如果是相爱的,他们难道不会渴望没有节制的亲密?” “书呆子,人类太孤独了,单单靠爱是抚慰不了这种孤独的,如果不在性里完成这种至高无上的,伊甸园一样的交融与狂热,还能在哪里完成呢?” “宗教啊。”许君乐立刻说,“甚至宗教是一个更为完美,全能的客体对象。” 蒋晴双腿交叠,坐起身来凉凉的看他,“确实,爱某种意义上与宗教很像,但宗教是无法替代爱的,我上次就说过了,爱是一种真实的体验,它最终展现的是真实,而不是虚幻……” 许君乐突然有些生气,“为什么爱就不能只是一种幻觉呢?为什么一定要去探寻爱的本质呢?人渴望永远被爱所以创造了神,为什么不能把爱的对象也当成神呢?像宗教一样的去恋爱不行吗?” 蒋晴盯着他,“书呆子,宗教也是需要仪式的。” 许君乐愣愣住,许久之后胡乱扒拉自己头发。 蒋晴看着他竖起来的头毛莞尔,“我去,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啊,能把你迷成这样……” 许君乐手心蹭了蹭膝盖,“不知道,”他说,“他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还喜欢贝多芬。” “就这?”蒋晴骂了一声,“不是我说,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光我们学校我就可以给你找出一箩筐。” 许君乐笑了笑,喃喃,“不可能。” 阴天,开着白炽灯的教室里,教授在讲台上朗诵爱伦坡的诗歌。 许君乐听的认真,有一搭没一搭的转着笔,然后随意的在纸上写:All suffering originates from craving,from attachment,from desire 所有的苦难皆来源于渴望,依恋和欲望。 耳边依旧是教授不疾不徐的朗诵声,许君乐缓缓将钢笔帽旋紧,放在书本上,有些走神。 隔壁桌拿着iPad做笔记的女孩用笔戳了他一下,有些不悦的小声说:“同学,你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你如果不接的话可以关掉吗?很吵。” 许君乐抽了一点神,恍惚的拿起手机,来电显示张媛媛。 他过年又生了一场病,张媛媛知道后,最近两个月会定期给他打电话,问他的近况,然后再约定下次的通话时间。 可今天并不是他上次与张媛媛约定的日子。 他点了拒接,打开短信页面,告诉她目前不方便接电话。 张媛媛的信息回的很快:抱歉打扰你,弟弟,我们看到你留下的那封信了。 许君乐很快反应过来她说的信是什么信,他看着这行字,反复的,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直至这几个字像是变了形状一样令他感到陌生。 怎么会呢?这封信怎么会发现呢? 他确实写了一封信,准确的来说是一封情书。 原本是想撕了的,但就在走的前一天收拾东西时,他把它装进了一个瓶子里,埋在了他窗户正对着的那颗老树下。 “我想在我幸福生活过的每一处地方,埋上一件宝贵的东西……” 这是《故园风雨后》里塞巴斯蒂安说的。 许君乐把信埋在了那棵树下,他没想过张媛媛他们会看到。 不过,就算看到了又怎样呢? 他如今连会不会被取笑都不在意了。 许君乐打字回复:只是一封信而已,如果让你们觉得很困扰的话,可以扔了或烧了,随你们处置。
第118章 我等你 许君乐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他想或许与张媛媛联系也是不应该的,他应该跟她说清楚,然后将曼城发生的一切从他的回忆里抹去。 手机连着震动了几下,许君乐强迫自己不去注意桌上的手机,他将自己的眼神死死的钉在教室前方的ppt里,控制不住的持续走神。 我起码得知道他们是如何处理那封信的,许君乐想。 他不在乎纪萧笙看了那封信作何感想,他只是想知道他写的那封信的结局。 许君乐解锁手机,张媛媛的短信争先恐后的跳出来,整齐的排列在他的手机屏幕里。 “昨天我们发现你的信后,我今天早上起床没有看见纪萧笙,他消失了,我想他去找你了。” “不管怎样,我得在他找到你之前告诉你一些事情。” “纪萧笙的父母结婚不到三个月他父亲就与同事出轨了,他父亲的情人更是不计其数,他父亲自己亲口说他是真的爱她们,他说他爱她们每一个……” “纪萧笙还有一个大他四岁的哥哥,十七岁时与一个女孩相爱,那女孩是一个盲人,他父母知道后激烈的反对,让他们分手,他哥反抗了几次,最后连半年时间都没有坚持下来,抛弃女孩回了家,那女孩在他们租的房子里自杀了……” “纪家的人就是这样的,他们缺乏爱的能力,这种人比单纯的恶人更可怕,他们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 “纪萧笙也不例外,弟弟,他姓纪,他与他的父亲,哥哥并没有什么不同,他说的话你一句都不要相信,别去爱这样的人,别毁掉自己的人生……” “如果他去找你了,别见他,给我打电话,拜托了……” “咚”的一声,许君乐手上的手机滑落掉在桌上,在安静的教室里传出一声巨响。 教授的讲课声被打断,所有人都侧目去看他。 许君乐呆坐在座位上对这些都置若罔闻,同桌的女生瞥了他一眼,烦躁的“啧”了一下。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教授继续开始上课,班级里键盘的敲击声又重新此起彼伏的响起来,一切都照常进行着,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除了…… 纪萧笙来找他了? 许君乐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从很远处传来,带着血气沸腾的回响,闷闷的一声,从心脏到脉搏,然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越来越快,他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热,背上开始流汗。 纪萧笙来找他了…… 终于,他突然噌的一下站起来,椅子与地面摩擦出一阵突兀的噪音。 他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全部扫进书包里,在所有人的瞩目和议论声中像得了疯病一样跑出了教室。 许君乐浑身被一种熟悉的激情所支配,一口气跑到了教学楼门口,接下来他该去哪里呢?去哪里可以见到纪萧笙呢? 他迫不及待的拿出手机拨纪萧笙的电话,没有接通…… 校园很安静,春日的风轻轻的吹着。 许君乐拿着手机绕着路走来走去。 太残忍了,他想,他很想骂自己,只是张媛媛的几条短信而已,就足够让他失控到这种地步。 不能再等下去了,他今天必须得做一个了结,他不可能永远这样下去。 许君乐终于停下来,蹲在墙角,开始拨那个号码。 不远处的草丛里走出来一只猫,被喂养的很好,皮毛水滑,它与许君乐对视了一秒,许君乐居然觉得惭愧起来,没有再看它,盯着手机屏幕再次按下了通话键。 放在耳边的手机变的滚烫,他开始没有任何指望的薅地上已经开始发绿的杂草。 耳边的嘟嘟声断掉,许君乐以为还是没接通,沮丧之下,突然“喂”的一声烫的他差点把手机丢掉。 他努力稳住他那颗早已是颤颤巍巍的心,对着电话很艰难的说:“你在哪?” 电话里有登机提示音的广播响起,许君乐听到他想念了许久的声音:“听到了吗?我在首都机场。” “机场?你回国了?你要见谁?”尾音轻颤。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坚定,“见你。” “许君乐,我说过以后都让我去见你,记得吗?” 许君乐捂住嘴哭了。 路边的植物花草野蛮生长着,许君乐被春天的风吹的神思激荡。 对啊,冬天已经过去了,现在可是春天! 许君乐走在一片欣欣向荣里,他想在这样的春天难道还会有人为爱情神伤?难道还会因为与爱人分隔而感到痛苦与愤怒? 在这样的春天里,每一个人,他是说每一个人,都理应与他日思夜想的人在一起,这是春天赋予他们的权利。 他跑出校门,拦了一辆车,想起自己灰头土脸的,于是先回了家,一头扎进浴室洗头,洗澡,换了衣服。 吹头发时,许君乐突然想起蒋晴说讨厌打扮自己来取悦一个男的。 许君乐作为一个男生,很难去感同身受打扮自己这件事带给女生的矛盾感,但就他目前的经历来说,这个过程并不如蒋晴说的那样,相反的,他感到一种真实的,由衷的幸福。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 他还是不怎么好看,皮肤粗糙,面黄肌瘦,但他心中一直被一种极其隐秘的快乐萦绕着。 他甚至决定不再与陆之禾斤斤计较,他不再嫉妒了,如果陆之禾也曾经给过纪萧笙这样的幸福,许君乐觉得这应该是一件值得感激的事。 镜子里的人眼睛一看就是哭过的。 许君乐刚才在电话里失控了,纪萧笙说了什么他全都没听见,最后只听那人问他在哪里,要去找他。 他才抹了眼泪,急切的对着电话说:“我去找你。” 那边安静了一会,说:“好,你来找我。” “许君乐。”他叫他的名字,语气缱绻,“你别跑,慢慢的来,我会等你,等到你来为止。”
第119章 无家可归的恋人 等许君乐到达机场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他下了车,和一群推着行李的人一起走过人行道。 巨大的机场灯火通明,里面白色的光照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照在马路上,让许君乐恍然像是进入了一个肥皂泡一样,从这里开始的每一秒都将是一场奇迹的延长。 很快,许君乐在前面巨大的发着光的数字前看见了纪萧笙。 “嘭”的一声肥皂泡破裂。 真实世界里,那个站在台阶上的身影,一身的黑色,站在台阶上,庄严肃穆,清雅而怅惘,正捏着一个小册子看的认真。 人群从他身边来去,那人周身带着某种不可名状的苍凉令许君乐的心猛地一缩,风正好吹动他黑色大衣的衣摆,他独自一人站在繁华处,飘浮不定,几欲成仙。 许君乐胸口延绵不断的疼直化作鼻酸与红了的双眼上了眉间。 他的心不再发了疯似的狂跳,他很平稳的,像个真正经历过许多的,成熟的大人一样走过去,叫他的名字,“纪萧笙……” 眼前的人猛地抬起头,目光交汇的一瞬间,许君乐又没出息的落了泪。 眼前这人却仍是记忆里那副遗世独立一般的美貌,他看了自己半天,笑起来,说:“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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