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将是一个故事的开端,许君乐忐忑,又有些对于未知的惧意。 妈的,来都来了,别怂了,他对自己说。 无论是喜剧还是悲剧,都往这个无法掌控的故事里飞奔吧。 无论怎样都是好的,他对自己说。 这种具有文学性的时刻,无论怎样都是好的。 他打开手机给纪萧发短信:"我到了。" 纪萧笙回的英文,几乎是秒回:"我等着你," 许君乐收起手机往前看,黄色入境通道这边没什么人,很快就排到了他。 那个有些胖的检查人员照例询问了几个问题,他回答得都很简短,那人硬是从他短的不能再短的回答里找出问题跟他闲聊了半天,末了,又问了一遍他为什么会来曼城。 他被问的有些烦了,心里又急着见纪萧笙,语速也变得特别快。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不耐烦,检查人员抬头看了看他,在护照的签证页盖章,说:"祝您有个愉快的旅程。" 他接过护照,道了声谢。 许君乐又跟着人流去取行李箱,他的箱子倒是好认,在密密麻麻的箱子中一眼就能看到。 他推着行李箱往外走,遇到有海关的工作人员在随机拦人问问题,他今天不知道是脸上写了很想定居曼城还是怎么,跟其中一位小哥对上眼神就被抓了壮丁,又被抓住回答了一堆的问题…… 这一波接一波的下来,许君乐刚才朝着纪萧笙飞奔而去的心早已平静下来,他推着箱子走出去,晚上近十一点的机场依然人声鼎沸,许多人举着牌子遥望着许君乐的方向等着接人。 许君乐一路走过去,还没走完通道,就听见很熟悉的声音:“许君乐。” 他的心猛的一惊,朝前方看过去,纪萧笙的身影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他就站在人群中,很高,远远望去只觉得风骨俊朗飘逸,纤长挺拔,等看的清五官了,许君乐皱了一下眉,他感觉纪萧笙脸上的病气似乎更盛了…… 许君乐心底生出许多的怜惜来,只想抓着他问一问是不是真生了什么要不得的病。 纪萧笙看着他,微微一笑。 他又闻到了那股香,苍凉的,冷冽的某种木质香调…… 许君乐心里那点奄奄一息的火苗被翻动了一下,蹭的冒起了惊天的火焰,燃烧着他的五脏六腑,然后以它们作为养料一路烧到大脑…… 直烧的许君乐神智不清起来,他只有一个念头,全身心没有一个地方能阻止这个念头的发生: 上帝啊,我要他。 我要定他了。 纪萧笙微微蹲下来看许君乐,用手比了比自己的头发,“你剪头发了?” 他直起身,又说:“好像也长高了。” 许君乐在他的视线里有些不自在,摸了摸头发,“不可能,我高中疯长了一段时间就没怎么长个了,那段时间腿特别痛,我一度以为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腿痛?”纪萧笙伸手接过他的行李箱,两人并排着往外走。 许君乐微微侧过头就可以看他的脸,“嗯,生长痛,growing pains,没听过?” “生长痛。”纪萧笙重复了一遍,“你总会跟我说一些很美的词。” 许君乐笑了笑没说话,他的注意力全在不远处的情侣、家人身上,他们因为重逢相拥而泣,他看的认真,第一次知道原来家人与爱人之间的拥抱有这么大的差别。 他想,刚才他与纪萧笙并没有拥抱,真遗憾,如果他们拥抱的话,应该会以哪种姿态呢? 许君乐想的出神,纪萧笙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下,许君乐余光看到几个背着巨大背包的旅客擦着他跑过,他们速度很快,经过许君乐时,他甚至能感到空气被搅动后变成一阵风吹到了他的脸上。 纪萧笙将他转过来,伸手摸他的额头,皱着眉,“你想什么呢?怎么不看路?” 他声量有些大,许君乐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他喜欢纪萧笙这样训斥。 就是离得有些太近了,近到他害怕他听到自己变得急促的心跳声,只好往后退了退,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耳尖,说:“我没事。” “真没事?”纪萧笙又问。 许君乐无奈,“真没事,真的不能再真。” 纪萧笙看着他眉头渐渐解开,只一把捞过许君乐的腰将他揽到了另一侧。 两人走到停车场,纪萧笙左手推着许君乐的箱子,右手拿着车钥匙给眼前的车解锁,走到副驾座打开车门,对着许君乐说:"你先上车。" 许君乐没动,朝他挑眉,"路虎揽胜?" 纪萧笙手放在车门上敲了敲,他的手在夜色里被深色的车体衬托出一种莹润的白,许君乐盯着看了许久,才听他说:"英国嘛。"然后又问:"怎么了?" “没怎么。”许君乐摇着头,深呼吸,走过去钻进车里,“我已经准备好接受资本主义的规训了。” 纪萧笙替他关上车门,有几丝愉快的笑声还是飘进了车里。 车平稳的行驶在街道上,许君乐闻到车内全部都是纪萧笙的气息,他看到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纪萧笙就坐在他旁边,这个事实到现在仍然让他觉得像是一场梦。 这时,坐在他旁边的人开着车,目视前方,突然笑了一声。 许君乐以为他发现了自己的异常,有些紧张的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突然现在觉得我可以带你去任何地方,你不怕吗?” 原来是说这个,许君乐哦了一声,“我觉得你才更应该害怕吧?现在的情况是一个心理极度不平衡的穷鬼坐在你身边,像我这种太穷的人受不得这样的刺激,很容易犯罪。” 纪萧笙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说:“那你可以说说你的计划。” “首先。”许君乐说,“你车上能抽烟吗?” 他想,他真的需要抽根烟来冷静冷静。 “除了这个。”纪萧笙回答的非常干脆。 许君乐失望,“那算了,没意思。” 这句没意思就很小孩,听的纪萧笙笑了笑,指了指他座位前面的储物箱,“但你可以吃零食。” 许君乐兴致缺缺的打开储物箱,花花绿绿的各色糖果在光线不太好的车内都闪到了许君乐的眼,他拿出一颗糖,转过头问:“你爱吃甜的?” 纪萧笙望着前方,“这些是给你买的,你们小孩不都喜欢这些?” “……我谢谢你。” 许君乐将手上的糖丢回去,眼不见心不烦的关上了储物箱。 什么叫你们小孩?结合之前的行为,许君乐算是明白了,纪萧笙这是当朋友不成打算给他当爹呢。 靠,他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 许君乐越想越气不过,按下车窗,心想,现在跳车打飞的回国还他妈的来的及吗? 纪萧笙察觉到了他的情绪,问:“你怎么了?” “怎么了?”许君乐没好气,又不好说什么,最后望着窗外说:“别理我,我死了。”
第56章 陀思妥耶夫斯基 纪萧笙忍着笑说:“你怎么成天死了活了的?” 许君乐看到纪萧笙居然还在笑,他怎么笑得出来的啊,许君乐觉得自己要被气死了。 窗外的风徐徐的吹进来,驱散了一些燥意,许君乐歪在靠背上,不知是车好还是纪萧笙的驾驶技术好,几乎没什么颠簸感,他在一片安静的平稳里,困意袭来,渐渐睡过去了。 再次醒过来时,许君乐发现他几乎是平躺着的,座椅很显然被调过。 他动了动手臂,发现身上还盖了毯子…… “醒了?”纪萧笙将手里的平板按熄了屏。 许君乐一瞬间有些茫然,盯了纪萧笙很久,纪萧笙也不催他,两人静静地对视了片刻。 许君乐脑子有些乱,他坐起来,用手揉了下眼睛,这才注意到车窗外已经不是繁华的商业街道,而是一整排的联排别墅。 房子前有很大的花园,路灯和从地下照射在房子上的黄色光线让这一片区域像是在童话里…… “这是哪里?”他问。 纪萧笙下车,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的门,对许君乐说:“下车吧,到家了。” 许君乐下了车,这片街区安静极了,连汽车的声音都不怎么能听到,每户家庭前面的停车道上都停了两三辆车,许君乐视力很好,随意扫了一眼,他妈的全是豪车…… 所以这就是传说中的富人区吧,是吧? 大道一直向前延伸,视野开阔,没有一点遮拦,风可以随心所意的吹到很远的地方,远处天空有黑压压的像是鱼鳞的一片云,这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纪萧笙推开黑色的铁艺大门,这个季节,许君乐居然觉得有花香扑鼻。他跟着纪萧笙走在花园中间狭窄的小径上,每一步都会踩到落叶,此起彼伏的发出“咯吱”的声音。 “走快点,外面冷。”纪萧笙催他。 纪萧笙打开入户门,室内很温暖,他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也替许君乐拿脱下来的外套,步入客厅…… 许君乐抬起头就看见挑的非常高的不规则天花板,房梁下的彩绘玻璃,精致的吊灯,巨大的窗户,随处可见的大大小小的绿植…… 纪萧笙打开冰箱拿了水递给许君乐。 许君乐接过,冰凉的水沁入他的皮肤,他将水放下,眼睛亮亮的,很诚恳的问他:“你现在还想领养我吗?我觉得我可以叫你爸爸,完全可以。” 纪萧笙闻言笑出声来,伸手将他头顶睡的翘起来的头发按下去。 许君乐听到几声猫叫,低头一看,脚边蹲着一只灰白相间的猫,后面还懒洋洋的跟着两只小号的,三只猫齐刷刷的歪着头看许君乐,仿佛在问他是谁。 纪萧笙蹲下去,刚一伸出手,后面那两只就跑过来,很乖的趴下。 他看见纪萧笙的手很轻的抚摸其中一只的脑袋,向许君乐介绍,“这是陀陀,陀老大,它是妈妈。” 许君乐也蹲下来,指了指较小的,问:“它呢?” “它是思思,思老二,都是陀老大生的。”纪萧笙说着又撸了思老二半天的脑袋,最后他把最小的那只抱在怀里,对许君乐说:“这是小夫,他是老四。” “老四?”许君乐问,“老三呢?” 纪萧笙把小夫递给他,说:“老三被朋友领养了。” 许君乐看了看正在他怀里奋力挣扎的猫,以及这些奇怪的名字,他琢磨了一会,明白过来,原来是以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顺序命名的,这纪萧笙自己的名字就奇奇怪怪,还热衷给自己的猫起奇怪的名字。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着说:“纪萧笙,你不会再养只老五吧?” “会吧,我有考虑过养只狗。” “可怜的狗子。”许君乐说,“它即将被赐名基基,基老五…基佬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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