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同学!” 男人称呼自己画室的学生称呼惯了,见唐宁的年纪也差不太多,便这般称呼了。 唐宁听了这声呼唤,不管是否是在喊他,唐宁都不想展开一段对话,便加快了脚步。 男人见唐宁步速加快,也不自觉跟了几步。 唐宁有些吃惊,他为何感觉喊声越来越近。迅速向身后瞥了一眼,怎么还跟上来了! 再次加快步伐后的唐宁已经不是走路的速度了,可以说是在小跑。 唐宁抢先一步出了场馆,这时这样的‘追逐’也终于被工作人员注意到,拦下了还未跑出场馆的男人:“先生,请注意安全。” “好吧,好吧。”男人有些无奈地停下,一开始看到那熟悉的画风和笔触,他还没想起来为何会这般熟悉,看到刚刚那小同学跑得那般快,他甚至想过对方是不是自己带过的学生。 还好,有了这个思路后,顺着一想,他也有了方向。 他记得,去年联考有个‘神人’,据说是有表达障碍,好的时候能够听明白对方想要表达什么,不好的时候说什么都像是在阴阳怪气贬低人,所以一直很回避对话。 但画画是靠手、眼、脑,不是靠嘴,单从绘画上看,这样的‘神人’没有任何障碍,这个‘神人’拿下了去年联考第二,华庆大学的校考第一。 联考与校考的区别在于联考更看重基本功,讲究构图的准确性、环境关系表达、对形的把握以及明暗关系、色彩关系等,校考看中的是在联考基础之上,考生个人的表达能力。 华庆大学的校考第一是很有重量的成绩,足以表现唐宁的绘画与创作风格是被阅卷的那些教授、老师所认可的。 也正是因为唐宁的作品鲜明的个人色彩,男人在联考之前就注意过这个学生,即便唐宁不是他们画室的学生,他仍旧从唐宁的老师手上弄到了唐宁的素描、速写和色彩作品,还给他教的学生看过。 没想到和唐宁的第一次正式见面会是这样,男人摇了摇头,他这也算是见识过了‘神人’的又一‘神’处。 “简智老师!挺巧啊。”男人转头,看向叫住自己的人。 “会长也来看展啊。”简智看到喊自己的是市美协的会长,有些惊讶对方这阵子不是忙着办展,怎么还有空跑省博来。 “瞎逛逛,整日待那儿布展人也憋着难受,我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倒是有合适人选,就是对方不太好沟通,哦对了,您随我来。” 简智将会长带到放置留言簿的桌边,翻到先前唐宁绘制柳叶形云肩的那一页。 “现在很少有年轻人能够将这些形制与纹样绘制得如此有神了,可以说能够熟练掌握这些纹样的年轻人都不多了。” “虽然的确满足了我当初说的‘年轻人’、‘技艺精湛’的点,但是简智老师,我当初说要年轻人是为了将他们的‘年轻’加入咱们这些传统老古董的老一套画派中。” “可别这么说,我连四十都不到,您这就把我归类为老古董了,我那群学生指不定怎么称呼我呢,说回您这个顾虑,我是考虑过的,您大可放心。” “什么样的年轻人会让你这般再三推荐?” “您应该也有印象,您参与去年的联考阅卷的时候,应该看过他的画,联考第二的那位,您要是有兴趣可以去华庆那边问问,看能不能看到他的校考作品。” 听见简智的话,会长开口道:“我倒是挺信任华庆大学的眼光的,不过……” “放心,这孩子绝对值得您跑这么一趟。”只不过,要是和对方无法交流或是被对方躲着,那就不关我的事了,心里想到刚刚唐宁对自己避之不及的场景,简智默默在心底祝福会长。 唐宁回到住处后,迫不及待地将刚刚的全数灵感与设计构思绘制下来,画着画着就感觉线条似在飘荡。 对抗着困意,唐宁强行撑开眼皮,将最后一笔画完,这才躺在床上,几乎是在头沾枕头的一瞬间,就睡了过去。 人毕竟也不是机器,通宵完成效果图,饭都没顾得上吃就去了省博,在省博又被人那么一追,回来后忙着记录灵感,等到脑子里需要完成的事情全部完成后,陡然地松懈,身体的疲乏全数反馈向大脑。 此刻的唐宁就像一架精密运行的仪器猛然被切断了电源。 饶是郝导给他发了数条消息、打了几个电话,都未将唐宁从休眠的状态唤醒。 这是唐宁自钱老教授去世后,第一次梦到钱老教授。 许是人真的太累了,唐宁明明在看见钱老教授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梦,但就是醒不过来。 梦里的他还在家中自己的房间内,房间的地上有着许许多多的毛线,毛线全是红色的,顺着毛线看去一个巨大的人台出现在房间内,人台身上有许多用红色毛线堆积的线团。 唐宁沉默地走向背着手站在人台前的老人。 钱老教授的背影和记忆里的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挺直着腰板,偶尔还会敲打一下因为久坐而酸疼的后腰的模样。 “老师” 梦里的唐宁似乎没有了言语障碍的控制,许久,他都没有这般自然地向钱老教授打过招呼了,更何况这一次,唐宁一点也不想回避交谈。 梦境中,听见了唐宁的呼唤的钱老教授并没有转过身,而是继续看着眼前巨大的人台身上的红色毛线团。 “如果说,这人台就是华夏在世界面前展现的文化魅力,那你需要做的还有非常多。” 唐宁一时间没有理解钱老教授的意思,人台只是人台,红毛线也只是红毛线,分布凌乱、各自盘踞一方的红毛线甚至称不上可穿戴,放在人台之上就像是强硬地将看似有关联但实则没有任何实用性的事物放在一起。 “唐宁,看看身边。” 唐宁左右打量一番,房间内除了他与钱老教授没有任何人,但等他再将视线放回钱老教授身上的时候,钱老教授身上也全是红色毛线,甚至越来越多,直到彻底被红色毛线淹没。 红色毛线就像是有生命一般充盈了盘踞在人台上的其他红丝毛线,两处各自盘踞一边的毛线团被连接在了一起。 若是能全数连接,这些毛线团就渐渐拥有实用性了,正当唐宁这般想着,想要将地面的毛线拿起,将人台上的毛线团勾连的时候,发觉手中的毛线就像是水流、细沙,他根本无法用手成功拿起。 唐宁的执拗在这个时候发作,即便是知道这样的‘毛线’根本就无法用作各处毛钱团的牵连物,但唐宁仍旧蹲在地面,在钱老教授被毛线埋没的位置,机械重复着抓起、消散、再次抓起的动作。 直到似从天灵盖上方传来的“咚咚”的敲击声,唐宁才顿住了动作,敲击声越来越响,终于,唐宁睁开了眼。 睁开眼的唐宁躺在床上发愣,敲门声再次响起、 太阳穴处一蹦一蹦的疼痛感在折磨着唐宁,忍耐着不适,唐宁打开了门。 “吓我一跳,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辅导员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说是联系不上你。” 唐宁看到门外的秦施彰,这才注意到已经晚上六点了,明明感觉只是刚闭上眼,但已然过去了两个小时。 “你这是……才睡醒?这一开门就能看到我送你的芦荟,视角是真不错,特意这样摆的?” 唐宁觉得脑子仍旧有些混沌,反应也比平时更慢,在床边坐下后,开口说了句:“做梦。” 秦施彰默默在心里整理唐宁这句话,他已经不会再在第一时间就把唐宁的话当作对自己的阴阳怪气。 “做梦了?感觉你不是很精神。” 唐宁揉了揉太阳穴,拿起手机,看见郝导给自己发了十几条消息,以及6个未接来电,仔细看着郝导发来的信息内容。 好在唐宁也没有什么信息轰炸恐惧症,不会在一觉醒来看到老师或是领导的多条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后产生恐慌感。 坐着清醒了一会儿后,太阳穴的痛感也渐渐缓解,唐宁看着郝导发来的:“市美协会长想要与你见一面”有些奇怪。 而这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前的事情了。 见唐宁盯着手机发呆,无聊的秦施彰便在电脑前的椅子上坐下。 唐宁的屋内除了这张椅子,就只有两张软垫,上一次练完腿直接坐软垫上差点没爬起来的耻辱使得秦施彰对那软垫敬而远之。 掏手机时胳膊肘没留神,碰到了鼠标,秦施彰看着电脑从休眠状态亮了屏,庆幸自己还好没误点什么。 可看到唐宁电脑一亮便是PS页面,还想打趣唐宁的刻苦,但定睛一看,这图上的设计,他怎么感觉无比的眼熟? ‘完了,他被剽窃了!’ ‘不对,唐宁怎么可能做这种事……难不成他的创意唐宁早就想到了?其实是他剽窃了唐宁?!’ 脑子里冒出各种猜想后,秦施彰决定先道歉。 先道歉他不吃亏,但被唐宁真阴阳怪气了,可比道歉更难受。秦施彰如是想着,倒是完全忘记了自己将粗劣的设计草图委托给了别人完善并且绘制效果图与款式图的事情。 也没有看见这张图被唐宁命名为“非正常生长修复”。 的确,如果说草图初稿是根基,学姐调整后也只是在根基已经长歪了的情况下进行表面的美化,唐宁与学姐的工作可不就是生长后的修复吗? 【作者有话说】 正常生长:构成合理的草图初稿-草图细化-效果图或是款式图。 非正常生长:秦施彰天马行空的想象之下无法在现世实现的服装设计。 秦施彰:真正的设计师不拘一格!
第18章 唐宁在了解市美协会长那边的情况后,挂断了电话。 虽然是唐宁与郝导的通话,但也多亏了秦施彰在一旁帮着唐宁给转化意思,不然郝导指定还要好一番琢磨。 想要向秦施彰表达谢意的唐宁,还未组织好语言就看到秦施彰欲言又止地看看电脑屏幕又看看他。 最后秦施彰先道了歉后,说道:“我剽窃了你!” 说完往桌子上一趴,脑袋一埋。 好一个声泪俱下地道歉。 秦施彰本想用这样的行为让唐宁不要生他的气,结果趴了许久也不见唐宁说话或是安慰他,秦施彰有些犹豫要不要抬头悄悄瞄一眼唐宁在做什么。 这举动虽然幼稚,但对于唐宁肯定管用,毕竟唐宁是理解情绪的模式和常人不同。 比起解释一大堆话以及复杂的表情让唐宁去理解意思,不如像个小孩儿一样,用动作表示。 不过这一次,唐宁没有理会秦施彰,确实让秦施彰有些尴尬。 正想偷偷瞄一眼唐宁,秦施彰突然看到贾奕的脑袋从桌下探出,两人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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