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来到,孩子的钢琴却没能买成,因为余曼丽在忍耐了几月后,终于忍无可忍,主动和他提出了离婚。唯一的条件是,女儿归她。
第58章 作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还有个弟弟的乡下女人,余曼丽人生这短短不到三十年里,吃了很多苦,也受过很多委屈。 有十几岁就开始干农活的苦,也有父母偏心弟弟总是说她不是的委屈。有独自生养孩子的苦,也有老公不在身边,被人暗地欺负、流言缠身的委屈。 多少个夜晚,丈夫睡着了,她一个人在黑暗里想起自己的前半生都会鼻子发酸。每当这时,她也会转身抱紧高毅,以获得些许欣慰。 是丈夫将自己从那泥淖里拉了出来,给了自己一个完整的家。只要想到此刻她所拥有的,过去那些苦难酸楚也都变得不重要了,她坚信未来会更好。 也正因如此,高毅的出轨比她这一生尝过的所有苦楚都更苦,更让她难过、委屈,和愤怒。 那不光是背叛了她,还毁掉了她过去所有的努力,打破她未来所有的憧憬。她曾把自己的一生都寄托在这个家庭里,寄托在高毅身上,如今她的人生也彻底坍塌了。 多少个夜晚以泪洗面。 但哭泣唤不回丈夫,争吵、让步也不行。丈夫一个个不回家的夜晚,已经彻底宣告和她决裂。除了女儿,这个家里竟没有一丝让他留恋的地方。 这一切都在告诉余曼丽,她是个彻底失败的妻子,更是个彻底失败的女人。 心里难过得受不了的时候,也不能打电话向娘家人倾诉,她也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唯一能听她说几句话的只有庞娟,她便把这些糟心事和庞娟说了。 听她哭诉的时候,庞娟还和她一起骂高毅、骂男人,完了也说替她保密。结果第二天,超市所有人都知道了这回事。不仅知道她老公出轨要和她离婚,她死活也不离,还知道她老公出轨的是个男人。 余曼丽从未有过这样耻辱的时候。不光是家里的丑事给她蒙了羞,更有自己丈夫被一个男人抢走的耻辱。 她信任庞娟才把这些告诉她,而她转头就一字不落都说了出去,还不定在背后怎么嘲讽她。羞愤至极的余曼丽,揪着庞娟的头发和她厮打起来,最后她被开除了。 工作没了再找并不难,但她全然没了心力。 在家两天闭门不出,却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超市的财务大姐。 说是大姐,看起来却比余曼丽年轻。北方女人个子高挑,骨架也大,波浪长卷发下,是一张端正的脸,颓废的余曼丽在她面前显得单薄又可怜。 财务姓张,三十七八岁,余曼丽客气地叫她张姐。把她引进门时,心里纳闷,是不是自己最后这笔未结的工资出了问题,为什么不电话联系,要亲自上门。 人家财务是坐办公室的,跟她们售货员不同,跟她更没什么交情。 直到张姐说明来意,余曼丽才知道原来张姐的丈夫也是有了外遇,她也因此离了婚,如今自己带着儿子过活。 张姐拉着她的手:“我也没别的意思,上次见你不太好。都经历过一样的事,我明白你,就过来看看你怎么样。” 经历了丈夫的背叛,又经历了“朋友”的背叛,如今这样一个外人,突然对她说这些话,余曼丽鼻子一酸:“你说男人怎么都这鬼德行,姐你那么好的人,你老公真是没长眼睛。” “老什么公,现在就是个陌生人。” 一说起这些,大姐心里还隐隐有气:“我以前也总想是不是我不够好,他才出轨。后来想,为什么背叛婚姻的人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要我们女人自己找原因。我看那些女人出轨的,男人只会骂她贱,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你一时半会想不通很正常,我也是花了一两年才走出来。慢慢来,都会想通的,都会好的。” 那天下午,两个在婚姻里遭到背叛的女人聊了很多,相同的经历,相似的心境,越聊越投机,自然也聊到了离婚这个选项。 张姐作为一个脱离婚姻独立抚养孩子的活生生的例子站在余曼丽面前时,她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女人离了婚,天也不会塌下来,原来一个人抚养孩子,也是能够做到的。特别是听大姐说她儿子学习好,也很懂事,并没有因为离了父亲就长歪,反而比同龄人还懂事。余曼丽也第一次认真思考起了离婚的事,也敞开心扉和大姐聊了她的各种担忧。 她最在意的女儿的抚养权问题,张姐告诉她可以打官司。当年她也是通过官司获得了儿子的抚养权。余曼丽手里有高毅出轨的证据,他是过错方。目前最要紧的,赶紧让余曼丽找个工作,有稳定收入。 还有她没钱请律师的困难,张姐告诉她,有专门为女人离婚提供援助的组织。之前她也受到过她们的帮助,可以把余曼丽介绍过去。 她抱着去看看的想法,去到了张姐说的援助中心,才知道那是个家暴援助中心,到处是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女人,还有孩子。 她并没有受到过家暴,但对于她的请求,接待的志愿者也并没有拒之门外,表示会帮她寻找低价或免费的援助律师。 在那地方多跑几趟后,她也认识了更多处境和诉求差不多的人。和类似遭遇的人互相鼓励着,安慰着,她们成了她心理力量的依托,她也不再孤立无援,这让她终于下定了离婚并争取女儿抚养权的决心。 余曼丽终于同意离婚,高毅也觉得松了口气。但是她不愿意放弃女儿的抚养权,高毅自然也不愿意。 新年伊始,一张法院的传票送到高毅手上时,他有些慌了神,幸而有苏雪青帮他出谋划策。 苏雪青告诉他,起诉离婚也是离婚的一种方式,到时候出庭就是。至于孩子的抚养权问题,他可以帮忙找个专门的律师,尽量帮他打赢官司。 高毅第一次打官司,却是和自己的妻子。他无法想象,比自己更愚昧,更什么都不懂的余曼丽,到底是怎么主动走到这步的。大概真的是对他恨之入骨了吧。 按照要求,高毅去律所和他的离婚律师讨论对策,以及提供一些证明材料。从律所出来,他情绪很低落,很是垂头丧气。 “律师说你有胜算的,怎么还这么沮丧?要是实在担心,去做个结扎手术怎么样?刚律师说了,如果能提供绝育证明,对于争取抚养权很有利。”苏雪青点了支烟递给他,“如果你没有再婚的打算的话。” 高毅转头看他:“不会再婚了,我只想和你一起。”过了一会儿,“手术会去做的。” “什么时候去,我陪你?”苏雪青笑看着他,有点戏谑的味道。 高毅不太好意思:“不用,我自己去吧。” “难为情?” “……本来不想给你添麻烦,是我太没用了。” 苏雪青将手搭在他肩上:“别这么说,都会好的。” 高毅抓过他的手,感激地:“谢谢。” 苏雪青的安慰,让他心里好受了一些。 昨晚他和余曼丽终于将两人离婚的决定和女儿说了,是想问女儿以后想和谁一起生活。然而高雅歌一听便大哭起来,只喊着“不要不要”,哭了半宿。名存实亡的夫妻没什么可说的,相对而坐,各自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和自己相同的愁苦。 他很担心余曼丽为了让女儿偏向她,就在女儿面前贬损辱骂他,让女儿恨他。也怕因为女儿更倾向她,让自己失去抚养权。 越是临近开庭的日子,他越是不得不回那个气氛日益紧张的家,他得让高雅歌在他眼皮底下。 春暖花开的日子,他们的离婚官司正式开庭了。 关于两人感情破裂的事实很快得到了认可。财产的分割也很快达成了一致,尽管律师建议高毅争取房产,以便更有力地争取孩子的抚养权。高毅因为内心的愧疚和亏欠,主动放弃了房子和存款,只要了车。 然而余曼丽并不因为他在财产方面的退让,而在女儿的抚养权争夺上手软。 至于女儿的抚养权归属,两边律师法庭上唇枪舌战,两个当事人法庭下大打出手。几场官司下来,高毅的外套被余曼丽撕烂两件。
第59章 七月盛夏,法院前的空旷的大理石地面被晒成铁板,热气腾腾地把每个路过的人炙烤一遍。 最后一次开庭,高毅车上除了律师,还有高雅歌。 她的抚养权是这场官司最大的矛盾和焦点,作为已经能够准确表达自己偏向的儿童,她的意见也会对判决产生影响,所以她也被要求出庭。 律师从包里摸了一块巧克力递给后座的高雅歌,还不忘扭着脸叮嘱她:“待会儿有人问你想和谁生活时,你一定要说爸爸。 “你爸爸很爱你的,为了以后能和你一起生活,还专门去做了绝育手术。除了你,他以后都不会有别的孩子了,待会儿你一定要选他。” “老师,你别和她说这些了。”高毅出言阻止。 律师将巧克力塞给高雅歌,对高毅说:“十岁孩子的意愿很重要,一定得让她说想和你在一起。” 为了这个目的,律师让高毅提前一天从家里把女儿带走了,在出庭前的时间,让他们父女一直在一起。孩子毕竟容易受到影响,选择往往只是一念之间。 “她会的。”高毅说,又转头对女儿说,“丫头,你累了就睡会儿,到了地方我再叫你。” 高雅歌不哭也不闹,默默低着头。在高温中,巧克力有些软了,被她逐渐收紧的力气捏得变了形。 高毅从内视镜里看着女儿。下半年十一岁了,已经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小女孩。但也是这些日子,才在女儿脸上渐渐看到一些所谓大孩子的成熟模样。 高毅很愧疚,也知道她这些日子很煎熬,自己又何尝不是。 打官司的这半年,他从内到外都已经被耗得精疲力尽,更何况一个孩子。最开始女儿也哭也闹,听不得他们要离婚的话,后来慢慢不会哭了,只是沉默,像是灵魂被抽干了一样。 他知道家庭的破裂对孩子伤害很大,担心女儿以后不能好好成长。苏雪青劝他等这件事告一段落,带孩子去做做心理疏导。也让他不用那么担忧,人的成长总是会遇到一些挫折的,别小看了孩子的自愈能力。这世上很多单亲家庭的孩子,包括他的侄子苏昱童,最后也都还是好好的。 幸好还有苏雪青。 说起来苏雪青只是最开始给他找了个打离婚官司的律师,后面一次次开庭都是他自己来的。但无论他遇到什么问题,苏雪青都能三言两语解开他的痛苦。 苏雪青并没有掺和进他这些事,他也不愿把他搅和进来,但他知道对方一直在身后默默注视着他,也在默默等待着。那目光便是一种支持,那目光也让他能够在精疲力尽时仍然站起来,面对他生活里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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