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晗峥是真的觉得好笑,连头也未回,奚落他道:“你是傻的,还是说你当我是傻的?真敢杀我,你又何必留我到现在?” “……”他此言不假,如果咎通真想要动他性命,早在他出现在端州树林那一刻就该动手。之所以不动手,自然是不敢,还需要他与坤神相助,救他破出死局。 身后的魔神沉默着与他对峙半晌,不甘不愿将藤蔓收回。 此举分毫不出易晗峥预料,他讽刺扯了下唇角,淡淡道:“今日一事,你当做个教训,再有下次,你就不能这般走运提前规避了,否则会被正道修者察觉出异常。” “下次?”咎通冷笑了声,“小子,你也莫要威胁恐吓了我,我不知你背地做的什么打算,但无论那群修者,还是季鸣霄这该死不死的天界走狗,我通通会报复回去。” “是吗?”易晗峥微微垂了眼帘,向洞口外走去,“能做到的话你变随意,在此之前,自己窝在里头待着吧。” —— 待易晗峥回到浔渊峰不久,苏岁祺前来唤他,说是让去季鸣霄那里谈些事情。 至于这事情是什么,其实他心里早有一番琢磨,得了消息并未多问,反是苏岁祺先问他道:“晗峥近几日应是没往端州查过罢?” “没有,”易晗峥扯谎扯得面不红心不跳,“浔州这边有方姐姐多上心,我便往宁州和彤州走了几次。” 苏岁祺闻言颔首:“难怪你没有早一些发现,今日从端州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端州势力的修者这几日把各处摸了个遍,终是天道酬勤,在边缘地带一片林子里头感知到了异象。” “异象?” 易晗峥倾身拿过季鸣霄桌案上铺开的那张情报,翻过来大致看了眼,拿准了端州修者错开他刚为咎通寻见的藏匿点,便放下心来。 他敢保证,在场众人没有谁能比他知道得更多了。咎通是他今日亲手转移的地方,换言之即是在端州修者发现咎通踪迹之后,他再将咎通从端州修者已知的位置上挪去了其他他们不知道的地方。 也就是说,端州修者若后续不进行查探,所有人都会循着消息摸个空。 与此同时,端州修者在这次查探中的进展并不快。哪怕他们扑了空,也不会往正道之中冒出来一个卧底叛徒的方向去想,而是会当端州修者磨磨蹭蹭,反让咎通从沉睡之中缓过力气,直接挪窝去了别的地方。 易晗峥稍作思考,手里将情报从边角处往里卷了卷:“那之后呢?想必端州的修者势力应是为防止打草惊蛇,将周遭的修者往外撤了回去吧?” “不错。”苏岁祺道,“端州修者势力接到消息后,就着手做下各种确认工作,在那其后往浔渊宫传了讯,希望宫主能亲自前往。” 说着他不由笑:“如今大陆四处是拿咱们宫主当做救命稻草了。” “是这样?”季鸣霄想了想,“去是要去的,潜意识告诉我一定要将那位魔神铲除,虽然我不知为何非这么做不可。” 屋内静了片刻。 易晗峥清楚这是天道暗中作梗。天道既然拔除季鸣霄为人的七情六欲,他便不会对咎通各类所作所为产生触动,无论憎恶,还是愤恨,都不会。所以这样的季鸣霄如果直接被天道投入凡界,也不可能助力天道铲除咎通,所以天道势必要在季鸣霄脑中种下暗示,让他必须杀了咎通才可。 易晗峥没挑破,只问季鸣霄道:“大人觉得何时赶往何时?今日不早,不若明日吧?” 季鸣霄应了:“可以,就明日。” “明日的话……”易晗峥低头继续卷着白纸的边角,“那明日辰时,我过来找大人一起。” 季鸣霄却道:“为什么你要去?你去与不去差别不大。” “……”易晗峥没说话。他想起多日以前,那时候,他想随季鸣霄一同赶往宁州城找寻咎通踪迹,但被季鸣霄回绝,理由无疑是觉得他一个辅助型的修者,去到宁州城若是遇见危险,能力怕是不足以自保。 那个时候,季鸣霄便是对他说了“去与不去差别不大”相似的话语。 只不过当时是真情实意在关心,如今的话……只是真心觉得没必要吧? 易晗峥自嘲着笑了下,手指碾过打着卷的纸张边角。 边角被按压得实在,他温声与季鸣霄解释:“我也不是一定要起到作用的,就去看看大人的英姿啊。” 季鸣霄尚未出言,苏岁祺也在边上劝阻他道:“晗峥还是莫要掺和端州的事情了,宫主实力大涨不错,但也不是一定能阻拦咎通的所有袭击。你知道的,战场太混乱了,谁也无法保证去到的每个人都能原模原样地下场。” “而且,上次彤州一战你也亲身参与过,知道咎通并非我等所能匹敌,最终还是得靠宫主与其互相牵制才好。” 易晗峥扔下那张情报,直起身道:“师兄言之有理,那我还是不去了,大人自个儿当心些。” “自然。” 见他打消了前往的念头,苏岁祺转而续道:“接着是关于端州方面,那边的修者打算像从前那样,先将咎通逼出来才发动战术。否则,那处洞穴的地理位置……届时宫主去瞧一瞧便知道了,那个位置不好,恐造成山体塌方等负面影响,反会形成利于咎通再次脱逃的局面。” 意思是要季鸣霄在里面帮上忙。季鸣霄顺着想了想,有个大致的谋略:“可以,这个不难办到。” “大人,”易晗峥接话道,“如端州修者所言,既然咎通喜欢逃,大人是不是得想办法避免这种情况?” 季鸣霄承认他说得有理:“其实我已经想过了,我有很大把握,咎通这次逃不掉。” 易晗峥微微勾了勾嘴角,不久前还要助力咎通脱逃的人,这会只应和道:“大人心里有盘算便好。” 苏岁祺素来喜欢关心人,亦道:“就算心里有了盘算,宫主也一定记得保重自身。咎通终究是上古时期的魔神,实力不可小觑,莫要因术法属性克制他许多而掉以轻心。” 论道理讲,易晗峥觉得如今的季鸣霄应该没有掉以轻心这个概念,但不代表他不可以借机卖个惨,说道:“大人,你之前莫名其妙不见了人影,我为你难过了许久。” 苏岁祺向着他的,笑说:“你可得看好,这儿还有个挂念你挂念的不得了的,莫要再让人给你操心。” 季鸣霄却撑了手在下颌下,仔细看着他二人半晌,与易晗峥道:“你管很多事。” 易晗峥:“…………” “呃……”苏岁祺左右看他二人,当是老样子闹了矛盾,“宫主这是何意?” 易晗峥抱手转向一侧:“大人说我管得太多,很烦人。” 话刚落下,眼前就显出一只手来,那手里捏着一颗糖球。 他抬眼与人对上视线。 季鸣霄手往他身前送了送:“你尝一下它的味道,上次你与我说,次日我就会找回喜欢它的感觉,但我没有。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说明情况。” “……”易晗峥从他手里捏过糖球,硬着头皮道,“再等一日吧,大人。” 明日复明日呢,保不齐哪一天就把以前的季鸣霄换回来了。 季鸣霄看他一会:“好吧,明天我还会服用一颗糖球。” “……大人,你不是吃药,不用这么严谨。” 季鸣霄道:“或许你是对的。但我希望你不是脑子有问题,与我胡言乱语。” 易晗峥沉默了许久:“……其实我脑子没问题的大人。” “是吗?”季鸣霄回问他,“那你如何对你奇怪的行为与心理做解释?” 旁听的苏岁祺更是摸不着头脑:“晗峥怎得会脑子有问题?他的行为与心理怎么了吗?” 易晗峥有苦说不出。他还能怎么说呢?试问,他该如何与一个没有感情的人解释什么叫情感? 最终,他放弃思考,闷闷着嘟囔一句:“行吧,暂时就当我脑子有问题。” 见他承认,季鸣霄这才转脸看向苏岁祺,云淡风轻着回话,“打个比方,他觉得我比床解乏。” “……啊?” “…………”易晗峥默默捂住了脸。 太神经了,太诡异了,也太暧昧了。 苏岁祺怔愣须臾:“宫主说的什么?” 季鸣霄轻轻一抬眉梢:“没说清楚么?那再比如……” “停!” 易晗峥生怕自认什么都懂的人再次胡言乱语,果断打断道:“大人别说了!你以后会后悔的,相信我。” 季鸣霄瞥他一眼:“你又在说什么?” 易晗峥直直看他:“大人就当关爱傻子,听我一次罢。” 这个理由很好,季鸣霄立时被他说服,点点头道:“也罢。” 唯有苏岁祺一人愣在一旁,半天回不过神,不知说什么才好。 于是这一出闹剧之后,没有人料到,不久之后从端州传来的消息又变了。 消息说,本该为咎通藏匿点的地方根本没有咎通的踪影。他们大为惊诧,细查整座林子也未能锁定咎通所在。 难道中间是出了什么岔子? 这一点,罪魁祸首的易晗峥自不会从中解释,还有模有样地往里强调咎通警惕极强,经此一事,必会万分小心让众人摸索到他下一个藏身之处。 他心中有数,卧底的事情,这一次他干得毫不愧疚。 反正是他有所图谋,而与之相对,咎通不敢与季鸣霄直面对战,瞅着机会就要逃跑罢了。 当然时至今日,咎通的事情不会被随意搁置,季鸣霄已被唤去端州,那边儿的修者势力为防错过线索,打算在细致着重再查一遍。 易晗峥本也欲往端州寻季鸣霄,只不过刚要动身,就被等候已久的方馨予拦下。 “方姐姐有话与我说?” 方馨予点头,直言道:“此次咎通一事,你与我说实话,可是你在里边做了什么手脚?” 易晗峥坦然承认:“当然是我,想必我最开始就与方姐姐提过一次?” 方馨予微微蹙起眉头:“可那时,我只当你要极力隐瞒咎通藏匿的地方,却不曾料想,你竟在私底下与咎通达成协议,在这种时候给他通风报信。” 易晗峥却道:“严格来说不是协议。” “但你还是与他站在同一战线上了。”方馨予不赞同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你就这么相信,他会不与你翻脸?就算我不与你说这个,你也该是明道理的,今日你放他一马,如何保证他之后不会暗害其他州域的生灵?” 易晗峥道:“方姐姐,你不用拦我,我做什么我自己心里有底。我有暗示……或者说是威胁过咎通,一旦他这么做了,我就会将他的行踪直接暴露,不再帮他打掩护。反正,他并不知道我帮他的目的是什么。” “你未与他说明过?”方馨予有些诧异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你此举绝非长久之计,一次两次还好,可次数再多了,人人都会怀疑你有问题。你可是掌控情报线的主力,到时候别说救季公子的命,就连你自己怕是都保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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