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温和,字句却无不含着讥嘲:“你连小渔的喜好都不清楚,比起装逼的人,他更讨厌凶恶暴力的人。” 徐晏书视线落在身披白纱的少年身上,轻笑一声:“毕竟,闻家大少逝世前,可是出了名的温润君子,不是吗?” 褚弈脸上肌肉几近扭曲。 他怎会不知道姜渔喜欢什么样的人,姜渔从前就说过不喜欢他凶,也不喜欢他打拳,在遇到姜渔之前,褚弈的脾气比现在还要暴躁好几倍,他家世尊贵,从小就心高气傲,几乎是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 可自从姜渔说过不喜欢他那么凶之后,他已经将大部分的坏脾气都收敛了。 只是他还是没办法不承认,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再怎么收敛,也不可能收敛过徐晏书这种本身就带着书卷气的温柔类型。 徐晏书看他这副气息粗重,说不出来话的模样,眼底浮起一层看待手下败将的轻蔑,他朝着褚弈伸出手:“把他给我,他在你怀里一直发抖,你没看见吗?” 而抱着少年的男人却似发了狠,他分明被疼痛逼得流下涔涔冷汗,却仍然不肯放开怀里的人,仿佛拼死守护自己配偶的大型兽类,一双眸子烧得通红,恶狠狠环视着周围逼近的敌人:“谁敢抢他!” 男人粗硕的手臂肌肉鼓起,紧绷到快要撑裂身上的衣服,拳头捏得发出骨骼摩擦的清晰响声,像是谁敢靠近就要把谁砸成粉末。 即使是被打伤爪子的狮子,也依然存有强大的震慑力,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都不敢第一个上前。 徐晏书眸光一冷:“还愣着做什么?我养你们是吃干饭的吗!” 一群打手对视一眼,只得硬着头皮扑了上去。 褚弈虽然实战经验丰富,对待寻常打手可以一敌十,但到底负伤在身,更别说怀里还抱着个人,全身上下就只有一条腿能行动,任凭往日再怎么厉害,最后也不得不眼睁睁看着怀里的人被徐晏书那双贱手抢走。 “我杀了你!” 褚弈被摁在地上,身上足足压了四个男人,分别制住他的四肢,这才堪堪将他摁牢了。 面对那双血眸中的滔天杀意,徐晏书却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徐某扫榻以待。” 说罢,抱着怀中的少年转身欲走。 可不知怎的,少年在他怀中抖索得比在褚弈怀里还要厉害,跟只吓破了胆的鹌鹑似的。 徐晏书皱㑲楓眉。 不应该啊,和他比起来,明明是褚弈更凶恶可怕一点。 就在这时,徐晏书脑中有念头一闪而过。 从用针剂打中褚弈到抢人,过程看似曲折,但实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以至于徐晏书一时没注意到,姜渔竟然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 徐晏书的脚步停下来,他望着怀中不停发抖的少年,轻声唤道:“小渔?” 少年战栗着,没有回答。头纱覆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五官与神情。 徐晏书眸中神色渐渐覆上一层冰冷,一个荒谬的猜想在他心里成形。 下一刻,他将少年放下来,伸手揭开了覆在少年面上的白纱。 空气仿佛一寸寸凝固,连被摁在地上的褚弈都停止了挣扎,抬头愣愣望着穿着婚纱的少年。 那是一个与姜渔有六七分相似的少年,身高和胖瘦都很像,而那张脸看骨相,原本只有四五分像,但铺了厚厚一层脂粉,被人用高超的化妆技术硬生生改到了六七分,再加上覆在头上的五层白纱,几乎以假乱真。 徐晏书一张俊脸结成了冰。 那面上不再有之前的半分温和从容,他抓起吓得面色惨白,魂不附体的少年,一字一句道:“他在哪儿?” “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是谁,呜呜呜...别、别杀我...” 徐晏书还没说话,趴在地上的褚弈先开口了:“你说什么?你他妈连自己假扮的是谁都不知道就在这里骗人?” “呜呜呜,我真的不知道,都是闻先生让我扮的...别杀我,求求你们...”少年明显也是被这一连串阵仗吓怕了,话都说不清楚。 徐晏书心知问不出什么,松了手,冷冷对褚弈道:“蠢货,我们都被闻峋耍了。” 话音刚落,两道麻醉针破空而来,一左一右,直直刺进他的两条腿中。 徐晏书不似褚弈那般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和强韧如钢铁的身体,被强效麻醉剂打中,双膝猝不及防一软,竟直接狼狈地跪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男人沉稳的脚步声自侧方传来,最后,一双被西装裤包裹的长腿停在了他跟前。 “两位贵客大驾,未曾远迎,是闻某怠慢了。” 徐晏书银牙紧咬,想要站起身,腿上却使不出一点力气,只能用双手暂时撑着身体,将姿势艰难地改为单膝跪地,好跪得没有那么难看。 而他带来的人,竟也已经和刚才褚弈的人一般,全都被麻醉剂弄得躺倒在了地上。 闻峋不仅狸猫换太子,还给他们来了一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徐晏书脸上从容的假面如白垩般破碎,再做不出一点伪装,恨恨盯着㑲楓来人:“你把他藏哪儿了?” 闻峋居高临下,面色冷淡地睥睨着地上的两个人。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闻峋以前老婆被人偷吃了不知多少回,现在自然也学聪明了。 他的确是给褚弈和徐晏书都发了请帖,只不过,请帖上的地点是假的。 甚至,为了避免二人去核实,从闻府发出去的请帖,有百分之九十以上都写的假地点,而直到婚礼当天早上,才有专人挨个去告知宾客真正的婚礼举办地。 不仅如此,闻峋还派人将两个地点都布置成了婚礼现场,提前三周就开始大张旗鼓地在假地点准备,丝毫不掩盖风声,就是为了确保二人上当。 此刻,面对这两个手下败将,闻峋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堆垃圾:“内人害羞,就不出来迎客了。” “闻峋!你这个贱人!” 压在褚弈身上的黑衣人换了一拨,男人却仍然双目如喷火,一副铁骨铮铮的傲气模样。 “你以为姜渔为什么和你在一起?也就是因为你这张和闻淙一模一样的脸!没了这张脸,你他妈什么都不是!” 褚弈脸都被压得贴在地上了,唇角却扬起一抹畅快的笑:“老子明天就把你这张脸皮剐下来当抹布擦脚,我看姜渔还稀罕你哪一点!” 闻峋眸光冰冷,看着他的目光如同看待一件死物。 “阿锋。”他淡淡道。 立刻便有人上来,恭敬问:“先生,打到什么程度?轻伤一级,轻伤二级,还是重伤致残?” 闻峋:“留口气。” “是,另一个呢?” 闻峋瞥同样被摁住的徐晏书一眼,道:“先留着儆。” “是。” 那边很快响起褚弈的一声声闷哼,一边哼一边大骂,将闻氏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闻峋眉心微蹙。 他在想姜渔当初到底是怎么看上褚弈的,疯狗一样。 锃亮的皮鞋停在徐晏书跟前:“徐先生,看清楚了吗?” 徐晏书一张脸绷得快要裂开,他不像褚弈那么粗野大条,自然听懂了闻峋刚才的暗讽。 杀鸡儆猴,褚弈是鸡,他就是那只被儆的猴。 他冷眼看着闻峋,似是要维持最后的体面:“你用不着在这里假慈悲,既然是我棋差一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闻峋眸色冷漠地看他两眼,忽然轻轻地勾起一个笑。 男人面容英俊深邃,薄唇轻启:“两位贵客不辞舟车劳顿,前来恭贺我与夫人新婚,闻某怎敢不以礼相待。” 他拍了拍手,便有侍者端来一个木托盘,上面置有两杯酒。 闻峋执起酒杯,走到徐晏书跟前,眸光冷冷下睨:“一杯薄酒,算是代内人谢过二位的祝福。” 说罢,他手腕微微倾斜,那昂贵清亮的酒液便从杯沿流出,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徐晏书脸上。 另一杯酒,则平等地洒在了鼻青脸肿,嗷嗷狂吠的褚弈脸上。 闻峋神色漠然地收回手:“还望我与二位,从此扬镳分道,后会无期。” * 沉重的木门上,响起男人指节的敲击声。 “小渔,你换好衣服了吗?”闻峋站在门外说。 没有人回应。 闻峋脸上却也并无什么波动,姜渔现在经常都不怎么理他。 半小时前,他接到看管姜渔的负责人的电话,说少年似乎心情不怎么好,在里面哭,说要最后和朋友说会儿话。 闻峋左右还要去处理褚弈和徐晏书这两个麻烦,需要耗费一定时间,便答应了让姜渔先在房间里休息,等他过来。 他又敲了两下门,还是没得到回应,便直接拧开了门把手:“小渔,我进来了。” 少年背对着他,安静地坐在床边,脑袋上戴着一顶头纱,雪白的布料从头顶垂至后背。 闻峋微微蹙了蹙眉。 他记得原本设计的造型里,没有用头纱,是完全的男性造型,难道是姜渔临时改了主意? “怎么想起用头纱?”他问。 少年还是不说话,不仅不回答他,连坐着的背影都一动不动。 闻峋察觉到什么,眸色陡然一寒。 他快步走过去,猛地揭开覆在少年头顶的白纱。 下面的面容显露下来的那一刻,男人的脸色骤然阴沉到极点。 那是一个身穿白色西装,雕得栩栩如生的木偶人。 * 一小时前。 更衣室。 镜中的少年肤色白润如珠玉,明眸乌黑,唇瓣朱红,只施了薄薄一层粉黛,已是人间绝色。 尽管杨昕仪已经见过不少次姜渔化了妆的模样,也忍不住发自内心地感叹:“小渔,你今天真是太漂亮了,比明星还好看。” 姜渔由着身后的发型师给他上最后的定型发胶,在镜子里眨着眼睛冲杨欣仪笑了笑:“那等我做了明星,第一个给你签名。” 杨昕仪扑哧一声笑出来:“说真的,我觉得你要是一直跳下去,总有一天会成为全国知名的舞蹈演员。” “或许吧。”姜渔眼睫蓦地低垂下来,“也有可能,以后都不会再站上舞台了,闻峋大概不会允许我那么抛头露面。” 明明是举行婚礼的日子,少年却低敛着眉眼,红润的嘴唇抿着,情绪显而易见地低落,连一旁的发型师都察觉了他的不对劲,动作微顿了顿。 发型师看了漂亮得跟天仙似的少年几眼,犹豫着想说几句安慰的话,最终却还是闭上了嘴。 罢了,这等身份的人物,不是她们这些普通人所能置喙的。 她默默地给少年把最后一丝头发捋得服服帖帖,说:“可以了。” 说罢,转身要去招呼外面接送的保镖进来,这些保镖是闻峋派来,专门护送姜渔去婚礼现场的,足足有二十来个人,个个都配有麻.醉.枪。
104 首页 上一页 61 62 63 64 65 6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