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像化成黑色污水的糖,那个圆点终于也被黑暗吞噬,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 下章告白
第19章 不要了 市立医院病房外。 高大的身影全身湿漉漉的,像一座淋湿的雕像站在监护室的玻璃窗外,病床上的人脸色白得像要融进被单里,还好有旁边亮着的心电监护仪,屏幕上规律跳动的波形在告诉外面,躺在这里的人只是睡着了,不要担心。 祝一心挂了电话,走到迟冽旁边,隔着玻璃往里看。 “怕吗?”他问。 运动裤的裤脚还在滴水,啪嗒一声,落在走廊PVC地板上发出细小的声响。 祝一心无动于衷,继续道:“我是说这样的叶海桐,怕吗?” 迟冽动了动早已僵硬的身体,深吸一口气,出走的意识才随着抵达肺底的氧气回归原位。 “多亏你够冷静,才能把他这么快送到医院,谢谢。” Alpha的嗓音比来时嘶哑了几分,大概是身上打湿的衣服吸了深秋夜晚的冷意,着了凉。 祝一心并不关心这些,他的目光始终在睡着的那人身上: “我第一次见到他也跟现在差不多情形,那天我在休息室等小姑下班,一开门就听到叶叔在外间诊室拜托她,让她等叶子醒了,多说些鼓励的话,我听了一会儿就偷偷跑了出来,坦白讲,先天性心脏病的小孩我见过不少,但是我特别想看看,这个为了帮同学追回被抢走的零花钱结果把自己累到发病的小朋友,究竟长什么样子。” 他的眼神逐渐有些飘忽,声音也轻了下来,像是在自言自语那般。 “也是像现在这样,我隔着玻璃窗看他,那么小的一个小孩,躺在床上,跟只小狗似的那么大点儿,明明那么脆弱,却为了同学那十几块的零花钱追了四条街,最后还把人堵在没人的巷子里,逼着那个抢钱的坏小孩给自己同学道歉,好像他才是那个小霸王,等人都走了才发现自己一身虚汗湿得衣服都透了,都要不是大黄一直叫把人引到巷子这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人发现巷子里有个晕倒的小孩。” “大黄?”迟冽惊讶道。 “你不知道?”祝一心有些诧异,“大黄以前是北里二小那片出了名的狗中恶霸,叶子出院之后天天放了学去找它,一天一个鸡腿把狗骗回来的,本来是想养在家里,但是大黄在外边野惯了,叶子带着去打了疫苗,就让它在家属院里跑着玩了。” “他没跟我说过,”迟冽目光飘向监护室里,“这么看来,我好像并没我以为的那么了解他。” “叶子就是这样一个人,有时我也分不清他到底是坚强还是脆弱,可我知道他自己心里清楚,什么时候应该坚持,什么时候应该放弃,清楚那条线在哪里,但是现在有人把他的那条线拨乱了。” 迟冽回过头,矮自己半个头的Omega抱着手臂站在那里,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定睛审视着自己。 他扯了扯嘴角:“也许那个人也是一团乱麻。” 祝一心皮笑肉不笑:“那就赶紧理清楚,叶子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他的心脏不像别人,经不起一丝一毫的拨弄,那个人乱成什么样与我无关,但如果叶子再因此受到影响,那我作为朋友,就要管管闲事了。” 迟冽看着Omega这副凌人盛气的模样,自己好兄弟未来的感情生活怕也是要言听计从没跑。祝一心的意思很明白了,别人怎么样他不管,他只管叶海桐。 身后响起脚步声,叶成丰和迟婉宁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了。 “爸,妈。” “叶叔,迟阿姨。” 两人打着招呼,叶成丰最近因为所里跟东潭区派出所联合调查一个无差别伤人的案件,已经忙了一个周,在医生办公室出来之后,看上去更疲惫了。 “爸,大夫怎么说?” 叶成丰话说得安慰:“没事,这孩子是被冷水激着了,最近换季换的抵抗力本来就差,又连着几天没休息好,这才一下子严重了,先住院观察几天,放心吧!” 迟冽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叶成丰摸了摸他的上衣和裤子,顿时心焦得不行:“我都忙昏了头了,湿着衣服让你等了这么久。” 一边说着,脱下身上的外套让迟冽换上:“婉宁,你先带迟冽回家,让孩子洗个热水澡,把感冒药吃上,今晚我在医院守着。” “我没事,爸,衣服你穿着。” 迟婉宁也说:“衣服你留下,万一晚上困了披着衣服不容易着凉,我带迟冽打车回去。” “不行,晚上外面气温太低了,迟冽,听话,把衣服穿着!” 祝一心:“阿姨,您别担心,待会儿我去跟护士姐姐借个小毯子,保证不让叶叔冻着!” 迟婉宁这才点头,跟祝一心道完谢,又嘱咐了叶成丰一顿,才准备离开。 回家路上,迟冽还是不太放心。 “妈,叶海桐的情况是不是不太好?” 迟婉宁面色凝重:“嗯,不太好,海桐今年的体检结果有些问题,上个月又做了进一步检查,确定出现了并发症,不过好在发现及时更换了靶向药,这孩子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心思很敏感,肯定是被这个体检结果影响了。” “……并发症。” 迟冽嘀咕了一句,想起之前有一次看叶海桐在卧室里坐着发呆,走过去才发现桌上摊着一小摞体检报告,他扫过几眼,但都是专业名词看不太懂,问叶海桐对方解释一切正常,然后随手扔进了抽屉里,就没再提过了。 迟婉宁看儿子皱着个眉头,一脸担忧,连忙宽慰他:“但是也没那么糟糕,我仔细问了医生,等海桐出院之后平时日常悉心照顾,按时吃药复查,问题应该不大,至少不会影响正常生活的。” “嗯,那就好。” “小冽,妈妈知道你平时照顾弟弟已经很有耐心,但是海桐的身体不好,不能像对其他孩子那样马虎对待,像今天这种情况,你就应该一直陪在海桐旁边,尽量保证海桐在你的视线范围内,这样至少能避免他掉进水池里,对吧?” “嗯,今天的确是我的疏忽,以后不会了。” “儿子,妈妈没有责怪你,”她抬手摸了摸迟冽微微潮湿的后脑,还带着夜晚的凉意,心中一阵泛酸,“我知道,让你适应哥哥的身份,对你来说是件挺困难的事,但是海桐那么乖,真心把我们当成亲人看待,我们就要尽到妈妈和哥哥的责任,你说对吗?” 迟冽抓住迟婉宁的手,用力握了两下,认真道:“妈,我懂,你放心,以后我会认真当好‘哥哥’,好好照顾他。” 回家收拾完已经是半夜,迟婉宁房间里的灯早早熄了,迟冽躺在床上睡不着,轻手轻脚来到叶海桐的房间,打开写字台的抽屉,借着手机屏幕的光找到了被压在最下面的体检报告。 他拿着那几页纸回了自己卧室,打开电脑,挨个查着那些读都读不顺专业名词,等到再看时间,已经快凌晨四点。 迟冽头昏脑涨地拿着体检报告回到叶海桐的房间,打算放回原处,却听到窗外有些淅淅索索的响动,他走到窗边,小心地推开窗户,跟窗下正站起来挠墙的大黄面对面看了个对眼。 “呜?” 大黄一歪头,像是在疑惑怎么是这人,马上把抬起的两条前腿放了下去,然后贼兮兮地拿眼瞟迟冽,四条腿捯着小碎步在原地转来转去,随时打算溜之大吉。 迟冽被大黄这个想跑又惦记着往屋里看的傻样逗笑了。 “嗨,狗中恶霸,”他手肘撑着窗台,往外探了探身子,又说道,“谢谢你救了他。” 叶海桐第二天就醒了,抽血拍片一系列检查,又观察了一天,转到了普通病房。 收到消息的祝一心放了学直接背着书包就冲到了医院,陪在一边的叶成丰知道自己在这俩小的说话拘束,便去食堂给他们带吃的回来。 老叶前脚刚出门,祝一心就一屁股坐到床边,抱了抱叶海桐。 “祖宗啊,你可吓死我了,”祝一心心有余悸地说,“还好儿童游泳池水浅,你说你自己往那乌漆嘛黑的地方跑什么啊!” 叶海桐跟他没什么好瞒的,老老实实坦白:“从花车走的大路要走太远了啊,我记着那边的小路能岔过去,结果忘记水上乐园不开了。” “哼哼,也不知道是谁胆小又怕黑,这个时候不怕了是吧!” “好啦别说我了嘛!”叶海桐抓着他的手往前挪了挪,小声地凑在脸边说,“话说那天,我看到你跟楚子哥亲嘴儿了!” 祝一心的脸刷地一下红成了柿子,开始结巴:“你、你想诈我是吧!我俩才没……” “就在镜子迷宫出口旁边拍大头贴的小棚子那儿啊!楚子哥还把你抱起来压在墙唔——” 叶海桐掰开祝一心的手:“干嘛捂我嘴!怎么~害羞啦?” 祝一心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承认道:“亲了亲了!怎么的!谈对象亲个嘴儿又不犯法!” 叶海桐嘿嘿一笑,抱住他的胳膊:“心心,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幸福!我看你那天都傻了!” 祝一心把他插着留置针的手握在手里,轻轻揉捏着关节,让血液流通得快一些,别再这么凉。 他一边捏着,一边回忆那晚:“我没想到他会扮成跳跳虎,你知道的,我最喜欢跳跳虎了,虽然有点鲁莽,脾气还急吼吼的,但是永远都那么有活力,还特别热爱生活,我没想到自己也会遇到一个这样的Alpha,叶子,我真的好喜欢他,好喜欢好喜欢他!” 叶海桐靠着祝一心的肩膀,他能听到祝一心因为兴奋而快速跳动的心跳。 清晰,有力,没有任何杂音,从健康的身体里传来的,命名为“心动”的心跳声。 “恭喜你,心心,你遇到了属于你的跳跳虎,我超级超级为你高兴!” “那你呢?叶子,你还要找你的太阳吗?” 叶海桐靠在祝一心的肩窝里,笑得无精打采。 “不要了吧,夸父最后都道渴而死了,我这小身板还是别自不量力了。” “不要了?” 迟冽把剥好的山竹放在叶海桐手里,又问了一遍:“去年你不是还要我送你生日礼物,今年就不要了?” “嗯,主要是我不想过生日了。”叶海桐用嘴唇吸了两瓣果肉,用舌头剥离出果核,吐在纸巾上,“感觉像死亡倒计时,不吉利。” 迟冽听了这话,又是一肚子闷气,自从叶海桐住院以来,只要两个人单独在病房,叶海桐就是这个样子,对什么都是很无所谓的态度,不出三句话就能给他气得要死,可偏偏又不能凶。 叶海桐像是没看到对方沉下来的脸色,变身豌豆射手噼里啪啦吐了一堆果核,把卫生纸一包,丢进垃圾桶。 “嘶——”手背上固定留置针的无菌透明贴膜被扯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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