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易晗峥点头承认,“最好能给许公子个交代。只是单要找人其实不易,更何况,我不知道那人究竟什么模样,除却满脸胡茬、没有头发以外再无其他线索。” 王勇啧出一声,道:“懂了,是要我二人帮你对不对?这忙铁定要帮,交给我罢。” 易晗峥轻声一笑,道:“要我说的话,专找光头就行了。楼里的人上次算是打草惊蛇,保不准那秃头为了掩人耳目,会把胡子刮了。” 他微敛笑意,续道:“只先试着找找,那秃头若真做了掩饰,就证明他仍对许公子图谋不轨,定还会去寻许公子。到那时候,守株待秃头就好了。直白来说,怎么着他都躲不过去,聪明的话就不该揣着那小盒。” 王勇摸着下巴琢磨半晌,才莫名着道:“我真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为了美色这般行事……” 李云华点头赞同:“我也不理解。” 易晗峥却道:“我也不理解,为什么你们的蜂蜜熊身上会存有蜜蜂妖。” “……” “哎呦。”王勇低了脸,把脸往掌心一埋,闷声道:“我那不是想多卖几个钱嘛?哪想到术法封不严实,让蜂蜜熊背后口袋的蜜蜂妖冲了出来……” “你啊你……”李云华狠狠拍他一下,恨铁不成钢道。 易晗峥微挑眉梢,问:“你是不是缺钱?” “……不是。” “无事的话都出去罢,我画阵法。”桌旁传来纸张拂过桌面的声音,是季鸣霄在赶他们走。 李云华和王勇二人应声,起身向门外过去,临到了门口,疑惑着看向坐着没动的易晗峥。可易晗峥转了脸去,装作一副不知道、看不见的样子。他二人面面相觑,随着不再多管,自个儿出了门,留他和季鸣霄在屋里。 季鸣霄抬眼瞥他一眼:“还有事?” 易晗峥耷拉了嘴角,看着他的眼神似是很可怜,解释道:“我缺钱,住不起客栈。”话毕又加紧一句,“也不想欠人钱,良心过意不去。” 他说得凄凄惨惨,内心则在悄声默念:我就任性一次。 “缺钱?”季鸣霄不信。 “缺。”易晗峥信誓旦旦同他道。 “……”季鸣霄无言一瞬,道,“那你坐着别说话。” 季鸣霄这么说的原因再明了不过。传送阵由无数个大小阵法共同组成,哪怕季鸣霄作画的本事高超、不至于画不好阵法这种线条构造稍微简单的东西,却不代表他能万无一失。 只一个稍有不慎,仍有绘错的可能。而一旦绘错,便有可能要废了重画。倘若画完没注意到这点错处,那就更糟糕了,直白来说,会将人传去空间裂缝里头,运气差了,一辈子都出不来。 易晗峥自然心知,当下点点头,应了声好。 屋里再没了话声,唯有纸笔相接与衣袖掠过桌面的轻微响声。桌旁人低了眉眼,提笔在纸上轻移,修长手指持着笔杆,运笔的力道得当,墨迹勾勒地干脆利落,毫不流连于纸张任意一处。 像他的人一样。 易晗峥静静看他一会,眼睑半落,转了转视线。过往他在宁州,做什么事情常与胡悠待在一块,胡悠是个话多的性子,与他待的时候久了,易晗峥也熟悉了吵闹的环境。 可现在他与季鸣霄一起待着。 很安静,但他没有分毫的不习惯。恰恰相反,他发现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分明他以前都没察觉。 —— 天色渐晚。 这中途易晗峥出去过一次,待动作极轻地推了季鸣霄的门时,正见屋内人搁了手中笔。 他挪步上前:“画完了吗?大人。” 季鸣霄望回桌上东西,回他:“还未,东西很多。”他转而问他,“你去了何处?” 易晗峥很是自然地坐到一旁,道:“赚钱去了,虽没多少,但勉强够住一晚。” “……”彼此大抵都知道他话不真,季鸣霄也不就着话说,由着他自己说谎。 沉默须臾,易晗峥问:“重建传送阵的土灵根修者……有找吗?” 季鸣霄回他道:“此事交由汹城的修者势力负责,我未多管。听他们的说法,昨日还能联系上那位土灵根修者,今日就没他的消息了。但眼下不急,当务之急是重画传送阵阵法。” “联系不上?”易晗峥沉吟片刻,问道,“怎得联系不上?那人不是浔州的修者吗?” “是这边修者势力一个关系不错的散修,熟悉的都喊他土行道人。” “没听说过。对于数目稀少的散修,我不太了解。” “我也是第一次听闻。之后大抵能见上一面,听这边修者势力的说法,土行道人已收取部分委托金。按照土行道人的名声,不该拿了钱不办事。” “嗯……” “叩叩叩——” 正当这时,门外传来略急促的敲门声。待屋外人进屋,原是李云华与王勇二人,进屋先循着礼节唤了声宫主。 易晗峥朝他二人看过:“你们不是刚出去?” “我俩瞅着那秃子了!”王勇几步走来,面上表情甚是夸张。 易晗峥稍作思考,问:“然后你二人被发现后跟丢了?” “不是不是!”李云华也接话道,“我俩警惕得很,哪能被他发现?一开始见那秃头带着个帷帽,在后边小心谨慎地确认半天,阿勇才说是他。” “是这样么?就这你们都不逮他?”易晗峥问回去,语气不掩疑惑。 “嘿嘿,你要不猜猜为什么?”王勇呵笑着道。 “我不猜,”易晗峥笑了声,“你总不能不告诉我吧?” “行啊,”王勇抬手指着他,笑得狡猾,“我偏不告诉你。”话毕他转脸同身边人道,“云华说吧,我不说。” 李云华默默翻了个白眼,这才道:“因为那秃子跑去了这儿的……回浪宗?还是什么名字来着,就这儿的修者势力那边。” “浪回宗。”易晗峥给他纠正一下,又问,“他是跑进去了,还是只在周边徘徊?” “跑进去了,大抵不是因为发现我们才特意做的伪装。而他这一跑,我俩自不好去浪回宗问个究竟。” 易晗峥思考一下,道:“先不管他去浪回宗干什么,单说他此次出行做了伪装,就说明他果然是贼心不死。”他站起身来,“我怀疑他今晚会有动向,我去许公子那边看一眼,能把事情解决的话再好不过。” 正欲迈步,他突然止了动作,微微低了低头,悄悄瞟着一旁的人:“大人忙活一天,出去走走歇一歇,好不好?” 他问的人还未接话,一旁的王勇就欢快道:“对啊对啊,宫主要不要跟我和云华出去玩玩?我俩还出去……”话说一半,他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在跟谁说话,忙低了话音,支吾道,“呃……也不是玩,就……” “对什么对?”只说一半的话被人截住,“要不是你闯祸,大人还不用这般忙活呢,喊大人一同的话,你玩得愧不愧疚?” 这话正中靶心,戳中了王勇此行最痛的伤。他立时丧了脑袋,闷闷着道:“愧疚……”。话毕又觉得有人拍了拍他肩,他抬眼望过,正望见易晗峥笑盈盈的面孔:“说笑的,你俩自个儿玩,我是觉得此次事情有点超出我的本职,想找理由让大人帮帮我。” 易晗峥说着扭过脸去,看着季鸣霄眨了眨眼睛:“大人觉得行不行?” “……”季鸣霄一时无言。他总觉得,这人今天一天说的话,好像没几句是真的。可偏偏,易晗峥看着他的眼睛闪闪亮亮,就像是蕴了满满当当的期许,含着璀璨的星辰向他许愿。 明明这么大的人了,仍跟多年以前那个小孩子似的,带着不遭人嫌的可怜,还有点可爱。 他再未多想,只道:“可以。” 易晗峥笑得眉眼弯弯,应声:“好。”
第24章 是甜的 汹城的夜比不及中心城的浔州城热闹,但,汹城却是浔州州域内唯七个拥有传送阵的城区之一,从各方面的影响来看,其繁华程度不下于浔州城临近的泓城。 “两只糖熊好咯!”做糖人的小贩热情洋溢,将模样憨厚可爱的焦糖色糖熊递过。 易晗峥谢过,转手递给身旁人一只后,闲闲捏着手里余下那只旋转,盯着看了会,走几步突然笑出声来。 季鸣霄瞥了眼他:“怎么?” 易晗峥收了收笑意,佯作正经,认真道:“无事,只觉这糖熊是个好东西,明天得带阿勇他们尝尝,比蜂蜜还甜。” “……” 换个不知内情的,怕要以为他是想和人分享快乐。在季鸣霄印象里,他向来纯良,岂料他私底竟藏着这些坏心思。 季鸣霄心情复杂一瞬,不由想,或许孩子长大了都是会变的。 这会,易晗峥才回觉自己方才习惯性地在使坏。可他还是想努力在季鸣霄面前表现出乖巧,听他不说话,悄悄斜过视线看他一眼,正望见他手里糖熊已少了半个身子。 ?为什么他吃糖这么快? 易晗峥眼神微显诧异,暗自腹诽完,又转头,看自己手里连脑袋都没少多少的糖熊。视线甫一聚焦其上,他突而意识到什么,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仍是补救一句:“我把东西舍那儿了才买回的糖熊,大人刚刚应是没注意看。” 要不怎么说,一个谎言往往要无数个谎言来弥补呢? 两人对此心照不宣。对这人无伤大雅的小谎话,季鸣霄包容性很强,并未多言。 易晗峥亦是不以为意,默默走了会,眼看周围已无什么行人,视野前方显出屋舍院墙,快要到达目的地,他才道:“我本以为那秃头是凡人,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那位许公子未曾提及?” “未曾,我怀疑他有刻意隐瞒的可能性。” “隐瞒……对他可有好处?” “谁知道呢,也可能人家没隐瞒,再者就是有内情,”易晗峥说着一叹,“要不怎么说这……” 话音戛然而止,是修长手指贴在他唇前,以最简单直接的方式止了他的话。 他行着的步子一僵,鼻翼能捕捉到那人指间犹还留存的笔墨香气,掺杂着丝丝甜滋滋的软甜香气。 比蜂蜜还甜。 有那么一瞬,他连呼吸都不自觉止住。像有蜂蝶停驻花间,忧着丁点风声,就惊动了它。 可这不是蜂蝶。 见易晗峥没再说话,下一刻,季鸣霄收回了手。 易晗峥低低垂落视线,看那在月色下更显冷白的手收回,直至视野以外。 一错眼间,他正看见手里还余下不少的糖熊。这时他突然有些好奇,刚才的……会不会比糖熊还甜? 他试探着抿了唇,顺势探了舌尖。 与糖熊别无二致的味道,是他自己方才留在唇瓣没舔干净的糖浆。 他置气一般,以上牙碾过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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