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小远想说你被找麻烦已经是我最难以承受的后果了,但他没说出口。 蒋鸣见他沉默,心道果然如此,声音顿时沉了些,“俞小远,你该学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承担后果了。” 俞小远抬头看他,还是那双全然信赖的眼眸。 蒋鸣深吸了口气,错开目光,整个人冰封一般冷硬,他掐了烟,一字一字咬着牙说, “从明天起,我们不用再碰面,所有我出现的场合,不要让我看见你。” 他说一句俞小远就脸色就变白一分,等他全部说完,俞小远张着口半晌,才艰难地问道,“……多久呢?” 蒋鸣没有心软,“到我说停为止。” 俞小远急切追问,“你什么时候才会说停?” 蒋鸣说,“到我觉得可以的时候。” 俞小远这才终于懂了他当初的那句‘我说了算’。 人在荒芜沙地逃亡时,身体要经受强烈的疲累和饥渴,而看不到终点的绝望则会为这段逃亡附加成倍的煎熬。 这份煎熬,便是蒋鸣施予他的'后果'。 俞小远失力地靠在座椅上,他从蒋鸣的眼神中明白,事情已成定局,没有更改的余地了。 蒋鸣启动引擎,带俞小远找了家24小时药店,买了涂淤伤的药,回到小区,把俞小远连人带药一起扔进家门,没再管他。
第13章 13 守望等待 俞小远站在自己家空荡荡的客厅里,却像只无家可归的弃犬。 不知站了多久,他丢开手里的东西,漫无目的地走到沙发旁,往后一倒,瘫在上面。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亮得晃眼,他抬手胡乱遮住眼睛,白炽灯的亮斑依旧映在眼帘上,脑子里想的全是蒋鸣。 蒋鸣做的莴笋炒肉很好吃,牛肉面也很好吃,每一样菜都像是照着他的胃去料理的,他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如果昨天那两碗面没有被他倒掉就好了,一定比牛排好吃很多。 胃空空的疼,但他现在一动都不想动。 蒋鸣的惩罚究竟会持续多久呢。 三天? 一周? 还是更久? 他那么生气,真的会有停止的那天吗? 如果从来没有被允许靠近过他,也许现在就不会这样难过了,难过到像是灵魂的一小部分被强行从血肉上剥离了。 周围稀薄的空气让俞小远有种溺水感,他把手移到胸口上,冰凉的心跳从薄薄的皮肤下传来,告诉他自己还活着。 可活着这件事究竟是好是坏,他也不清楚。 他从来没有搞清楚过。 俞小远就这样瘫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过去了,睡梦中无意识蜷起身躯。 他好像梦到了蒋鸣,可梦中的蒋鸣也没有在对他笑。 药盒裹在塑料袋里散落在门口,霸天虎扒过去闻了闻,走开了。 万籁归于沉寂,黑夜张开巨口,将一切可知与不可知都吞入望不见底的深渊。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三十度的夏天,没有开空调,俞小远却睡得手脚冰凉,额头沁着虚汗。 俞小远慢吞吞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洗了个澡,在镜子里看到脖子上的指痕青得发紫,手臂和后背也青了好几块。 昨天跟孙晋打架两人都冲着弄死对方去的,互相抵着在洗手间里专门捡硬的地方撞,这会儿身上被撞过的地方都开始隐隐作痛。 他走到门口把药捡了起来,照着镜子给脖子上抹了一遍,他知道这些药对淤青没多大用,但这是蒋鸣买的,他就用。 抹完艰难地穿上衣服戴好护臂,出门了。 他要去上班的,他签了合同,蒋鸣没说终止,他就不会停。 去俱乐部的路上俞小远还是有点忐忑,不知道蒋鸣所谓的“所有他出现的场合”包不包括电梯口的那面墙。 施月早上一看到俞小远就被他脖子上的痕迹吓了一跳,“弟弟你这脖子怎么了?” 俞小远不自在地挡了挡,“不小心弄的。” 施月看了看俞小远单薄的小身板,担心道,“什么不小心能弄成这样,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一起出电梯的简威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靠了过来,一脸欲言又止,“别是那位大小姐他哥吧。” 施月看了他一眼,心里竟然跟他想到一块去了。 俞小远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谁,回道,“是不认识的路人,昨天晚上跟鸣哥出去吃饭,跟人起了点冲突。” 简威语气一下子放松了,“嗨,老大在场啊,那你不早说,散了散了。” 有蒋鸣在那必出不了什么事儿了,别说一点小冲突了,就算对面叫来一面包车人,蒋鸣也不怵啊,这点自信简威还是有的。 他们走后,俞小远拿起了画笔继续在墙上画画,手中不停,思绪纷飞。 如果蒋鸣走出电梯看见他会怎样呢,会生气吗,会把他赶走吗,还是会无视他? 如果自己好好跟他道歉,他会像以前一样,轻描淡写地饶过自己吗。 俞小远胡思乱想地在墙前画了一整天的画,时不时停下来看看电梯。 但一天过去,他所有的假设都没有发生。 因为这一整天,蒋鸣根本没有出现过。 后面连着很多天,蒋鸣也都没有出现。 俞小远的忐忑渐渐被想念所取代,时间变得越来越漫长,一周过去,俞小远却感觉仿佛度过了遍尝心酸的三百多天。 周末时俞小远再也按捺不住,向施月询问了蒋鸣的去向。 施月说好像城北那边的某家分店出了点岔子,他过去处理了,俞小远问她要处理多久,施月说她也不知道。 俞小远失魂落魄地回了家,坐在沙发上呆了很久。 夕阳西下,小区里亮起了路灯,楼下散步的人声从喧闹归于沉寂,不知过了多久,俞小远突然站了起来,一路出门走到了蒋鸣门前,抬起手试探着敲了几下。 里面毫无声响。 俞小远又坚持不懈敲了十几分钟,还是没有丝毫回应。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里面一片寂静。 蒋鸣把话说得绝,俞小远不敢给他发信息,他怕一条信息发过去,收到个红色感叹号。 俞小远额头贴着冰凉的大门站了几秒,转身回到家里。 给霸天虎的猫碗里倒上足够它吃很久的猫粮,从橱柜里拿出两个罐头开好放在地上,又多摆了好几碗水,布置完一切后,他蹲下身摸了摸霸天虎,转身出门,回到蒋鸣的门前,靠着门坐在了地上。 一夜过去,电梯没有在这一层停留过。 俞小远睁着眼睛看着窗外日升日落,情绪像是被从身体中抽离,他只是木讷地坐着。 这一周他就没怎么好好吃过饭,每天随便吃点面包泡面就打发了,没有蒋鸣做的东西,吃什么对他来说都没有区别。 走廊里又一次陷入漆黑,月色从窗口洒进些许光亮,俞小远迷迷糊糊地觉得胃开始有点疼,他没太在意,靠着门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蒋鸣这些天忙得焦头烂额,分店一个教练跟会员发生冲突,也不知道是年轻气盛还是天热人容易上火,两个人居然在俱乐部里直接打起来了,结果都伤得不轻。 本来这种纠纷自有分店的经理去处理,是用不着他出面的,但麻烦就麻烦在那个会员是谭宇尧的熟人,蒋鸣也认识。 涉及到熟人,他就不得不出面安抚一番,谁知那人根本不卖蒋鸣面子,不依不饶要告他们,还扬言要买营销号把这个事件宣传一番,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最后是谭宇尧知道了,帮他又是电话又是请客的劝慰了几番,那人才终于松口说不再计较,今天晚上谭宇尧攒了个局,叫上了一波熟人作陪,也算是让两人在这个场合正式和解。 蒋鸣在饭桌上被灌了不少酒,后来被拉去续摊,又喝一顿。 很久没这么喝过,喝完脑子都昏昏沉沉,最后是谭宇尧叫了车送他回家。 出了电梯蒋鸣脚步有几分虚浮,他没开灯,走廊里一片漆黑。 门前影影绰绰好像有个什么东西,他没在意。 走到门前一脚突然踢到了什么,蒋鸣惊得酒醒了几分,他摸着墙按开走廊灯,才看清了那一团东西。 俞小远抱膝靠坐在门边的角落,歪着头,好像睡了很久,头发凌乱,挣扎着睁开的双眼爬满了红血丝。 这里离城北远,蒋鸣为方便处理事情,这段时间都住在城北附近的一处房子里,他上一次回来这个家已经是一周前的事情了。 他码不准俞小远在这里等了多久,但见他身上衣服都皱巴巴地绻着,一看就不是只窝了一两个小时这么简单。 蒋鸣压着气问,“等多久了?” 俞小远还没张口,蒋鸣又抬手制止了他,“算了你别说了。” 他抬手按了按自己太阳穴,喝了那么多酒本来就头疼,他怕自己听完答案气出个好歹来。 “俞小远,我说的话是不是不管用?我说了不想看见你,你坐我家门口干什么呢。” 俞小远坐着不说话,脖子上那一圈紫色已经淡去,只留下一片连绵斑驳的青痕,周围泛着淡黄。 蒋鸣看着那一圈痕迹,用脚踢了踢他的脚踝,“你先让开。” 俞小远这会儿彻底醒了,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胃比睡之前疼得更厉害了,火烧火燎一样烧着疼,双手环着腹部往旁边挪了挪。 蒋鸣不想跟俞小远站在走廊里扯皮,他现在亟需找个地方坐下,他按开指纹锁,拽起俞小远准备把他丢进家里再谈,突然发现手里的人有点不对劲,两只手臂一直不自然地按在肚子上,蒋鸣微微皱眉,“怎么回事?” 俞小远支支吾吾地说,“胃有点疼。” 这哪是有点疼,这分明是疼得都站不起来了,蒋鸣刚拉起来就感觉他在不断下坠,赶紧换了个姿势拦住腰,让他靠着自己站稳,半抱半揽着人进了家门。 药箱里有常备药品,蒋鸣倒了杯温水,拆了一颗胃药和一颗止疼药出来,一齐递给他,“先吃两颗,还疼得厉害就去医院。” “不用去医院。”俞小远下意识就拒绝。 他想在蒋鸣家里呆着,被久违的充满蒋鸣气息的空气包围比去医院管用多了。 “抱着。”蒋鸣冷硬地递了个抱枕给他,俞小远接过去双手环住,压在胃上,灼烧般的疼痛似乎有一点缓解。 蒋鸣皱着眉问俞小远,“晚上吃什么了。” 俞小远随口瞎掰,“螺狮粉,辣。” 蒋鸣凑到俞小远头发边闻了闻,坐回去冷声道,“俞小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俞小远在他的逼视下吞吞吐吐,“泡、泡面。” 蒋鸣看着他不说话。 俞小远低下头,“……没吃。” “中午呢?” 俞小远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也……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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