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往书包里一放,拉上拉链,背好。 “那我走了,哥,三明治呢?” “装好了,在玄关放着。” 梁星灼冲周归与笑笑,甜甜的:“谢谢哥。” 穿鞋的时候,梁星灼不忘关心周归与:“你晚饭吃什么?” 从梁星灼一进屋,周归与就闻到了他身上那股陌生的香水味。 清淡的水果味儿,偏甜,女性/爱用的香型。 说话这会儿功夫,闻着闻着,陌生感褪去,周归与倒觉得这香味有些熟悉了。 科室有个快出院的的女病人,一个大学生,比梁星灼大不了两岁,小姑娘每天没事就化妆玩儿,查房总能在她床位闻到这股香味。 查房就几分钟,香味闻过就过,梁星灼出门了大半天,几个小时身上沾点味道其实很正常。 “……哥?” 梁星灼鞋都穿好了,准备走了,还是没听见周归与吱声,一回头发现他在发愣,梁星灼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周归与这才回过神。 “想什么呢?跟你说话都不理。”梁星灼奇怪地问。 周归与把装着三明治的袋子递给他:“没事,拿着吧,里面我还放了两盒牛奶,路上慢点儿。” 梁星灼接过,应了声好,没多想。 关门前,梁星灼探头问了声:“哥,晚上能来接我放学吗?” 周归与笑了笑,有求必应:“可以。” 梁星灼直呼太好啦,带上门,欢天喜地地走了。 家里又只剩下周归与一个人。 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下去,脑子里过了很多念头,该有的、不该有的,也有许多想问梁星灼但没问出口的话。 最后他一并清除,安慰了自己一句——至少他现在还期待你接他放学。 你在他的世界里不是完全失去了一席之地。 距离晚自习打铃还有三分钟,梁星灼和柳应白一起进了教室。 宋嘉航早就到了,正在跟前桌闲聊天。 梁星灼从他身后走过,宋嘉航一下子就闻到一股好香的味道。 他凑近梁星灼,嗅了嗅,惊讶道:“你喷香水啦?好香啊身上。” 梁星灼浑然不觉,经宋嘉航这么一提,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还真是。 下午在工作室有人不小心把香水打翻了,洒了些在他外套上,小年拿到卫生间帮他搓洗了一下,又用吹风吹过,他以为没什么味道来着。 看来是闻习惯了。 梁星灼含糊回答:“没,不小心弄上的。” 宋嘉航没被糊弄过去:“这香味是女生用的吧?你家又没女的。” 梁星灼一时被他问住,卡了壳。 柳应白及时帮他解了围,拍拍宋嘉航的肩膀,问他:“小宋,有糖没?” 宋嘉航的注意力被转移,摸摸兜:“口香糖要不要?” “要。”柳应白朝他伸出手。 宋嘉航掏出一片递给他:“你又不戒糖啦?” 柳应白接过来,拆了包装扔嘴里,嚼一嚼,懒懒散散地说:“不戒了,糖分是快乐源泉,再说我已经这么完美了,给普通人留点活路吧。” 宋嘉航无语:“如果自恋要判刑,你已经牢底坐穿。” 柳应白轻笑。 两人闲聊几句,话题渐渐被扯开了,宋嘉航不再关注他身上的香水味。 梁星灼暗暗朝柳应白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柳应白冲他笑了笑,示意没关系。 跟柳应白一起拍女装写真这件事本身,对梁星灼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丑事,告诉宋嘉航也无妨,之所以瞒着,是他不想让宋嘉航知道自己在凑钱。 一旦宋嘉航知道了,肯定会想办法帮他的,唯独这件事,他不想让人帮忙。 周归与花在余科身上的二十万,他要靠自己的能力还给周归与。 这是他的诚意,更是自己长大了,也有能力保护哥哥的小小证明。 上课前,梁星灼又闻了闻自己身上,换了一个环境,香味是挺明显的。 他不禁开始揣摩周归与之前有没有闻到。 应该没有吧?闻到肯定早就问他了,就像宋嘉航一样。 梁星灼松口气。 周归与远没有宋嘉航好糊弄,如果他也问起来,自己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第一节晚自习结束,梁星灼收到一条周归与发来的微信。 [医院有病人叫会诊,我得去一趟,晚上不能接你放学了,抱歉] 梁星灼见怪不怪,懂事回复:[没关系,我自己回家,你晚饭吃了没?] 周归与再回复他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 [吃了] [有手术,别等我,门窗关好,按时睡觉] 梁星灼回了他一个好。 放学走进小区,梁星灼余光注意到公布栏贴了新的东西,他以为是什么停水停电通知,特地看了眼。 原来是附近几个社区合办了一个流浪小动物救助协会,正在面向社会募捐善款。 梁星灼掏出手机关注了海报上的公众号,本来只想着回头捐点儿,走了几步忽然灵光一现! 周归与卡里那笔钱要挪出来,肯定得惊动他本人,银行卡绑的他手机,回头扣款短信也要发他手机上。 眼下这不是现成的借口吗? 梁星灼连忙走回去,对着海报拍了张照,然后打开微信,编辑好现想的说辞,选中照片,一起发给了周归与。 [图片.jpg] [哥,我想给这个救助协会捐款] [正好你给我的那张卡上还有一笔钱,我准备全捐了] 周归与在做手术,梁星灼没等他回,收起手机回了家,该干嘛干嘛。 另一边,市医院。 傍晚沽南绕城高速发生了连环车祸,伤亡惨重,伤者分别送往最近的几家三甲医院救治。 市医院规模大,接的病人最多,急诊和几个外科忙得连轴转。 周归与刚吃完晚饭就接到急诊电话,说有患者情况特别紧急棘手,让他马上回医院。 他赶到急诊的时候,神经外科和妇产科的主任也在,两人皆一脸凝重。 周归与挨个打了招呼。 “小周来了。” 妇产科的廖主任是行业内德高望重的前辈,见周归与来,凝重的神色多了一丝希望。 “你先看看患者吧。” “好。” 周归与走上前,亲眼目睹病人情况那刻,脑中一片空白,呼吸骤停,紧接着是泄洪般朝他涌来的记忆碎片。 两名患者被侧身放置于病床上,男在后女在前,女患者腹部凸起,是名孕妇,连接两人是一根钢管。 钢管牵扯两名患者诸多动脉血管,急诊只能做最基础的消毒止血处理,不敢擅动钢管分离患者,怕损害脏器或者动脉,造成大出血死亡。 接诊医生已经在旁边为他说明起病人基本情况。 “两名患者是夫妻,男患者37岁,女患者33岁,两人都没有基础病,女患者妊娠已经32周。” “两人在车祸中被钢筋贯穿胸腔,男患者脑部还受过重击,脑ct显示有血块,需要手术,这是片子。” ”女患者这边胎儿胎心较弱,随时可能胎停,廖主任的建议是终止妊娠,剖宫产先取出胎儿,再做胸腔修复。” 周归与强行赶走那些记忆碎片,让自己保持冷静。 他接过同事递过来片子和病例,快速过完一遍,看着两位科主任说:“两个患者都需要开胸,我可以做这两台胸腔修复,但他们身上的两种手术都要连着做,除了妇产科和神经外科,还要叫上心外,患者伤口的位置离心脏太近了。” 接诊医生补充:“打过电话了,心外马上就来人。” 说完,神经外科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男患者的脑部手术我亲自做,胸腔修复这边,周医生,我希望由你主刀。去年跳楼自杀,最后挂树上,胸腹被树枝贯穿的病人,创伤面积比这个还大,伤情更复杂,当时你们科主任看了都说没辙,是你坚持要做,那个病人才捡回一条命,那台手术视频我也看过,你虽然年轻,但技术值得信赖。” 周归与谦逊道:“您过誉了,谢谢吴主任。” 旁边的廖主任听完立刻就不依了:“吴主任你这话说的,女患者这边情况一样紧急,没有技术优秀的胸外大夫配合我做剖宫产,孕妇胎儿都保不住。”接着不容商量地指定周归与,“小周,你来做女患者的胸腔修复,一会儿跟我上手术台。” 吴主任皱眉:“廖主任,话是我先说的,病情都一样紧急,你不好这么跳出来抢人吧,胸外科不止周医生一个大夫。” “什么叫抢人?人命关天,胸外是不止小周一个大夫,但除了小周没人有这技术。” “廖主任你……” “两位主任。”周归与出声打断两人的争执,想了个折中办法,“两个患者的手术我都可以做,给我提供一个时间差就行。” 吴主任不解:“什么时间差?” 廖主任思索片刻反应过来,试着问:“你的意思是,这两个患者的胸腔修复一个先做一个后做?” 周归与“嗯”了一声:“是的。” “比如男患者那边先做脑部手术,女患者这边先做胸腔修复,或者反过来,具体办法还得由二位商量决定。” 不失为一种思路。 这时心外的医生也来了,几个人快速商量之后,认为周归与的建议可行,第一时间联系手术室安排手术。 最后定的方案是女患者先做剖宫产,男患者先做胸腔修复。 不管先做哪边,第一步都要先分离患者,把连接两人的钢管从中间锯掉,为此,特地找了两个体格壮、手又稳的外科医生来扶钢管,确保操作过程中的稳定。 术前刷手。 吴主任刷完先进了手术室,留下周归与和廖主任两个人。 廖主任冲洗完最后一步,手从水龙头移开,水流中断,同一时间,她叫了周归与一声。 “小周。”停顿几秒,她有些担忧地关心,“这两台手术,你……能迈过心里那道坎儿来完成吗?”
第41章 十年前, 周旭东和余妍那场车祸,廖主任参与过救治。 同样的年龄,同样是夫妻且女方怀有身孕, 同样是钢管造成的双人贯穿伤……可惜钢管伤到了周旭东和余妍的心脏,最终抢救无效双双死亡。 于情理上, 今天不该叫周归与来会诊,可是人命大过天, 这么棘手的情况,不找胸外最好的大夫过来,岂不是见死不救? 廖主任的心情很复杂。 十年前周归与还是一个高中没毕业的小孩儿, 十年后周归与已经成为了能独当一面的优秀外科医生, 他救过很多人, 往后还会有更多人在他这里重获新生,然而遗憾的是, 离开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她作为旁观者尚且这么想, 何况身处其中的周归与呢。他看见这两个患者那刻是什么感受,脑子里都闪过了什么画面和念头, 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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