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要跪到说停为止……行风,你不要凶我好不好?”陆知轻的腿还不能完全伸直,用一种极其僵硬的角度将腿靠在床边。莫行风看着陆知轻满是伤痕的膝盖,心下又是一软,手控制不住地想伸过去帮他按摩。但他立刻收手,假装是要给他盖被子,掩盖了动作。 陆知轻没发现,虚弱地靠在枕头上。他真的很困,肚子里一点吃食都没有,抵抗力也很弱。他要求不多,只想求莫行风陪他一会儿,对他温柔一点点。但莫行风只是给他倒了杯水放在床头,然后把他的衣服丢到床边就去洗手间洗漱了,好像昨晚的罚跪只是陆知轻自己给自己布置的任务一样。 “行风……”陆知轻用微弱的声音唤了一声,他不求莫行风能有什么回应,因为这个声音在他听来只有自己听得见。 洗手间的水声骤然停止,莫行风顿了顿:“别他妈叫了,我没工夫干你。” 但这次陆知轻困得脑子都变得糊涂。他流着眼泪继续叫着莫行风名字,然后抱着枕头趴在被窝里睡着了。 莫行风沉默着站在床前,想帮陆知轻把衣服穿上。掀开被子一看,那人的身体和青春期那会儿差别不大,即使隔着西装他也能看出来白衬衫下的腰有多细。莫行风碰了碰他的背,手好似触电般又缩回去,脸上通红。陆知轻好像感冒了,身体泛着一层不自然的红,腰部又热又软。莫行风贪恋地摸了一下他的尾椎,感受到陆知轻敏感地抖了一下,觉得自己快飘起来了。 如果是高中,他会毫不犹豫地抓着陆知轻的腰做他想做的事。但今时不同往日,莫行风不再精虫上脑,手忙脚乱地帮他把衣服穿好,自己又洗了个冷水澡。 等他收拾完,陆知轻还在睡觉,手里死死抱着那个枕头喃喃着什么,好像睡得很香。莫行风不知道他正做着什么美梦,直接伸手把他的枕头抢走,将睡梦中的人惊扰。陆知轻迷茫地睁眼,想张口说些什么,发现自己的嗓子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伸手去够床头的杯子,莫行风难得好心地拿到他面前,陆知轻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挤着嗓子说了声谢谢。 “就算我这么对你,你也要凑在我身边?还是赶紧走吧。”莫行风坐在床边,清冷的嗓音透露出一丝疲惫。 陆知轻喝水的动作一顿,润了润嗓子后小声开口:“这是我应得的,你现在给我什么,我都全盘接受。” 话音刚落,莫行风就说道:“全盘接受?你明明哭了,你很委屈。” 陆知轻笑了笑,揉了揉眼角,声音沙哑而低沉:“我跪着的时候在想,如果我能替你分担一点折磨就好了,可惜不能。不能就不能吧,至少让我尝尝在戒同所是什么滋味,会不会你就能好受一点?” 莫行风没有回答,而是绕开这个话题:“在戒同所可不止罚跪,还有很多惨无人道的手段来折磨人。我不可能全部用在你身上,我没那个时间和心情重演我当时的苦难。”他当然有那个时间和心情,敢伤害他的人不会有好下场,但这个人是陆知轻。 他再怎么想,真正这么做了之后却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心疼和懊悔。 因为莫行风深爱过,哪怕这份爱正一点点减少,但分量仍旧很足,足够他心软。 莫行风突然想起来自己药还没吃,摸了摸口袋,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他怔了一瞬,下意识想去找包,但他昨天为了方便打架根本没带这些身外之物。 完了,药吃完了。这药物必须准时吃,沈祤提醒过他,药效是有时间的。不吃药很有可能会让他再次复发,变得像之前一样傻乎乎的,分不清是非。家离酒店有些距离,莫行风怕自己撑不到那个时候,对在床上发呆的陆知轻命令道:“送我回家。” 陆知轻脸上很是惊喜,“真的吗?那你等我一会儿,我穿个鞋。”他忍着膝盖传来的刺痛,弯下腰来把鞋穿好,高兴地看着莫行风的脸说:“我们走吧,我打车送你回去。”莫行风看了眼陆知轻歪七扭八的领子,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陆知轻瞄了眼镜子,镜前的莫行风微微弯腰帮他抚平衬衫上的褶皱,像极了上学那会儿他帮自己系领带时温柔的模样。 莫行风看表情就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但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退了房,陆知轻打了半天的车都没人接,莫行风的表情变得很是阴沉,还有些焦虑。陆知轻看出不对,轻声问道:“怎么了?家里出了什么事,很着急吗?”莫行风抿了抿唇,没告诉他实情,只是轻描淡写地回应道:“没什么,店里有事而已。” 陆知轻小心翼翼地问:“那你现在……吃过药了吗?” 莫行风抬眼,叹了口气,随后摇了摇头。“药放在家里,忘记带了。”他不想告诉陆知轻药物于他而言的重要性,至少现在不想展现自己脆弱的一面。 等出租车到了,莫行风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他懊恼地想,精神类药物果然不是说停就能停的,长期服药已经产生了依赖性。陆知轻搀扶着他坐上车,左手虽然使不上劲,但尽全力稳住莫行风摇摇欲坠的身体。 昨晚上在酒吧叱刹风云的莫行风,如今因为没吃药变得蔫蔫的。陆知轻很是心疼,趁莫行风不注意看了看他手上的伤口,发现并无大碍后松了口气。病号现在人不舒服,头歪斜着靠在车窗户上,紧闭双眼。陆知轻拍了拍莫行风的大腿,安抚着他不安的心。 就算莫行风自己不想说,陆知轻再没眼力见也看得出来莫行风病情的严重已经到了不准时吃药就会发作得厉害的地步。除了病情本身的难以控制,还有药物的副作用。两者叠加在一起带来的身体和心理上的负担都让莫行风避之不及。 沈祤明明说积极配合就会治好的,为什么现在看来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呢?莫行风迷迷糊糊地想,半睁开眼睛,呢喃道:“轻轻,我、我想回家……” 陆知轻心脏一阵刺痛,转头含着泪摸着莫行风瘦削的脸庞,平稳下声线,轻哄道:“我们马上回家,吃了药就好了,嗯?” 莫行风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他已经分不清眼前的陆知轻是现实还是幻觉了,声音因为委屈而变得哽咽:“那你,不要打、打我,好不好?” 陆知轻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莫行风都那样了,自己居然还跟他动手,纯混蛋。他心疼得无以复加,用手指拂去莫行风脸上的泪水,将对方的头埋进自己的怀里。莫行风像是流浪的孩子寻找到母亲的怀抱,久违的气息让他着迷。莫行风环抱着陆知轻的腰“呜呜”地哭起来,像是要把三年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陆知轻揉着莫行风毛茸茸的脑袋,一瞬间产生了一个极为自私的想法。 要是莫行风可以不吃药就好了,就这么糊涂下去,永远爱着自己。但就在下一秒,陆知轻打消了这个恶毒的念头。 莫行风如果无法康复,那么自己一辈子都会活在罪孽与愧疚之中。他不能剥夺莫行风变成正常人的权利,只为一己私欲。就算不吃药莫行风能永远依赖他,但那又如何呢?既然从心底没有真正原谅他,那他就不配平等地站在莫行风身边。 “我们莫宝是好宝宝,一会儿吃了药睡一觉就不难受了,好吗?” 陆知轻耐心地哄着他,像是在哄一个三岁的婴孩。莫行风对他温柔的动作和声音很是受用,一会儿就不哭了,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嘴里念叨着什么。 车辆的目的地是莫行风一个人住的小区。陆知轻没来过这,凭着先前莫行风清醒时告诉他的路线走到了家门口,然后就面临了一个世纪难题——密码锁。 陆知轻先是试了试莫行风的生日,不对。又抱着忐忑的心情试了下自己的生日,0204,对了。 “莫宝真乖。”陆知轻偷偷亲了一口莫行风的额头。被无故奖励的莫行风羞涩地低下头,进门就熟练地找到了要吃的药,然后乖巧地递给陆知轻,让他帮忙打开。 陆知轻没急着喂药,给他烧了壶开水兑着冷水倒了杯温水给莫行风,然后像教小孩一样让他自己把药吞下去。 莫行风不至于傻到这个地步,却很喜欢陆知轻把他当小孩一样。见莫行风乖乖吃了药,陆知轻松了口气,问他:“还有别的药要吃吗?” “没有了,有的药,晚、晚上吃一次,就好啦。”莫行风躺在床上,自己主动盖上被子,闭起眼睛准备入睡。 看起来这是已经养成的习惯了。陆知轻心想,欣慰地看着莫行风入睡,心里却止不住地泛起苦涩。 因为他知道,一觉醒来,自己将会面对另一个完完全全不同的莫行风。那个莫行风不会对他笑,也不会和他废话,只会拒他于千里之外。
第29章 吃剩饭 莫行风没睡多久,大概两个小时后就醒来了。他浑浑噩噩地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变得清醒一点。房间里飘着一缕饭菜的香气,莫行风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拖着懒散的步伐向客厅走去。 陆知轻在厨房不知倒腾着什么,没发现莫行风已经起床。莫行风皱了皱面,用手挥开厨房外的油烟,哑着嗓子问:“你在干什么?” 专心做饭的陆知轻吓了一跳,手一抖,转头笑着说:“没什么。你不是还没吃饭吗,我也还没吃,正好做了饭一起吃呀?我搜了搜菜谱,可以试试……”莫行风看了看锅里冒着热气的鸭汤,陆知轻这是还下去买了菜? “你把这当自己家了是吧?”他打断陆知轻说话。陆知轻不在意莫行风的话中带刺,反而附上笑脸:“你以前,不是也很想要有一个家吗?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莫行风并没有什么触动,反而觉得他这句话特别可笑。 这话如果在高中时对他说,莫行风豁出性命都愿意,哪怕不一定会兑现。可是当时陆知轻连口头承诺都懒得给他,甚至还把他亲手送到戒同所里,那个穷尽一生都无法逃离的噩梦。 “如果我想要你去死呢?”莫行风只是随口一说,正眼都没看陆知轻。对方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随后浮上一层落寞,“我在这世上本就了无牵挂,除了你。等我办完一件重要的事,你要是还想我死,我不会苟活的。” 莫行风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结巴道:“这可是你、你自己说的,到时候别后悔。” 下午的阳光并不刺眼,就这么透过窗户映射在莫行风的侧脸。陆知轻凝望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凑过去吻了一下他的脸庞,亦如当年高中时期莫行风亲他那样,惶恐又羞涩。 莫行风没躲开,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又松开。 “笨死了,菜要糊了!”莫行风出声提醒,他受不住陆知轻毫无顾忌的直视他的眼神。 陆知轻清醒过来,连忙跑到锅前拿铲子翻滚炒菜,差点就焦得彻底了。幸好他多放了点水,否则莫行风又要等上好久才能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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