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归与换了一只手握方向盘,说着与拧紧眉心不相符合的安慰话语:“没关系,可以问。” “我不恐同,我只是不希望你走上同性恋这条路,既然你不是,那就不要跟这个东西扯上关系,仅此而已。” 梁星灼感觉周归与还是怪怪的,但这不是一个适合深聊的话题,他点点头,回答:“知道了。” 周归与继续开车:“那回家了。” “好。” 梁星灼随便开了一个车载电台,舒缓的音乐给气氛松了绑。 周归与虽然否认了自己恐同,可是结合他这一系列反常行为,梁星灼在心底还是认定,他对同性恋是有看法的。 幸好自己不是同性恋,如果是,说不定会被周归与讨厌。 梁星灼暗中庆幸。 十月下旬两下了两场雨,气温骤降,十一月全市开始供暖,沽南迎来了冬天。 这个月七中有个大日子,百年校庆。 全校放假两天,高一高二年级,每个班都要出一个节目在校庆晚会上表演。 至于高三年级,方方面面皆不作要求,不管是在家自主学习,还是留校自习,都可以。 放假这天正好赶上周五周六,高三年级要上课的日子,算上本该休息的周日,加起来足足三天,相当于一个国庆假期了。 周一放假通知一下来,班里就开始蠢蠢欲动。 课间休息,宋嘉航跟梁星灼提议:“星星,环球影城开新园区了,我们坐高铁去京柏玩两天怎么样?” 梁星灼叹口气:“去京柏?拜托,是放三天假,不是三十天假。” 宋嘉航自信道:“三天假也够了啊!沽南到京柏两小时不到,近得很。” 梁星灼发出灵魂一问:“你这三天是打算全用来玩吗?作业不写了?” 宋嘉航秒变心虚:“路、路上写嘛……” 梁星灼回他一声轻笑。 写个鬼。 “当心放假回来月考没考好,老何又找你谈话。”他慢悠悠提醒。 宋嘉航听完就蔫吧了,趴在桌子上像晒干的咸鱼。 “生活好没意思啊!天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我都快抑郁了。” 梁星灼翻开练习册,打算利用课间时间刷一篇完型填空。 “高考要是考砸了,你更抑郁,别抱怨了,昨天你还说要跟我一起刷题的,题呢?” 宋嘉航又开始唱明日歌:“明天再开始吧……” 梁星灼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不再劝学,拿起笔自己做起来。 宋嘉航转过头,对柳应白怒努嘴:“你看他,天天学习也不嫌腻。” 柳应白翻着手里的时尚杂志,漫不经心道:“你天天玩儿不也不嫌腻,追求不同,正常。” 宋嘉航:“嘿,你考班级倒数还教育上我了。” “我又志不在此。”柳应白无所谓地说,“反正我成绩上个一本没问题,能跟家里交差就行,多学一点都是浪费。” “你家里对你要求就一本?那为什么还要把你送到七中来?” 七中的学生个个都奔着重点大学去的。 柳应白轻笑:“想着用名校的学习气氛熏陶一下我呗,老头儿就是天真。” 宋嘉航想到自己的老父亲,考试退步就是一顿胖揍,心有余悸地问柳应白:“你成绩没提升,家里人没意见?” “没有啊,他们一个个成绩还不如我呢,我是我们家读书最厉害的,我那些什么表弟表妹,不是出国混日子就是学个艺术特长烧钱。” 宋嘉航想到每天接送柳应白上下学的那辆劳斯莱斯,一下子没话说了。 “……家里有矿真好。” 柳应白“嗯”了一声,心安理得接下这声羡慕:“下辈子你也投个好胎吧。” “……” 宋嘉航笑骂:“靠,你他妈说话真欠揍。” 柳应白笑了笑,凭着人道主义精神说了句人话:“你要实在想去京柏玩儿,我陪你去。” 宋嘉航看了眼沉迷学习的梁星灼,撇撇嘴:“不去,好兄弟都不在,没意思。” “哟,你俩一天天跟连体婴一样,谈恋爱呢。”说着,柳应白还拍了拍梁星灼的背,不满道,“班长你不公平啊,怎么只跟宋嘉航谈不跟我谈,我可比宋嘉航帅多了。” 没等宋嘉航说什么,梁星灼先扭过头来,皱眉道:“你不要乱说,我不是同性恋。” 柳应白感觉梁星灼真的有点不高兴了,没再继续玩笑。 “好,我嘴欠,别生气。” 梁星灼抛下一声“没关系”,转过头继续写题。 柳应白意味深长地在后面感叹:“是我的错觉吗?你怎么突然对同性恋应激了,之前明明面对我女装癖和同性恋都无感的。” 宋嘉航轻哼一声,帮腔:“谁让你把名号安在他头上,哪个直男受得了。” “是吗。” 柳应白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梁星灼:“是这样吗?” 梁星灼悄无声息捏紧了笔,一动不动,也没吭声。 他因为什么应激,他自己心里清楚。 好在下一秒宋嘉航跟柳应白聊起别的,话题被绕开了,他偷偷松了一口气。 柳应白实在太敏锐了,似乎任何端倪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以后他得注意点儿。 晚自习放学回家,洗个澡的功夫,周归与也下班回来了。 梁星灼擦着头发,站在玄关看周归与换鞋,一边问:“你晚饭吃了没?” 周归与换上拖鞋,脸色难掩疲倦:“没吃,今天三个连台手术。” “好辛苦。”梁星灼走过去锤了锤周归与的背,体贴道,“那你先去换衣服,我把邹姨留的饭给你端出来,一直放蒸箱温着呢。” 周归与拦住他:“不用,我自己拿,你赶紧写作业。” 梁星灼冲他笑笑:“我在学校写了很多了,不差这会儿。” 说完就跑厨房去了,不给周归与再拒绝的机会。 等周归与换完家居服出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菜一汤。 “哥,你先吃,我给你切点水果,邹姨今天买的梨水分可足了。” 一听梁星灼在切东西,周归与马上就坐不住了,几步踏进厨房,接过他手里的水果刀。 “我自己来,你去坐着。” 梁星灼哭笑不得,奋力争取:“我会弄!我不会再弄着手了。” 自从初中有一次梁星灼非要学做饭,切个土豆丝把指甲切掉一块后,周归与就再也不让他碰刀了。 “下次再让你发挥。”周归与握着刀熟练地削皮,不走心地敷衍道。 梁星灼抗议:“你上次也这么说的!” 周归与“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 梁星灼无奈:“你之前才说我已经长大了。” 一颗梨被周归与从削到尾,皮没断,且厚度均匀,最后一刀结束,梨皮顺着刀刃滑落,掉进水槽里。 “你是长大了。” 周归与先给予肯定。 “但跟削水果是两码事。” 再否定。 梁星灼看着周归与不用菜板,直接捏着梨在手上切块儿,操作毫不费劲,游刃有余。 要是换做自己来,那颗梨估计已经变成血梨了…… “那你不在我怎么办?” 梁星灼突然发问。 周归与没跟上他思路:“什么我不在?” “我明年高考完就要上大学了,大学要住校吧,你还能每天跑我宿舍来给我削水果吃吗?” 好问题。 一句话就给周归与问住了。 周归与切完最后一块梨,扔掉果核,洗了刀洗了手,才说:“怎么不能。” “如果你在本地上大学,你要吃什么水果,我在家切好给你送过去就行。” 梁星灼接着追问:“如果我在外地上学呢?” 周归与沉默几秒,有种无可奈何的意味:“那你连皮儿一起吃了。” “我不爱吃皮儿。” “那就买果切。” “你说过外面果切不卫生,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切的,用什么切的。” 话赶话的说了几句,周归与听出一些异样。 他抛出一个办法,梁星灼就堵死一个办法,好像在引诱他说出自己想听的那个答案。 周归与隐约猜到那个答案是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没说。 “还早,临到头再想解决办法也不迟。” 含糊应付完,他从碗柜里拿了两个银叉,端起盘子走出厨房。 梁星灼跟在周归与身后,等他坐下,自己也在对面坐下。 周归与盛汤的时候问了他一句:“你要不要再吃点儿?” 梁星灼摇头:“我吃饱了的,不饿。” 周归与没勉强,只盛自己的。 梁星灼撑着头望着他,叹口气,问:“哥,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那你别去外地上大学不就得了’?你应该知道,只要你说,我就不会去。” 周归与抬眸看他:“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说。” 梁星灼不明白:“为什么啊?” “你是自由的。” 梁星灼微怔。 “我当然希望你一直在我眼皮子底下生活,我能随时照顾你,但这只是一种希望。你长大了,你以后想去什么地方,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是你的自由,哥不会干涉你。” 周归与并非有意煽情,他如同闲聊般说完了这番话。 梁星灼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既幸福又伤感。 幸福自己被爱着,伤感他们可能不会一直生活在一起。 “那要是我想过的生活就是你希望的那样呢?” 周归与听完笑了笑:“不可能。” 梁星灼难以置信:“你不相信我?” 周归与摇头:“相信,我相信你是出于真心的。” 梁星灼不解:“那你还说不可能。” “因为你这是意气用事的真心,而非理智选择的结果。” 周归与用一种极骄傲又欣慰的眼神看着他:“你不是廊下栖息的雨燕,你有你想飞往的天。” “不要因为害怕跟我分开,就放弃探索自己的人生课题。” “我接手你那年,我也面临人生分岔口,星星,我当年没有为你留在沽南,你之后也不要为我偏安一隅。” 周归与放下汤勺,伸出手去握住梁星灼的手。 梁星灼的手被他宽厚的手掌牢牢包裹,随之而来的是热烘烘的暖意。 “你是我弟,我是你哥,这一点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这里一直都是你的家。你跟其他人一样,选择的时候也有底气,别觉得自己抓了这头就丢了那头,知道吗?” 梁星灼快被他说哭了。 吸吸鼻子,俩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哽咽道:“你对我这么好,以后赶我走,我都舍不得走,我会赖上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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