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行云不吱声了。叶尚声也没立刻逼他说,他的神经太紧绷,叶尚声让他也去洗个热水澡休息一下。 浴室门是磨砂质感的,叶尚声后知后觉发现,脸刷地发烫,撇开视线转向房间的其他的角落。 这个房间上次他来过,还闹了非常不愉快的乌龙事件,最后落得一个落荒而逃的下场。 这里的书相较于宵行云以前的房间要多许多,整齐地摞在床头柜上。一盏欧式台灯散发着暖黄的光。 叶尚声把它关掉,打开房间主灯。视线刹那间明亮,眯了眯眼才得以适应。宵行云的房间,也好冷清。 手机震动,是安洛洛打来的。 “叶摄!你没事吧?” “没事,别担心。” 视线流转回浴室的门:“洛洛,我问你一些事情。” 叶尚声拨开帘子,走向阳台。阳光如金色的瀑布倾泻而下,他双手靠在栏杆上,没忍住点了根烟。 “大脑神经组织受伤?” “嗯,具体我也不清楚。是我之前无意间听我助理说的。他好像一直在用某个产品在自己身上做实验,但是那个产品副作用很大。部分功能和市场上的VR眼镜差不多。后面我托一个在我哥公司工作的朋友帮忙,问技术部的同事,才了解到这款产品。它主要是基于现有记忆,再制造与某个人相关的延续性事件。” 基于已有记忆再创延续性事件?叶尚声似乎理解了。 “一次医生也没看过吗?”白色的围栏在阳光下微微发烫,叶尚声缩了缩指尖。十指连心,这说法大概是有依据的。 “几年前看过,后面心理医生也一并看了,但成效不大,甚至还造成反效果。慢慢地,我哥就不再愿意去了。” 手机微信发来一条信息,点的食物到了。叶尚声下楼拿。安洛洛见他真的没事,才松一口气。 叶尚声走得不快,脑海中慢慢浮出一条线。走到门口,手方触到把手,整扇门呼啦打开。 怔怔地,叶尚声措不及防撞进了宵行云通红的眼,胸口蓦地被电流击中。宵行云丝毫没有犹豫,上前一步死死抱住他。灼烫的躯体紧贴着胸膛,两颗心脏不安分地跳动着。 “别走。” 宵行云的呼吸颤抖得厉害,他已经没办法再接受任何一次的失去了。从浴室出来,看着明亮的房间,空无一人。那一刻的心慌,如蝗虫过境,把他彻底淹没。有那么几秒,他觉得自己又一次陷入了幻觉,心脏又一次龟裂,如同过往,反反复复。他像被上帝永远诅咒的人,爱的灵魂被钉死在血海深渊,终日不见天光。 好熟悉的场景,在哪里见过。在那个格外逼真的梦里。 所以真的是梦吗? 叶尚声抚上人的后背,鼻子一酸,心疼得一塌糊涂。他用下巴蹭宵行云的颈侧,安抚道:“不走,再也不走了。我们进去说好不好?” 叶尚声把吃的放在桌上,他没什么胃口,但不忘督促宵行云吃。因为这人待会还要吃药。他装好一杯水给人递过去,转头发现这人把药全扔在垃圾桶:“怎么不吃?” 但宵行云只是坐着,抱住叶尚声:“不能吃。吃了,就看不见你了。” 脑中的线蓦地绷直成型,所以宵行云用那种产品,就为了见一下并不真实的他吗? 这人怎么傻成这样。 “就因为这个,你就不去看医生?明知道不是好东西,还一直用。宵行云你......” 又气又心疼,到底没能骂出口。 “东西给我。”叶尚声说,“你用的那个产品。” 宵行云没动,又或者说没立刻动。 “给我。”叶尚声又加重了语气。 是一个高科技手环。 “宵行云,你就是这么爱人的?你需要我不会说吗?如果我今天没过来,你是不是又要用一次?” 宵行云不置可否。 “我怕你讨厌我,嫌我烦。” 真是一个死胡同,两个人怎么能自己脑补出那么多离谱的章节的,叶尚声都觉得不可思议。 “现在不会了。之前也没有,说了之前是误会。” “知道了。”宵行云丝毫不争辩,又把头重新埋在叶尚声的腹部。 “你还没吃饭。”兀地宵行云道。 “我不饿。”叶尚声实话实话。 “不饿也要吃。瘦了好多。” 骨头都凸起来了。 “那我吃饭,你吃药,行不行?” 宵行云顿了两秒,最后松口:“好。” 他们一直呆在房间,叶尚声用投影仪放了部电影,就是刚刚宵行云和他讲的那部。 房间的长绒地毯很软,俩人坐在地上,叶尚声靠在宵行云的手臂,屈着脚。 If you love me let me know. 二十秒疯狂的勇气,也许是管用的。 电影淅淅沥沥的雨声填满整个房间,叶尚声看向宵行云,宵行云也在同一时间看过来。 叶尚声勾住他的脖子,弯眼道:“I love you.” 夜里,宵行云带叶尚声出门。车子开了近乎三个多小时,二人在一处小山坡下车,黑暗里能看见一间建筑的轮廓。 宵行云牵着叶尚声的手,轻车熟路地上去,开门解锁,到达楼顶。 叶尚声惊讶发现这上面竟然有台天文望远镜,凭借此,他能窥见宇宙中最美的星空。 楼顶的秋千上,二人十指紧握。 北斗七星在遥远的天穹散发着光与热,年少的身影与此刻重叠。 北斗,北斗。 因为喜欢,所以公司的名字也以此命名。 十二点多,俩人下楼。叶尚声意外闯进一个房间,那个房间挂满了星星,就连星星罐子里面都装满了星星。 “为什么是星星?”叶尚声问。 “因为我是小幸运,所以你是星星。” 后来过了好多年,叶尚声才发现,这些星星里面写满了字。每一条,都是宵行云对他的思念及爱,它们汇聚成了一本书《情书集》。 夜里,二人难得睡得安心。无依无靠的灵魂漂泊多年,终于在此刻找到另一半,从此扎根,再没什么能把他们分离。 短暂的平静生活,二人在这座山林里的房子住了几天。期间偶尔宵行云会打几个电话,除此,外界的纷纷扰扰再与他们无关。 相拥,相吻,互诉心事,然后zuo爱。他们从未有一刻像今天这般真实,这般真实地拥有过彼此。 如同当下。 “那场梦,竟然是真的。”叶尚声惊诧,无处细枝末节在此刻爆炸。 怪不得,宵行云在梦里的性格变化那样大。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宵行云竭尽全力地为他规避掉所有不好的点。 “分班也是你干的?” “托我妈做的,但不一定能成。归根到底它还是梦境,里面的东西会跟着记忆宿主的潜意识愿望发生变化。” 只是他没想到,这玩意,会把两个人都牵扯进来。 “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宵行云问。 “你说哪里?”叶尚声语气轻佻地问。俩人刚做完,正汗涔涔地抱在一起。 宵行云捏他的脸:“跟谁学得那么不正经。” 叶尚声露出孩子气的笑,顷身上去亲了亲宵行云的嘴角:“但是真的疼,哪有那么凶的。” 这话一语双关,一是说梦里的宵行云亲的凶,二是刚刚这人做的也是真的很凶。 不过这次不是因为安全感了,是叶尚声自己作出来的。 这人,惯会引火上身。结果又菜,不禁玩,大半夜的,说尽肉麻话求饶。 宵行云的病情稳定些,拥抱,接吻,zuo爱,这些强烈的爱的证明,很好地缓和了他的焦虑。更别提叶尚声和他交心,予他陪伴。 第五天,这两人总算回归大众视野。叶尚声关机了四天的手机也总算开机了。 爱令人肆无忌惮,这话是真的。 还在车上,Elvin的电话先打来:“声声,你十年前比赛的事情得到正名了。” ! 叶尚声的震惊不亚于海啸爆发,他什么都没干。想起宵行云这些天忙前忙后打电话。 “你弄的?”他问宵行云。 宵行云还在开车,看他一眼,然后腾出手摸摸他的脑袋收回。 Elvin:“啊?哪能是我啊?欸,不是你托人弄的吗?速度好快,而且之前在网上骂你的那些人现在都在道歉。” 叶尚声眨巴着眼睛盯着宵行云,电话挂断后宵行云才开口:“至于追不追究网上那些人的法律责任,在你。” “宵行云你怎么这么好?” 对我这么好。 宵行云牵过他的手,在手背上印下一吻:“是你自己太好了。” 当初参赛作品侵犯个人隐私肖像事件,完全是另一方当事人,受当时叶尚声同期的一位竞争对手收买,故意来污蔑他罢了。 至于贩卖价值情绪,其实很大部分是水军,至于其他的,不喜欢也没办法。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审美偏好和价值偏好。 “你看过比赛的作品了?” “都看过了。”宵行云道:“立意很好的作品,也许我们没办法和女生们完全共情,但有一份力尽一份力,有一份光就发一份光。” 叶尚声眼眶红。 他当初拍这副作品的缘由很简单。在大学的一次同学聚会,他听到有女生说了一些事,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女生在生活中是那么胆战心惊的。在各类女性被害的新闻缠绕下,她们甚至丧失了一个人走夜路的勇气。 于是,那张照片就诞生了。 照片采用曝光手法拍摄。第一层,是一位满身伤痕的女生,用泪盈的双眼盯着屏幕。那是无声的质问。 第二层,一束手电筒穿透黑暗的巷子。巷子里,一位穿着碎花裙子的女生,在路灯下翩翩起舞。 网络风评瞬间扭转,加之叶尚声这些天的冷处理,几乎算得上是触底反弹。 【靠!这么有人文关怀的作品,官方你说封就封。】 【我就说不可能侵犯女孩的权利,上次给出的图虽然糊,但只要不跟风都能看出来!】 【呜呜呜呜呜,我真的很害怕一个人走夜路,刀杀的!】 【同上姐妹,有时候想去都得拉上人一起。】 【respect这位摄影师!】 【这位摄影师之前的摄影集也拍得好好啊!可能是因为我是infp,所以每张都好有感触。】 【女生们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大晚上一个人的话,带点防狼喷雾啥的。】 【好无力,为什么是我们要注意,明明我们什么都没做。】 ...... 当日下午,当年的始作俑者公开视频道歉,名下所有作品遭到软封杀。官方道歉声明也陆续发布。 法庭上,法官做出判决。 至此,经年过往所有不公,得以平正。 安洛洛进组拍戏,大制作,大概要四五个月才回来。期间,二人回了一趟岚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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