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生缩回脑袋,嘿嘿一笑,道:“不说这个。依我看来,那小兔子定有何处不同,待会若拿不到,我得想办法换一个过来。” 说话间,方馨予已到了他们桌前,取了三个小盒给他们。她临走前,易晗峥总觉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许意味深长。略一思索,他抬手蹭了蹭颊边,拿下一看——哦,瓜子壳的碎屑。 林宇生这时已经开了盒子,见里边是只小巧可爱的铃铛。他不甘地啧出一声,一看二人的盒子都没拆,立时催促着让他们赶快打开看看。 见他模样,易晗峥莫名道:“你怎得也喜欢小兔子?若早些说,我装小盒那会便给你顺一只过来了。” 他说着,手底下挪开小盒盒盖。 “……”真巧,他装过的小兔子还得再回他手里头。 林宇生扫眼瞥见,眼神立时亮了亮:“你的是小兔子?你要不要啊,不要的话跟我换换呗!” 易晗峥深感无力地摆摆手:“你拿去便是。”
第14章 雪中(上) 晚宴中场,苏岁祺带了喷香的小糕点过来。 他素来擅长厨艺,由于浔渊峰上的小厨房空间有限,他全天都在外门地界的大厨房,招呼别的厨子一块忙活。 易晗峥一整天没见他人影,这会见到他,果然如方馨予说的那般,真的换上了她订回来的红衣裳。 见他们几个坐在这边,苏岁祺特意过来,多给了他们几个馅料饱满的奶黄包,嘱咐一句:“厨房那边还有,若是不够吃,你们再去取。” 易晗峥接过:“辛苦大师兄。” “不辛苦,今儿人多,我只能给大家做些小东西吃吃。”话毕,苏岁祺又打算离开,“宫主不爱参与这种人多的聚会,待会我给他单拿些过去。” 易晗峥却制止了他,从桌前站起身:“还是我送吧,大师兄忙活一天没闲着,好歹也休息一会,跟大家聊聊天,我在这坐了半天,倒是闲得很。” 苏岁祺想想觉得可以,便道:“那你去罢,食盒我放外边了,我下午出门时带了伞放在门边,你一并拿着。” —— 外边还下着雪,较之先前,雪势已小。 易晗峥从泛舟堂外的门边取了那个小食盒,往瀑布下的传送阵过去。 身后,泛舟堂内弟子的说笑声远远地还能穿透风雪而来,再往前走,则是一片冷冷清清的感觉。 在这一片阴冷寂静中,易晗峥不由想,这会的浔渊峰,想必只有季鸣霄在。 从传送阵上去后,易晗峥下意识往东侧阶梯边上过去几步。出乎意料,没从那扇熟悉的窗口看到有光线透出。 他会睡那么早么…… 易晗峥轻声从窗前绕开,转身正要向宫里去之际,视线稍远处,一抹暗色突兀撞入他眼中。 漫天纯白间,唯那人着了一身黑衣,孤坐于崖边。他长发恣意披散,身上落了些雪,薄薄一层,覆在纯黑的发上与衣上,仿佛将要与满天飞雪融为一体。 雪中,他斟一壶酒。 来浔渊宫的这些日子里,易晗峥不是第一次在崖边看到季鸣霄。可他们俩都不是喜欢没话找话的性子,偶尔在崖边遇上了,也说不上两句话。 易晗峥手里持着白色纸伞,踏过松软的新雪,缓缓走到他身边。他轻轻搁下手中食盒:“大师兄让我给大人送些小糕点,难得新岁节,大人尝尝看?” 搁下食盒后他直起身,把右手的纸伞换到左手,纸伞便不偏不倚,刚刚好将季鸣霄罩在伞内。 季鸣霄嗯了声,放下酒杯,拿过那只食盒。盒子里边两只样子小巧,却很是饱满的奶黄包仍存着暖暖热度。 易晗峥持着伞,在他身旁静静站着。 不久,见季鸣霄将食盒盖回,他才道:“还好不是方姐姐过来,不然免不得要念大人没换上她费心订下的新衣裳。” “不妨事,她不知道。”季鸣霄把食盒放回边上,又拿起酒杯。 易晗峥一时无言,沉默一下,才道:“大人常常于此远眺,倒看不腻。” 这话像有些熟悉…… 季鸣霄看他一眼,明明神智清醒,却仿若醉了般恍惚一瞬。印象里,很久以前他也这么说过一人——他的师父,浔渊宫前宫主,彭麟。 那时的彭麟是怎么回他的? “现在站在这里,你可有何感发?”季鸣霄转首之际问了话。 听着这前后不搭的话语,易晗峥一愣,循着问话,远远望向纷飞的白雪之外。 虽是雪夜,倒还望得见稍远处的浔州城灯火。 易晗峥思索片刻,斟酌着开了口:“长夜漫漫,霜雪森寒,前路茫茫,唯恐高处不胜寒。” “想的不少,心思还是深沉。”季鸣霄持着酒盏的指节微微曲起,新落的几簇雪花尚未来得及化开,就随着他的动作抖落向地面。 “……”易晗峥视线顺着那几簇雪垂落,直至聚焦于地面,他问,“大人有何感发?” 季鸣霄用手中酒杯斟了杯酒递给他:“曾经就在这里,我师父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易晗峥犹豫一瞬后接过,看着手中他用过的酒杯,举杯抿了一口,静静等待后话。 清酒中落了些雪星子,使得酒液一入口更是清凉,可入了喉,却是火辣辣的刺激感,让人觉出这酒的后劲来。 —— 那夜,月华清辉铺洒满地。 他轻踱几步,到彭麟身侧站定:“师父总闲坐于此,看不腻么?” 彭麟听他问话,没看他,只笑问一句:“鸣霄,现在站在这里,你可有何感发?” 季鸣霄略加思考后回了话:“有一言道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徒儿于此方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观山下众生渺小,天地观我亦如蝼蚁。徒儿不足之处,甚多。” 可彭麟听了却是长叹一声,语气颇为感慨道:“我要你看的是那万家灯火,年年岁岁一如旧,势要比那天上星。你我之心境,大不相同啊。” —— 易晗峥安静听完,这才道:“如此看来,我方才给出了第三种答法。” “是如此。” 话题有了隐隐结束的迹象,像以往那般。 可今天,不知为何,易晗峥并不想这么快就结束。沉默须臾,他突而问:“前宫主,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季鸣霄曲起腿来,手臂搭于膝头,微眯眼睛,望进被白雪蒙在其后、隐隐约约的浔州城灯火。 细细想了会,他道:“师父的话,豪爽义气,潇洒恣意,有胆有识,理事有方……”他突然一顿,“可惜定错了目标。” “目标可是指封神?” “猜到了?” “嗯,从过往诸事推测些许,多有冒犯。” “谈不上冒犯。你猜的不错。” 易晗峥心里思绪早就转了几转,好奇已久的问题直接问出口:“修行之路本就多坎坷,更何况封神。已有太多年未曾有修者登顶成功,哪怕是关于封神成功的相关描述,自古也不过寥寥几句,大人眼前更有前宫主为例,究竟为何执着于封神?” “我心自有明月揽,何惧前路千里远。”季鸣霄方才把酒杯给了易晗峥,他便提起酒壶饮了口酒液,“人活着总要有几分念想。若胸无大志,活着亦是一种折磨。我已是渡劫后期,距顶峰只一步之遥,不甘退而求其次,只能向前。何况,我想看看师父所愿想的神位上究竟是何许光景。” 易晗峥一时未言。他心里一直清楚,自己相当憧憬欣赏季鸣霄。 他日常修行,会不自觉想起季鸣霄运剑自如的身法,想起他表露在外的情绪,是平淡的,像持笔作画一般随意着,偏偏一剑下去气势磅礴,仿若什么都阻不了他的势。 强悍无匹,却无人能站在他身旁。 是疏离的。 他想着想着不由走了神。回过神时他就觉得,使自己受到吸引的,大抵是季鸣霄那种独特的气质,而不单单是他的强大。 季鸣霄越是疏离,他就越想离他近一些。好奇一般,想知道离他再近一些会如何。 这时他还会想,若是自己能变厉害,或许就能离季鸣霄更近一些了。 是令他欲罢不能的愿景。 他唇角微微弯起柔和弧度,举杯,一气饮尽杯中酒液,俯身将空杯放在酒壶旁。 他单膝跪于雪地中,距季鸣霄不过一拳远的位置,手中白伞才能堪堪罩住两人。 季鸣霄偏头看他一眼,也不询问。 “如此佳节,何不共赴尘世间,暂忘仙神事?”他面上含笑,轻缓低沉的话音漫在纸伞罩下的小空间,荡在两人不算远的距离间。 季鸣霄不言着转过头去,沉默须臾,却是一手握住他未持伞的另一手。 “……嗯?”他很意外。 而下一瞬,眨眼之间,眼前光景已大为不同。他打量打量四周,季鸣霄竟是带他直接从峰顶到了浔渊宫外门地界的传送点。 趁他四下打量间,季鸣霄已然松了手。他垂首看了看骤然空下来的右手,再抬头,方注意到季鸣霄已先他一步,向着城内的方向走去。 易晗峥几步跟过去,期间顺手拂去右肩方才积落的薄雪。近到季鸣霄身侧时,他刻意把伞向着他偏了偏。季鸣霄却将他的手往回推回:“我不用。” 易晗峥原地站着,看他向前继续走,只好默不作声收了纸伞,复又跟到他身旁。 季鸣霄脚步微缓,看他一眼,道:“我是冰灵根,冰雪于我无碍。” ……可季鸣霄不愿撑伞,自己若撑了伞,就只能与他隔开些距离…… 易晗峥幼稚想着,嘴上却不假思索道:“雪下得不大,不必打伞了。”话毕又觉得不怎么恰当,随着补充一句,“况且,修者本来也没那么畏惧霜寒。” 季鸣霄不再管他,只道了句:“随你。” 两人不再说话,易晗峥微偏过头,看身侧不发一言向前走的身影。这时,他突然惊觉两人身高已然相仿。他心里莫名跳了跳,突兀回想起方才季鸣霄握住他手心的温度。 一红一黑两道身影沿着小道前行,徒留一连串零碎脚步,于身后鲜有人踩过的白雪中。 ----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杜甫《望岳》 崖边问话简略版: 晗峥:没安全感 鸣霄:我还能冲 彭麟:盛世太平
第15章 雪中(下) 浔州城的夜景,易晗峥早在第一天来时就见识过。如今正赶节日,小雪丝毫没冷却下城内过节的热度,相较以往,倒是更显热闹华美。 不时有孩童叫闹着,团了雪球从人流里穿梭。空气里弥漫着的不止是与灯火相照的雪花,还有甜丝丝的焦糖味道和喷香的油酥味道,以及人们走过时携来的欢声笑语,再稍远处,歌女美妙的歌喉掺在乐器的旋律中。交杂着,欢快的气氛萦绕于浔州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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