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在幼儿园睡午觉总做噩梦,买个回去试试,样子也好看,还能过家家用。” 见周为川也拿了一只,同事问道:“周工家里是儿子还是女儿?” 误会有点大,现在解释好像已经迟了,周为川忖度片刻,只说:“家里也有个小孩子,经常睡不好,偏方说不定管用。” 刚好,这次来试验场,他没捡到什么特别的石头,用这个充当礼物也不错。 岑樾睡觉时总爱往床边凑,不管多大的床,不管身边有没有人,都是一样。像养成了坏习惯的小孩,怎么也纠正不过来,他想兴许是睡不安稳的缘故。 同事没多想,以为他和自己情况一样,便忙着去跟老板讲价了。 结完账,他心情大好,又给妻子拨了通电话,汇报自己已经完成了挑礼物的重任。 周为川将香囊揣进外套内口袋,贴着体温。 终于结束一天的忙碌,回到住处洗漱完毕时,内地时间已经过了零点,他收到了岑樾发来的照片。 - 我现在在贵州,今天参加了一场婚礼,喝了白酒,学唱了歌谣,还赢了奖品。 - 后天回北京等你。 - 周为川,我特别想你。 他回复岑樾“早点睡,不要熬夜”,随后又点开那张照片。 南方四季常青的山林间,缀着星星点点的灯光。 良久,他收回目光,看向窗外。 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亮着的城市灯光,随着夜幕降临,风沙又起,光秃秃的行道树随风摆动,隔天早晨,路上必定会出现被刮下来的树枝。 和岑樾照片上的画面仿佛是两个世界。 书桌上,合上的工作站里夹着一张谱子,周为川伸手将它取出来,浏览了一遍昨晚他用铅笔勾画的标记,又将它折好,收进笔记本。 出差这些天,他几乎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分给了这首曲子。 除了对曲子本身的喜欢和欣赏,他还觉得旋律很熟悉。不知是否和岑樾在创作期间经常询问他的想法有关,第一次听demo时,他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仿佛曲子是创作于某个午后,岑樾躺在他腿上,一个音一个音哼给他听,直到作品成形。 也正因如此,学习的过程比想象中要顺利,目前他已经记得差不多了。 照例在Piano Lesson上练习过后,时间已经不早了,周为川仍然没有睡意,刚好工作站在手边,他打算试着玩一局扫雷。 这台电脑和济平酒店的其实很像,不能上网,系统版本落后,之所以带上它出差,是因为它和涉密用机的唯一区别是可以随时插U盘,方便处理数据。 扫雷高级关卡,对周为川来说不过是机械性的动作。 他面无表情,鼠标左右键交替,快速点击,低功率台灯的昏黄光线将他的剪影投在墙上,硬朗的轮廓看上去也很冷漠无情。 他习惯从右下角开始,到左上角结束,然而中途就失去了耐心,松开鼠标,摘下眼镜,往后靠在椅背上,按了按眉心。 岑樾真的很了不起,在不知不觉间让他屡屡改变自己。 比方说他其实已经很多年不玩扫雷,初中的时候逃课去网吧,不愿意玩那些时下流行的游戏,玩了很多单机的数独和扫雷,每个路过他位置的人都觉得他是个怪人。 刚上班的那几年,偶尔也会在空闲时玩上几局,后来有了Piano Lesson,便不再需要这些游戏来打发时间了。 实在是玩得太多,没难度,也没意思了。 但那天晚上在济平的酒店,他竟连着玩了三局扫雷,只为了等岑樾在怀中安然睡着。 再比方说,他不爱吃甜食,但绿皮火车那一夜,岑樾像只挑食的小猫,这个吃一口,那个掰一块,曲奇饼干也是,最后由他解决了。 怪他纵容得太自然,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还有抵达新疆后,他发现自己包里多了一块饼干,一看就是岑樾偷偷放进去的。 饼干是心形的,包装纸他还留着。 塑料纸内侧印着一句爱情谚语,剥开才能看到,像零几年颇为流行的情人节巧克力包装,符合济平的风格。初初迈入新世纪时,全世界都在欢歌庆贺,县城满怀希望地一同迈入,可也像是永远停在了那时。 “Love is blind.” 爱情是盲目的。 哪怕是周为川,也会变得盲目。 尚未真正开始思考能否将爱情纳入秩序,就被追到身边的岑樾打乱了所有节奏,可他发现自己并不反感。闯入济平的岑樾没有显露出预想中的格格不入,他喝着廉价饮料,骑电车到处乱跑,和这里的人打成一片。 他还是自由和漂亮,像从未见过的梦中人,轻而易举地,给周为川的秩序带来一场接一场地震。 就像扫雷九宫格,有时只靠数学思维无法推断到底,手指稍一偏移,就有惊喜炸开了全局。 夜还在朝更深处潜行,用指腹轻轻揉搓那张塑料纸片刻,周为川抬手合上电脑,又将台灯旋钮拧到底,室内暗下来的同时,一种空荡感向他涌来。 走在这茫茫人间,也会想与人同行,也会想有盏灯属于自己,又或许是“需要”。 第63章 北京,东城。 气温3℃,晴。 在贵州待了一星期,回到干燥的北方,岑樾竟像水土不服一样,冷不丁上火了。 虽然处在生病的边缘,但抵抗力又频频替他撑住了,他想或许这就是幸运。 身体没有小痛小痒,内心状态前所未有地充盈,北京的天气也在稳步变暖,似乎一切都在站在他这边,帮他做成喜欢的事,抓住想要的人。 那天过后,他和周为川又恢复到了不联系的状态,不过他没有再为此失落了,反而安心。他剪了头发,换了手机屏幕,整理好一切,一边做自己的事,一边安心等待周为川回来。 周为川这次出差的时间刚刚好卡在他口中“顺利的话需要半个月”。 三月初的一个晴夜,岑樾正坐在阳台上喝着朗姆酒,看下周乐团演出的选曲,毫无防备地接到了周为川的电话。 他说明天下午的飞机返京,说给自己带了礼物。 岑樾只觉得自己的酒量好像无缘无故变差了,不然为什么才喝了不到半杯,胸口就开始发热。他握紧手机,有点紧张地问道:“我们……明天能见面吗?” 周为川说:“在家里等我。” 那一刻他面对着整片城市霓虹,错觉中万事万物都唾手可得,缘分因果都流向他。 “明天见。” 从未觉得这句话是如此饱含期待。 第二天中午,岑樾买了些肉和菜,早早来到周为川的公寓,整理完冰箱,又将床单被套换下来洗。 洗衣机嗡嗡作响时,岑樾额头已经沁出一层薄汗,脸颊也热红了。 最近气温稳定,迟迟不停止供应的暖气成了恼人的存在,他跑到卧室,翻出周为川的睡衣穿上。 袖口和裤脚都长了一截,胸前也宽松得直晃荡,他随意挽了两下,打算躺在沙发上睡个午觉,等床单洗好晾好,周为川也差不多该到了。 此时是下午三点,外面日光充沛,窗帘开着,室内浸泡在一种明亮但昏沉的光影里。 这个点已经不适合睡午觉,岑樾也没定闹钟,以为洗衣机的提示音会将自己叫醒,然而当他穿着周为川的睡衣,蜷身躺在沙发上时,困意几乎瞬间吞没了他。 自己给自己的安全感,和周为川在身边的认知,竟在此刻奇迹般地融合在一起,缺一不可。 他就这样睡熟了。 身体在下陷,眼皮越来越沉,仿佛被锁入了一个与外界隔绝的空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分明听到了洗衣机工作完毕的滴声,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直到一双手将他唤醒。 指腹揉过眉心,又抚过脸颊,他一半意识还泡在梦里,另一半已然遵从本能和肢体记忆,抓住那只手,贴在脸上。 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悦悦,再不起来,太阳要落山了。” ——原来是梦中人回来了。 岑樾眯着眼笑了。 他偏过头,轻轻移动嘴唇,在周为川指缝间落下无数个吻,然后换上自己的手,十指相扣,借力坐起来,浑身还蘸满睡意,软绵绵地歪进周为川怀里。 仿佛什么矛盾都没有发生,更从未面临分手,他们只是一对小别过后的普通恋人,拥抱是第一件事,目光相接后就要接吻。 岑樾跨坐在周为川腿上,勾着他的脖子,看他看了良久,才摘掉他的眼镜,把额头抵上去,小声说了句“我想你”。 唇舌相交的深吻里,岑樾又在发抖。 周为川起先只是扶着他的腰,没有施加压迫的意味,感受到那条柔软的舌头缠得越来越痴,手指开始不自觉地施力,掀开宽大的睡衣,虎口扣住侧腰。 太舒服了,岑樾喉咙里溢出猫一样的哼声,身体像不受控制一样,在周为川掌中颤抖。 但没过多久,那只手忽然松开,在他后腰上拍了拍,是叫停的意思。 “……嗯?”岑樾不解地抬起眼皮。 “屋里暖气太热,先让我把外套脱了。” 周为川刚一进屋就看到岑樾躺在沙发上,比起脱外套,他选择了先去看睡美人。 “哦。”岑樾笑得眉眼弯弯,抬手去脱周为川的外套,顺手将衬衣纽扣也解开了两颗。 眼看着胸口露出一半,岑樾还有继续往下脱的意思,周为川终于发话:“没让你脱里面的衣服。” 岑樾看着他眨了眨眼,停手了。 他又抱住周为川,枕在他肩头:“我现在是不是太瘦了?” 周为川掐了一下他的腰,松开虎口,手掌覆在脊背上,滑到尾椎停住,最后移回肩胛骨,沉声总结道:“到处乱跑,不好好吃饭,肉都掉没了。” “我有好好吃饭的,就是很久没锻炼,所以看起来没有肌肉了……” 说到这里,岑樾又抬起脸,和他对视,鼻梁上的一点红俏皮地晃过:“但也还是好看的吧?” 熟悉的话题和语气。周为川眼底聚集起笑意,捏住他的下巴,像是要仔细端详,却又很快给出答案:“好看。” 岑樾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经常盯着周为川看,有时候色眯眯的,有时候一看就是在心里酝酿些坏点子。周为川早就习惯了被他盯着看,但今天明显有哪里不同,那眼神比以往透亮,似乎去掉了一些聪明小动物自带的戒备心。 “这次出差回来,工作是不是能轻松一段时间?”岑樾问他。 “理论上是,”周为川轻轻握住他的后颈,“手里的几个项目暂时都没有什么急事。” 岑樾垂下眼:“……嗯。” 和周为川从济平分开,又各自经历了新的旅程后,他本以为自己会有很多话想说,或者想第一时间问问他,那句“爱人”是不是代表着他想要继续和自己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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