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停云看着情绪波动的邓聆音,试图说些安慰的话,但转念一想,他不能再给他留余地了,不能再让他陷进去了,他只好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平静地说:“邓聆音,你不用难受。也不要一直揪着傅迟的过去了,那些都不是真的,他们什么都没发生过,过去的事我早忘了,你不要再提。” 可邓聆音对他话中的其他内容置若罔闻,只精准捕捉到了时停云不让他再提傅迟的过去。他缓慢抬起眼睛,似恨似痛,霎那潮湿了一双眼睛,哑着嗓子问:“那什么是真的?” 时停云竭力克制着,却在他这样问的一瞬间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也许邓聆音并没有期待时停云能给出他自己想要的答案,又或许到如此境地,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早已不再重要,他捏着玻璃酒杯的那只手越攥越紧,“我不明白。” 重要,抑或是不重要,都不在于事情本身,而是在于他自己怎么想。 时停云喉结滚动,想要解释:“其实……” 邓聆音拼命摇头,他其实并不想听时停云的解释,因为不是他想要听的话,他承担不起这样的风险,因此本能地去逃避。 人的趋利避害心理和鸵鸟心态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时停云是他牵不住的长线风筝,是海滩上与他擦肩但不会为他驻足的鸥鸟,可那一点心思滋生得漫无边际,混着欲望,拔不净,烧不尽,只要不是从时停云口中道出那些决绝的话,他就还能留住一点念想。 他只要留住一点念想。 一点点就好。 但邓聆音又对自己这种懦弱且摇摆的想法打心底发憷,一双眼睛洇着一片粉红色的浓雾,眼底似海,心意如波,哪怕他现在对对方的态度再清楚不过了,可还是忍不住想要问,问问他曾经在某一时刻到底有没有对自己动过心,哪怕很短暂,哪怕只有一点点,小到需要显微镜去放大都行,只要有那么一点,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但他又怕,怕连那一点点都没有,他打心眼儿里接受不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时停云。 几番纠结,最后还是一咬牙一跺脚一横心,抵上自己全部勇气和尊严,他颤声问:“你对我,有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喜欢?” 时停云滚动喉结,宣布道:“我最后告诉你一次,我根本不会喜欢你。” “我对你没兴趣,你也不能强求,但我不能控制你的感受,如果我的言行哪里做的不合适,给了你不切实际的想象空间,有我的问题,你对我有这些疑问也是应该的。” 啪嗒,邓聆音掉了一滴眼泪。 时停云是他“吻”的第一个人,哪怕那个吻只是试戏片段,可那是在他成为演员只是梦想的时候。曾经年少时的他许下的愿望每一个都很灵验,他总是心想事成。 可唯独这一次,唯独这一次他的心愿落了空,坠入了万丈深渊,无力打捞。 “邓聆音,”时停云滞后地叫了他的名字一声:“我希望你以后能有好生活,有真心相爱的人,之前可能是我没有掌握好边界和分寸,是我做的不好,我向你道歉,以后我会注意保持好我们之间的距离。” 情绪和疲惫在听到时停云说出这句话的一刻纷至沓来,邓聆音强装了许久的坚强被霎那间剥掉了外壳,徒留内里的脆弱,他说:“你说希望我有好生活、有爱人,我谢谢你。” “但既然你一直都只是想和我好好当朋友,那你就别动不动拿我当挡箭牌,别让我能凑你那么近,别和我那么亲近,别像是你在给我机会。没有这样的朋友,我也当不了这样的朋友。” “我没想这样对你。”时停云轻咳一声。 “你就是这么对我的!”邓聆音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试戏的时候拉我来拍吻戏,答应了拍我的新电影,端午节留在剧组一起做火锅,上个月在岭南山里拍戏的时候还帮我抓萤火虫,你说希望我开心。” “我现在没有觉得开心。” “时停云。” “今天是我最难过的一天。” “我那时候……”邓聆音突然虚脱且平静地开口,“我那时候就不应该回国。” 那个圣诞节假期他不应该回国,不应该出门,如果没有跟着舅舅去他新戏的剧组看演员试戏,就不会遇到时停云了。 时停云一愣。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 他没想过初次见面的那一个小小的举动会给邓聆音带来这样的情绪,他竟然是从那个时候就对自己产生了感情,且持续了这么久。时停云瞬间意识到了刚刚邓聆音低声喃喃的那句“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明白我对你的感情”是什么意思了。他现在彻彻底底地明白了,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他并不在乎曾经有谁喜欢过他,他也不在乎这些人还喜不喜欢他。别人怎样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只在乎傅迟,他绝不会爱上别人。
第77章 傅叔叔 求求你 77 邓聆音还想说什么,却突然被拐角电梯处的景象吸引了过去,一大波记者扛着摄像机正聚集在电梯口。 这个时间点会出现记者本就匪夷所思。还是一大群集体出现。 他略略一想,大概是刚刚Karen联系的,本意是想拍明溪,但弄巧成拙,原本剧本里的“女主角”早就离开了,留在这里的却是他和时停云。 他了解时停云的性格,对待陌生人尚且不会坐视不管,何况是相熟的朋友。 于是他在记者们朝这边来前,忙拉住时停云,冲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他们前脚离开,媒体就蜂拥来了。”邓聆音低声开口,“明溪的事情跟你没一点关系,别把自己扯进去,也别自找不痛快。” 时停云转过脸,静静望着眼前的邓聆音,见惯似的,又越过他淡定地望着那一窝蜂朝这边涌来的记者,然后笑了笑,反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没说话。 邓聆音疑惑地看着他。 担惊受怕的都是好人,浑蛋总是游刃有余,邓聆音此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时停云却不紧不慢地淡定掏出手机给傅迟发微信。 等人群里的第一个记者冲锋到两人面前的时候,正好敲完最后一个字,点了发送,时停云几乎是在他将话筒伸过来的同时按灭了锁屏键。 抢到采访好位置的记者在心里喜悦了0.2秒,瞬间调整好状态准备提问,“现在二十八楼正在举行品酒会,两位没出现在品酒会现场,而是在休息室走廊,是有什么——” 衣衫不整穿着睡袍的邓聆音俨然成为今晚这场突发采访的切口。 时停云却伸手握住采访话筒轻轻移向自己这边的位置,他说话声音很温柔,语速不快,语调平稳,仿佛天塌下来,也不能折损一丝他的风度:“正巧,我要告诉大家两件事。” 霎那间万籁俱寂。 众人皆是一头雾水,十分钟前接到的爆料消息要他们来十七层拍明溪,但没想到在走廊里看到的却是邓聆音和时停云,前者甚至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袍。 俨然这两人之间散发出的“暧昧”关系更有料,在众人准备磨刀霍霍向邓时的同时,对方却反客为主地要想他们宣布两件事。 什么情况? 十几个记者扛着摄像机瞪圆了眼睛等着时停云说下一句。 “第一件,”时停云说,“我喜欢男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同性恋。” 笔直挺拔地杵在那,一脸的犀利劲儿,遇神杀神与佛弑佛, 邓聆音听到这话如遭雷劈,本就心猿意马的心这下彻底死了。不仅他一个人不可置信地盯着时停云看,那一群记者也瞪圆了眼睛愣在原地。 有反应快的大胆提问:“那你现在有心仪对象了吗?是圈内人还是圈外人?” 前方走廊上,傅迟边走边搜寻,他听清手机里升高音调的大胆提问,着急寻人的脚步竟不由地顿住了。 他说:“另一件是,我很早就找到小时候帮过我的人了,并且我们现在正在交往中。” 邓聆音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或许下一秒…… 他连忙喊道:“时停云。” 时停云抬起眸子,目光缓而慢,平静且随意,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他说:“他叫傅迟。” “……”邓聆音略微皱眉,“你——” 时停云侧过头笑了一下,那种你能拿我怎么样的笑。 “请问是川云娱乐的总裁傅迟先生吗?” “没错。”时停云毫不避讳,“他现在是我的老板。” 记者不遗余力:“在同个公司不需要避嫌吗?突然公开出柜对还未上映的影片可能会带来负面影响,到底是什么让你当着镜头突然高调宣布恋情?这一切也太突然了。” 摄影机连成一片的闪光灯微微刺痛到时停云的眼睛,残存的意志力即将崩塌,他重新回答,“都不重要,谁也不会影响我喜欢他。” 这是坦白全部之后的勇气,也是敲碎邓聆音所有幻想后的无情,连日的高压,不可避免的犹豫,重逢以来就埋在内心深处的患得患失,终于可以就此告别。 “现在爆出这样的事情,或许会对你的口碑和形象有影响,你不担心商业价值降低,对你今后的演艺事业产生不可逆转的影响吗?” 时停云听到这么犀利的问题不仅没有变脸色,反倒是眼尾带着一点无奈地笑意,腾出手将那个正在拍他的摄影机拉近,字正腔圆:“不要低估我对他的爱。” 他郑重道,“我选事业,也选他。” 爱情或事业,是与非,非要二选一的东西,原来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抉择。 “不过还是希望大家以后能多关注我的作品,少关注一些我的私生活。”时停云笑了笑,淡声道:“大家想要的爆料都拿到手了,时间不早了,是时候互相说声晚安了。” 有位年轻的女记者追在他身后,俏皮问道:“这声晚安是跟我们说的呢,还是在跟您那位傅先生说呢?” 既然出柜,相比感情稳定,女记者旁边的一个男记者又乘胜追击:“当然是和傅先生说晚安了,两位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傅迟站定在人群后,愣住了,直到时停云牵住他的手,这才从短暂的放空中回过神来。 时停云的手指摁在他的手背上,没有用力,只是非常缓慢的摩挲,冰冷的唇在傅迟耳后蹭过,他问:“你在想什么?” 傅迟回答:“在想他们什么时候能拍完。” 时停云稳稳牵住他的手,他的五指从他的指缝中穿过,严丝合缝,掌心想贴,指腹按了按他凸起的指骨,似是在给他压惊,轻声道:“是有着急的事情吗——” 尾音被傅迟回头的吻堵住,很轻,却更容易失守,饱满的唇瓣轻微、缓慢地张开,碾磨几番,舌尖叩开齿关,时停云被由浅至深地侵夺攻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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