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影响手术室内的抢救,张灵江将女人和胡志杰请到了一楼。 毕竟说到底,这事儿是人家的家事,张灵江也没有要插手的意思,只是简单跟女人说明了情况。 女人是胡志杰的女儿,叫胡莉。 得知自己的父亲狮子大开口,把自己的狗当成商品一样贩卖的时候,她已经做不出来什么表情,连眼泪都流不下了。 张灵江简单陈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包括他们给各家宠物医院打电话求血,联系到胡志杰之后的事。 他无意恶化这对父女的矛盾,叙述也没什么个人情感倾向,只是简单的过程复述,甚至胡志杰有些过分的话他都没说出口。 胡莉只觉得浑身冷得厉害,而胡志杰坐在旁边,就跟听不见看不见似的,盯着自己的鞋尖发呆。馒头蹲在胡莉脚边,见她心情不好,就用头蹭她的手,想尽力让她心情好一点。 张灵江和尹瑜两个大男人,即使想安慰也多少有些不方便,于是打电话叫来了董钰珍,想让她过来帮忙稳定一下胡莉的情绪。 董钰珍正在虎园上班,赶来的速度很快。 “怎么了?什么情况啊?”大厅内,董钰珍询问道。 她素面朝天,简单扎了个马尾,身上的工作服还没有脱下来。 尹瑜复述了一遍,把后者听得眉头直皱。 “大概就是这样,”尹瑜道,“我们看那姑娘的状态不是很好,杨姐现在在手术室,就叫你来帮帮忙。” 张灵江点头,表示赞同。 “行,”董钰珍把工作服外套脱下来放在椅子上,重新扎了一遍头发,“我差不多知道了。”说完就进去了。 因为赵国盛就在旁边,所以张灵江也不担心胡志杰做出什么过激行为对两位女生造成伤害。这里暂时没有他们的事儿,所以两人便去楼上关心凯泽的情况。 关于馒头献血所得的五万块,张灵江已经跟胡莉说过了,但她当时精神状态不太好,也没有明确给出答复。不过按张灵江的意思,这钱要给也最好给到胡莉手里,这是他这个外人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因为不清楚他们家的家庭情况,很多事情他也不好在现在妄下定论。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楼上,凯泽的缝合手术也结束了,它现在的麻药劲儿还没过,躺在病床上昏睡,舌头被拉出来搭在嘴边,看起来又可怜又滑稽。 它身上的白毛被剃了许多,涂满棕色碘伏的皮肤上能清晰的看到缝合的手术线。 “现在情况基本上稳定下来了,接下来慢慢修养就好。”杨锦锦摘下口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怎么会突然咬起来?”张灵江问。 “不清楚。”杨锦锦摇头,“等那边的饲养员注意到的时候,它们就已经打起来了。好像还是格力带的头。” 格力是狼群的狼王,一头五岁的公狼。 张灵江扶额。 有时候他真觉得自己就跟带着一群青春期小朋友似的,这个跟这个关系不好,那个又跟那个有仇,一言不合就能打起来。 “行,我回头问问。等凯泽醒了就隔离起来养伤吧,短时间别让它跟狼群接触。” “明白。”杨锦锦点点头。 因为凯泽刚做完手术,身体对环境条件的要求比较严苛,所以暂时被寄放在医院的隔离间,这里的卫生条件要比兽舍那边好很多。 等安顿完凯泽,两人回到胡志杰这边。 果然还是女孩子更了解女孩子,董钰珍也不知道跟胡莉说了什么,后者的情绪看起来比刚才好了很多,起码不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一边流泪一边跟她倾诉着什么。董钰珍也攥着纸巾,边抹泪边聊,哭得比胡莉看起来还惨。 他们两个站在门外没敢进去,尹瑜跟张灵江咬耳朵:“她们两个……没事吧?” “……应该?” 张灵江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个场面。他本来是想让董钰珍安慰一下胡莉的情绪,怎么聊着聊着把自己也搞哭了? 董钰珍很快看到了他们,挥手示意:“园长,尹哥。” “怎么样?”张灵江推门进去,询问道。 “我跟莉莉聊了点我的事儿,”董钰珍起身,走到两人面前,抽抽鼻子,“她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三人的视线转到胡莉身上。 刚才没注意,胡莉长得其实很清秀,皮肤也白皙,是个很漂亮的姑娘。 “我没事了,”胡莉笑笑,她的笑容带着些疲累,“谢谢。” 胡志杰在一旁,表情很不耐烦。估计要不是看赵国盛在一旁坐着,早跳起来叫嚷了。 见张灵江进来,他站起身,抓了抓裤裆:“可算回来了,都抽完血了,我能拿上钱走了吗?” 见张灵江不回答,他竖眉:“嘿——你他妈的不是想赖账吧?!” “你闭嘴!”胡莉转头,声音顿时拔高一节,“在外人面前我给你面子,你的事回家后在我妈面前,我一件一件跟你算!” 胡志杰顿时哑火,嘴皮子动了动,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还没来得及点上,就被赵国盛警告的眼神下收回去了。 “娘的……”他也看出来了,现场的人没一个向着他,怨气积攒到一定程度,干脆撕破脸,指着她破口大骂道,“你跟你早死的妈一样,就是个贱婊子!” 张灵江下意识要去捂尹瑜的耳朵。 “伺候狗比他妈的伺候你老子都利索!老子平常吃的都没那死狗好!不就是一条畜生吗?你知道他们给我多少吗?五万块钱!你把你的狗买了能挣到这五万块吗?!” 他看起来跟疯了似的,目眦欲裂,表情狰狞,“老子生你养你,到头来你全伺候到狗身上是吧?不孝顺的贱女!你死了会下油锅的知道吗!!” 后来越骂越脏,他甚至还想冲过去对胡莉动手,被赵国盛摁在地上,两只手交叉着被控制在背后。 “……哈。”胡莉笑了一声,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你生我养我?我病的要死的时候是谁拿着我的救命钱出去买酒?是谁一喝酒就跟疯子一样在家里打我和我妈?!你从小到大管过我吗,关心过我吗?你对‘养’的概念就是我活着就行是吗?!” “对,我就是不孝顺,随便你怎么说,下油锅就下油锅,我无所谓。”胡莉闭上眼睛,用捏成一团的纸巾摁了摁,深吸一口气,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她对众人道。 “……”董钰珍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同情。 张灵江的手这才从尹瑜耳朵上拿下来,对上他略无奈的眼神,正色道:“小孩子听不得这些话。” 胡志杰被摁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过了一会儿,自己也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女儿不孝啊……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吧!光天化日当着外人骂我啊……”
第92章 你是我的SVIP 他哭得凄惨,却是光打雷不下雨,嚎了半天,眼泪没掉出一滴来。 “演够了吗?” 胡莉冷冷道:“闹成这样,你满意了?” “啊——”胡志杰一边干嚎一边自认为隐蔽地看了圈在场众人,发现自己的哭喊并没有作用,这才蔫蔫地闭了嘴。 “真吓人啊……”尹瑜小声道。他从小被保护得好,成长的环境也没有接触这类人的机会,这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撒泼胡闹的场面。 张灵江从背后拉住他的手,偏头关切:“不舒服?” “没,”尹瑜咧咧嘴,“就觉得蛮离谱的。” 张灵江笑笑:“这社会什么人都有的。”说完后,他顿了顿,“但我希望你以后都不要遇到。” 就保持这样的天真长大,怀抱对世界最大的善意和信任。 在爱与自由中长大的小孩,该是多么明亮的存在。 尹瑜没说话,只是默默握紧了和他相扣的手。 “怎么,现在就嫌你老子丢人了?”胡志杰还是那副胡搅蛮缠的劲儿。 “……”胡莉没说话。 她累了,真的累了。 自从记事起,她就跟这个垃圾一样的男人生活在一起,过着胆战心惊的日子。 说来也好笑,母亲去世前最后跟她交代的话,竟然是让她照顾好她爹。她被这个男人打骂了一辈子,死前也没有享受过片刻安宁,最后还像托孤一样,求自己的女儿继续照顾自己的丈夫。 他就像寄生虫一样,吸食完了母亲的青春和骨血,现在又要来吸食她的。 “就这样吧,”她道,“我以后就不再是你的女儿了。” 从法律角度而言,子女是无法与父母断绝关系的。成年子女有赡养父母的义务,如不履行,会构成遗弃罪。不过单从社会伦理的角度而言,这是可以实现的。 胡志杰瞪了眼:“你、你说什么?” “我要跟你断绝关系,”胡莉咬牙道,“这种日子我受够了。” “……”胡志杰压根没想到胡莉能说出断绝关系这种话,嘴唇发抖,双眼失神的盯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胡莉拉了拉狗绳:“馒头,走,回家。” 馒头摇着尾巴跟在自己主人身后,在出门前最后回头看了胡志杰一眼,然后毫不留恋地扭头,紧跟胡莉的脚步。 直到胡莉快走出大厅,张灵江才想起来钱的事儿,追上去交谈。 距离隔的有些远,听不清他们之间说了什么,不过胡莉的体态和神情看起来格外轻松,跟来时判若两人。 尹瑜没跟上去,只是站在原地,跟屋里的人一样,默默地看着他。 谈了大约两分多钟,两人交谈结束,一个往外走,一个转身走回来。 “你这是什么表情?”张灵江径直走到尹瑜身边,笑着问他。 尹瑜眨眨眼:“不知道……有点,反应不过来?” “傻乎乎的。”张灵江笑笑,想揉揉他的头,但介于有别人在场,只得忍下。 之后胡志杰没再纠缠钱的事儿,推开众人,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赵国盛担心出现胡志杰会对胡莉做出什么,于是跟着他出去。 “钱转给胡莉了?”尹瑜问他。 “嗯,”张灵江道,“她坚持不要那么多,最后我用市面上最高价给的她。” 尹瑜点点头。 市面上宠物血的最高价目前是五十块钱一毫升,也就是一万多。 “小董,你没事吧?”张灵江侧身问董钰珍,“怎么把自己也聊哭了,吓我们一跳。” “没事没事,我体质本来就很容易哭的,正常。”董钰珍眼睛还是红红的,“我跟她聊了一下我的原生家庭,然后她跟我说了点自己以前的事儿,听完我就有点绷不住。” 她愤愤道:“妈的,胡志杰真不是个男人,恶心死了!” 骂完,董钰珍看向他,疑惑道:“对了,你不是说今天请假休息吗,怎么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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