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冬暖呼吸一滞。 羞涩感延迟地爬上他的脸颊。 但气氛还来不及变得暧昧,前头时青禾不悦的“嘶——”声就打破了氛围。 “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韩嘉榆吗?”时青禾诧异极了,频繁打量后视镜好几眼。 韩嘉榆抬眸从后视镜里与她对视,眼神的温度似是稍冷。 “啊对对对,这个状态就没错了。”时青禾如释重负,“刚才你夹成那样,我差点没认出来。” 时冬暖:“??” 韩嘉榆:“……” 夹?难不成是在说韩先生夹子音? 时冬暖暗想。 怎么会呢?韩先生的声音明明很自然很好听呀! 韩嘉榆有着冰块般脆而冷的声线,声音本该极度低沉,可实际说话时音调略高,因而显得清冽。 时冬暖喜欢听这类冷而沉的攻音,CV(配音演员)圈子里他关注的几位,也多是这种类型。 ——大概是喜欢Xylon的爱屋及乌效应。 Xylon的声线与韩嘉榆的非常像,这也是时冬暖初听韩嘉榆说话,觉得耳熟的原因。 但细细比较,两者还是略有不同。 前者更接近烟嗓,更哑更重,唱摇滚或rap时扯着点癫狂,令人上头。 后者则因稍带些许鼻音,略轻略缓,说起话时总有几句,听起来温柔。 不过,如果韩先生这样的声音去唱歌,应该也会很好听。 时冬暖下了最后的结论。 车程不算短,两人有充足的时间,又闲聊起来。 时冬暖脖子上挂着单反,显然是想拍照,韩嘉榆便问起他有什么打算。 “宁城的市区有个彩虹涂鸦街,网上po图特别好看!”时冬暖因期待而双眸明亮,“我想去实地考察色彩到底有没有那么艳丽!” “还有吗?” “还有最近特别火的打铁花!既然都去宁城了,肯定要见识一下!” 多是时冬暖雀跃地描述,韩嘉榆在间隙追问几句。 却偏偏听得时青禾浑身不自在。 于一个红绿灯路口等待,时青禾终于有空隙转身质疑—— “韩嘉榆,我认识你快十年,你今天所说的话大概是过去十年的总量。” 时冬暖:“???” 韩嘉榆:“……” 片刻,韩嘉榆才开口:“夸张了。” “我承认我有夸张的成分,但以你过去的标准计算,你今天真的堪称话痨。” “……咳。” 韩嘉榆意味不明清了清嗓子,不再开口。 绿灯亮,时青禾一头雾水转回去继续开车。 时冬暖则默默消化亲妈刚提供的爆炸信息—— 原来在时姐眼中,韩先生这么不一样! 细细追究,时冬暖才回忆起来,韩先生给他的初印象,确实和现在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初见分明只发生在几天之前,他就已经有了恍若隔世的距离感。 大概是后来几天的记忆过于深刻,覆盖了初见的感受吧? 时冬暖心想。 毕竟自己真丢“死”人,和韩先生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一旦不说话,时冬暖就开始晕车。 他晕车的表现,就是困,想睡觉。 脑袋逐渐沉重,随车身微抖而一晃一晃。 眼皮缓缓阖上,视觉被剥夺的瞬间,其他的感官更清晰起来。 车子行进铺底的机动声。 身边人稳定的呼吸声。 鼻尖车内水果香氛的微甜气息。 身侧缓缓渗透过来的苦橙冷杉木质香。 时冬暖睡着了。 他就着这些香气,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走在秋季的果树林里,不知走了多久,实在太累,便倚靠在一棵特别的树上休息。 那树泛着独特的清冷香气,沉静地伫立,稳定地支撑,用体香和躯干缓解他旅途的疲惫。 时冬暖是被刹车时的惯性晃醒的。 等他醒来,恰好车也停在一家omakase日料门前。 时青禾说要先在市区吃个饭,三人便就此下了车。 “呜啊——” 时冬暖深呼吸一口清新空气,伸了个懒腰。 他没发现,身后的韩嘉榆趁无人注意,手捂一侧肩头,悄悄活动起那处被压麻的关节。
第14章 “我也订了你的位置,愿意一起吃饭吗?” 时青禾走到韩嘉榆身边时,特地问道。 听时姐这么问,时冬暖诧异,脱口而出:“难道韩先生本来不跟我们一起吗?” 他先看着时青禾说,随后又转向韩嘉榆,等待对方回答。 “可以一起。”韩嘉榆淡然道。 “哈?”这回诧异的人轮到了时青禾,她微张嘴,难以置信,“你真接受跟我们一起吃饭?” “嗯。” “韩嘉榆?”时青禾嘴唇开合几次,还是词穷,“啊?韩嘉榆?” “……嗯。” “你好,韩嘉榆。”时青禾抱臂揶揄,“我们公司也有一个韩嘉榆,那货受不了别人吃饭吧唧嘴的声音,从来不和任何人一起用餐。” “……” “由于没人亲眼见过他当众进食,我们合理怀疑他其实是机器人,能量来源靠充电。韩先生,你怎么看?” “听起来是个很有趣的人。”韩嘉榆面不改色,“有机会介绍我认识一下吧。” “好啊!”时青禾一手插兜,另一手勾着儿子的肩,边往店里走边说,“作为回报,这一餐就你请客吧!” 两位“长辈”互怼时所说的请客,时冬暖其实没有放在心上。 时青禾的性格,堪称“豪爽”二字的具象化。说话大大咧咧,举止不拘小节,掏钱包时也从不含糊。 他自然而然认为,出手阔绰的时姐,不会真为难手头拮据的韩先生。 尤其这一餐吃的还是比较昂贵的omakase。 Omakase是日料中比较经典的方式,没有菜单,全程菜品由主厨发办。这种形式惊喜且自由,因而对顾客数量要求较高,他们预定的这家店,用餐时段接待不超过六名食客。 考虑到韩嘉榆的特殊情况,哪怕没预先确认是否会一起用餐,时青禾也干脆直接包了场。 食材的选用都很讲究,基本都是新鲜空运,且源产地审核严格。 一餐下来,连吃不惯刺身的时冬暖,都对搭配鱼籽和黑松露的铜蚝,以及鲜甜如糕点的海胆念念不忘。主厨见他长得可爱,还破例给孩子多送了各一品。 待三人酒足饭饱,服务生拿着pos机过来清账。 韩嘉榆自然地掏出手机准备扫码,被时冬暖眼疾手快按住了。 韩嘉榆:“嗯?” 时冬暖目瞪口呆,“韩先生你真准备付钱?” “为什么不?”时青禾插话。 时冬暖莫名其妙,“为什么要?” 时青禾:“嗯?” 时冬暖:“嗯??” 僵持几秒,时冬暖先开口,“实在不行,我来付钱吧?” 时青禾:“为什么要?” 时冬暖:“为什么不?” 时青禾:“嗯?” 时冬暖:“嗯??” 语言在这一刻失去了功能。 母子俩聊了几句话,就跟聊了几句话一样。 还是韩嘉榆思路清晰,主动问时冬暖,“为什么你不想让我付钱?” “因为……”时冬暖语塞。 几日前出街试图买单被频繁抢断的遭遇,还历历在目。 曾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韩先生,接受不了被人救济的落差。 就算是家境富裕的时冬暖请吃饭看电影和买手表,韩先生哪怕瓮尽杯干,也要自掏腰包维持年长者的体面。 时冬暖犹豫,说出“韩先生太穷了”这种理由,会不会让尊严感极强的对方下不来台? 但此时韩嘉榆和时青禾都盯着他看,表情都不解,都在期待他能给出答复。 时冬暖嗫嚅几下嘴唇,还是坦白,“韩先生不是……破产了吗……” 韩嘉榆:“嗯?” 时青禾:“嗯??”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读懂了彼此的眼神—— 一个写着“我破产了?竟有此事?”,一个写着“你破产了?尊嘟假嘟?” 时冬暖左看右看,意识到不对,“难道不是吗?” 时青禾便解释,“冬冬啊,是这样的!韩嘉榆和妈妈是合伙人,他算技术前台,妈妈是运营后台。从我们行业地位与收入来看,前台比后台只高不低。” 时冬暖近来的生活水平没有丝毫下降,证明时青禾的收入毫无影响。 既如此,理论收入比她更高的韩嘉榆,没道理单方面破产。 “所以韩先生根本就不穷?!”时冬暖大惊,“那他为什么要搬进我们家?” 时青禾看了眼韩嘉榆,“这个可以说吗?” 韩嘉榆点头。 时青禾:“因为他房子被烧了。” 云淡风轻地说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呢! 时冬暖想起什么,又追问:“妈妈你当时说,韩先生遇到了困境才寄住我们家,是指房子被烧这件事吗?” 这还是说不通,毕竟时青禾刚说过韩嘉榆没有经济压力。 哪怕房子被烧,也不至于沦落到寄人篱下。 时青禾又看了眼韩嘉榆,“这个可以说吗?” 韩嘉榆点头。 时青禾:“因为他有厌音症。” 轻描淡写地陈述了很冲击的真相呢! “因为厌音,一般房子的隔音条件他接受不了,暂时找不到好房源,我就让他先住进来。更何况……” 时青禾还想补充什么,但看了眼面前几近石化的儿子,还是话锋一转: “冬冬啊,虽然是妈妈没时间沟通的锅!可这些毕竟是他的私事,妈妈确实不知道能公开到什么程度嘛!” 这一点,时冬暖也是随了母亲,对隐私的把控格外慎重。 也是时青禾女士的过分谨慎,才导致时冬暖和韩嘉榆相识至今的一系列跨服聊天—— 时青禾说的:别跟他说话。(因为有厌音症) 时冬暖听到的:你瞅啥?再瞅一个试试! 时青禾说的:义弟有困难收留一下。(因为没房子住) 时冬暖听到的:家人们,捡了个破产流浪汉,他想跟我回家! 时青禾指的:神经有问题。 时冬暖看到的:精神有问题。 此时,跨服聊天的bug终于被修复…… 时冬暖却恨不得删档把人生重开一遍! 待机的服务生看了眼时冬暖,忍不住提醒: “谁家小孩?抱抱他吧!他看起来快碎了。” * 为了补偿快碎掉的小孩,饭后,时青禾驱车直奔儿子想看的那条彩虹涂鸦街。 投其所好果然有用,热爱绘画的少年刚踩进色彩斑驳的街道,就如游鱼入水般满血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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