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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当然。”乐晓彤鼻子里哼出一声，“就你干的那些个不靠谱的事儿，回头我给冲冲说说，孩子估计都要说，爸爸，你咋这么傻X。” “咳……冲冲呢？你一个人跑过来把孩子祸害给谁了？” “没谁，他不有个欧洲游学团么，我正好一个人无聊，才顺便过来看看。” “哦，顺便。”老师笑道，“那既然来了，顺便吃个早饭吧。” 我忙从书房里出来：“我去把东西热一下，再加点吃的，你们聊。” 乐晓彤对我一笑，相当的和颜悦色：“谢谢小周，我只要一片黄油吐司和柠檬汁就行了，减肥。” 我说好，顺手操起餐桌上的一个咖啡杯，看也没看，连着杯子和里面喝剩一半还冒着热气的棕色液体一起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收拾了桌上的东西端回厨房。 乐晓彤在身后抚掌大笑：“周大教授你也有今天哦，总算有人治得了你了，真是大快人心！” 老师干咳了好几声：“看我笑话你最开心了是不是？” “那当然。”乐晓彤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对着厨房喊，“小周，姐是你铁粉，尽管放手去做，绝对撑你到底！” 我低头扭开煤气，看着那簇火苗从无到有，绕着气芯一圈跃跃跳动起来，刚刚因为生气扳起的脸不知怎么融化开，弯唇笑了。 三天后老师去复诊，乐晓彤说想去郊外吸吸新鲜空气，于是也跟车一起去了医院。她跟我一起坐在休息室里等。门开着，走廊里几个小护士叽叽喳喳的低声议论，一面不停的往主任办公室里瞄。 乐晓彤摇头笑道：“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儿，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到现在还是这么惹桃花。小周，你怎么受得了，真正男颜祸水！” 我笑说：“都习惯了。” “你可真大方。要我就让他带个面具上街，眼神也不许对别人笑，三从四德列女传每天背上三遍。” 跟她越熟越觉得她有趣，我笑着问：“晓彤姐，你还能待在这边多久？” “冲冲昨天被他姥爷姥姥接去克鲁姆洛夫玩了，我自由职业，最近倒没什么特别的安排。” 我问：“那我能麻烦你件事么？” “你说。”她看着我一笑，“关于裴尧的吧？” “嗯。”她调侃人的目光直率而不留余地，我不自在的垂了眼，“我要回去处理一些事情，可能需要一周的时间……” “没问题。”她七窍玲珑心，立刻答应，“放心，这段时间我会帮你看着他。这人劣根难改，没点大病初愈需要休养的自觉性。这世上可能也就咱俩能管得住他。来，give me five！” 我尴尬的伸手，她毫不尴尬的对准我的五指拍了个极响的巴掌。 回程时乐晓彤自己叫了车，说是约了人在市区吃饭，“一千五百瓦的大电灯泡烧一天了，你们不热我还嫌累呢”。老师坐在副驾驶上，我握着方向盘，车开出去好久耳边仍回响着女人戏谑爽朗的笑声，耳根烫得如火如荼。 “别理她。”旁边的人忽然笑了说，“从小到大都是这么没正形，白长了副大家闺秀的脸，其实就是个口没遮拦的女汉子。” 我摇摇头，笑道：“晓彤姐人挺好的。” 老师笑笑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开口：“复检报告看了吧，后天我会回学校。昨天麦院长给我发了电邮，说普灵奖的颁奖典礼定在下周五。”他转过头来看着我，“惜惜，三十岁之前获此殊荣的至今只有你一个，无论如何都该回去一趟吧？” 绿灯重新亮起，我启动了车子，“嗯”了一声道：“我已经订了后天的机票。” 余光中他似乎愣了一下，而后微微的笑了，即便只是一个模糊的侧颜，仍让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好。”他说。 走的那天也是他痊愈后第一天回办公室的日子，我们一起下了电梯，在小区门口，他陪我等车。虽然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但我还是忍不住又重复了许多陈词滥调，“不许空腹喝咖啡”“不要太晚睡”“一小时起来动一下”“吃饭要规律”“饭后半小时再工作”“绝对不可以抽烟””应酬时不要喝酒”…… 我说一句，他应一句，十几声“知道了”之后，他忍不住笑了：“好了惜惜，你都快成姚三平了，碎碎叨叨的奶爸一个。” 我低着头没再出声，他抬手揉了揉我的发顶，俯身来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门禁的这个角落十分隐蔽，但保安就在前面，可我还是没忍住，靠过去紧紧抱住了他。他揽住我的肩，低头来落下一个湿润的绵长的吻。 车在外面鸣笛，我一根根的放松了他的手指。“戒指，”我说，“不许拿下来。” “好。”他笑着回答，左手的无名指印到唇边，轻轻吻了吻。 我红了脸，感觉自己真的有点儿太黏人了，忙掉头钻进了车厢。 车开动后，他站在路边，一直目送到看不见的拐角。 我从车后的挡风玻璃转回头，感觉视线里少了什么，心里也像缺了什么支撑突然塌下去一块。 真要命，还没离开这个城市，我就已经开始了思念。 唉……真不知道是谁生了场大病，而且还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第57章 成就 下了飞机，在闸口老远就看见妈妈，我拖着行李飞快的跑过去。当着那么多接机的人，妈妈没好意思像热情的外国人那样抱住自己的亲儿子，只是摸了摸我的脸说：“怎么又瘦了，气色倒还好。” 我把妈妈的行李也一起拉上，找了个安静的餐厅跟她一起吃了午饭。妈妈还是不放心，说：“其实我晚点回去也没关系，你刚回来老是在外面吃饭油水大也不养人啊。” 我说：“妈，您别操心了，不是给我留了很多饺子包子和其他面食嘛，还有酱牛肉香肠肘子什么的。其实我也没什么时间回家吃饭，你在我也没时间陪你。夏天这边又热又湿，还经常刮台风，你也不能出去运动运动，整天在房间闷得慌。回去就当避个暑，还能跟二姨他们逛逛早市，跳跳广场舞，我还放心些。” 妈妈叹了口气，“行吧行吧，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自己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周末有空来个视频。唉，没空就算了，报平安就行了。” 我说：“每天保证晨昏定省，放心吧，在这儿能有什么事，肯定平平安安的。” 送机大楼里熙熙攘攘，妈妈进了闸口回头来挥了好几次手，让我先走。我看着她略有些佝偻的单薄身影融入人潮中。染黑的头发遮盖了岁月的无情，但那一圈覆盖在发顶的违和的白雪，直到我坐上车回到家里，依旧在眼前消散不去。 父母恩千丈，儿女心万里。他们总是在原地守望，而我们永远都只想着奔赴远方。难得回头看一眼，就似乎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孝道，却其实根本是寸草春晖，还不清，偿不完。 我从没有感觉像今天这样对不起妈妈。 回家放下行李，刚开车出了屋苑的大门，助理就打来了电话：“教授，您不是今天回港么，到哪里了？麦院长已经问了十万八千次了，就差直接到办公室来捉人了！” 我说：“半小时后到，他有空的话，我直接去他办公室。” 助理说：“他没空也会把所有人都赶出去让您进啊。您是不知道，过去这半个月他的火气已经把整层楼烧成火焰山，所有人都快成烤乳猪了，求求您大发慈悲，赶快回来灭火吧！”我笑着挂了电话。 进了院长办公室，坐在真皮大班椅上的大胡子男人依旧有着圣诞老人般和蔼亲切的笑容，他把一份文件向宽大的办公桌对面一推，声音里夹着冰：“小周教授，这个辞呈是怎么回事，您跟我开玩笑的吧？” 我站起来，向他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真的很抱歉，辜负您的信任和栽培。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周五颁奖典礼之后就离开，违约赔偿金我会照付，交接的工作我已经安排了一大半，另外一些暂时无法脱手的，我虽然人不在也会继续跟进，有什么需要我也可以当天飞回来处理，不过不能久留，望您见谅。” 他的笑容还挂在脸上，眼神里冰火交融，直直盯着我：“不会是周裴尧教授那边请了你吧？他出什么条件，你只管说，我可以双倍。周惜，虽然跳槽高就是一件平常事，但咱们的圈子不大。不能因为你刚在我这里做出了成绩得了奖就一脚踢开原东家，做人要有些底线，你说是不是？” 他的这句威胁已经不含蓄。以我现在的学术成果其实无论在哪里都能找到不错的教职，但是学术圈也是人际网，人情世故在哪里都是万变不离其宗。麦院长人脉广影响力大，虽然德高望重，相处久了便知道并不是什么大方敦厚的谦谦君子，商场上的明争暗抢他在这个高端的人事圈子里做得风生水起，左右逢源。我早就明白，一旦跟他弄僵，以他的影响力我几乎不可能再在其他地方继续发展事业，他话说到这里，已经不是点到即止，几乎就是明摆着说，辞职的代价就是结束学术生涯。 我直起身，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您的话我明白。您对我的提拔和重用我铭记于心，绝不会做出任何有害学校和您的事。从这里离开之后，我保证不参加任何其他机构的学术工作，从此后也不会发表任何论文。如果您有什么其他需要，也可以随时联络我，我会尽可能帮您出谋划策，提供建议供您参考。您看这样行么？” 他大概没想到我能破釜沉舟到这个地步，几乎是有些失态的僵住了表情。 我说：“事出突然，您再考虑考虑，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出去了。还有些工作需要安排，我会尽量在下周五之前把所有事情交代清楚。” 他微张着嘴，愣了片刻才点了点头：“你出去吧。” 接下来的几天，我忙于整理堆积的工作，处理交接事宜，特别是两个刚刚入读的博士生的安排，帮他们联系相关的导师。照我的想法，最好能够直接转给老师。这两个孩子的悟性都很高，很有潜力，相信在老师的指导下会发展得更好。然而这件事暂时还不能让他本人知道，所以我只跟博士生说，不用担心，一定会安排好他们的出路再离开。他们倒是很信任我，继续安心做事，没有多余的话。 到了周五那天，我收拾了行李直接带去了办公室。助理看见我进门，嘟着嘴说：“教授不会吧，您真的今天下午就飞啊，那我怎么办？” 我笑着点点她脑门：“不是给你找好下家了么，黄副校长位高权重，你去了说不定过半年就能升职加薪呢。” “可他没你帅啊。”助理苦着脸，“而且麦院长说了，我的调职申请暂时不批，他还要留着我在中心总监办公室继续当差呢。” “哦？”我有些惊讶，“他这么快就请到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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