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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火车上下来步行了一阵，刚刚又在河边戏耍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天幕几乎擦黑，顾衍没有手表，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几点了。因为被火车上的气味熏得难受，一直感觉不到饿，可到了现在，终于清清楚楚听见肚子的咕噜声。 环顾四周，除了花草树木，根本看不到半点人烟。顾衍从布包里拿出唯一的一包桃酥饼，那是他妈妈前天刚买回来的，说是好久没吃，买来解嘴馋的。被他顺手偷了出来，原打算路上当零嘴，现在却成了救命的晚饭。 边走边啃，等一整包酥饼全部下肚，顾衍又走出了好几里地。感到腿脚有些酸痛，就在路边找了块稍大一点儿的石头坐下。 耳边听着阵阵虫鸣，抬头是皎洁的明月和满天的星辉，顾衍忽然感到了迷茫。 昨晚头脑一热选择了离家出走，可是以他目前的情况，即使顺利抵达了新的省会，也只是个什么都不是的黑户。虽然他一直坚信天无绝人之路，可当现实摆在眼前时，却又显出茫然无措。 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究竟能以怎样的身份在新城市谋得一条生路？这些亟需解决的问题，都好似完全没有答案。如此想来，像现在这样，在乡野当个流民看起来似乎更容易些。 21岁的顾衍同志，犹如初生牛犊，突然就这么无知无畏的想通了。反正除了回家，他怎样都能接受。既然已经出来了，大不了就当仿效青年毛主席，也走一遍身无分文的游学路。 想罢，顾衍对着夜空大声喊道：“顾衍，天无绝人之路！相信自已，你一定可以找到自已的路！” 烂漫天真的想法终于让顾衍的心安定了下来。他找了一颗大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枝干歇下，今晚就先这么凑活。 自此，顾衍当真过起了风餐露宿的生活。反正也没有目标方向，索性沿着铁轨一路走去。幸好天气还不算太冷，晚上即使席天慕地也能凑活。 饿了渴了，就在路边找些果子充饥。对顾衍这么个在城里长大、被家里宠溺的人来说，让他上山打野味或者下河抓鱼，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大多数时候，靠着路过村庄时，拿钱找老乡买点吃食。只不过这年头粮食紧缺，人家自已都不够吃，所以也不是有钱就一定能换到吃的。 况且，他家条件有限，出门时带的那点钱本就不多。于是，有一顿没一顿就成了常事。 刚开始的几天，凭着一腔热血还勉强熬得住。等到了第十天，顾衍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身上带的钱，早几天就已经全部花光；布包里的东西，大半也被他拿去换了吃的。之后，靠着吃野果子又挨过两天。 可今天似乎运气特别不好，从早上找到下午，愣是没看到任何能吃的东西。胃里已经饿得隐隐作痛。 顾衍脚步虚浮地继续往前走去，抬头看到前面不远处，好像有个村子。想着要不去那里碰碰运气，便咬紧牙关加快了脚步。 可就在临近村口时，顾衍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接着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3章 长这么好看，怎么就是个文盲呢？ 等到再次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黑漆漆的屋顶，侧头再看，是一间简陋，却收拾得干净又整洁的土坯房间。 顾衍缓缓撑起身，发现自已里里外外都已经被擦洗过，身上也换了干净的棉布衫。正盯着盖在自已身上的灰色麻布被单发愣，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啊！同志，你醒啦？” 进来的年轻男人一看到他，整张面容一下子明亮了起来，满脸的惊喜。 首先让顾衍感到诧异的是，眼前的男人皮肤白皙得根本不似一个农民该有的样子，甚至比起顾衍这种城里人，都毫不逊色。 一双桃花眼含情带笑，鼻梁高挺，粉色薄唇弯出一抹浅浅的笑。即便穿着一身毫无美感可言的深蓝色军便服，也难掩他清丽俊秀的气质。 不过，虽然生的秀气，可这个男人却不会给人半分娘气的感觉，挺拔的身姿和一头清爽的寸头，让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有型。 对于自已的长相，顾衍一直很有自信。在他们那一带，他的英俊潇洒要是数第二，估计没什么人敢称第一，不然也入不了曹局长的眼。只是不曾想，竟然在农村还能碰上丝毫不逊于他的，另一种风格的俊美。 顾衍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连什么时候乱了心跳频率都没注意到，更不要说回答对方的问话。 男人被顾衍盯得有些害羞，脸上不自觉的泛起了一丝红晕。 “同志！”为了掩饰尴尬，他再次出声喊了一遍。 “啊？” 顾衍这才从愣神中清醒过来。发觉自已的失态，也是脸上一热，掩饰性的轻咳一声，问：“是你把我救回来的？” “嗯。看到你倒在村子口，不知发生了什么，就想着先带回来再说。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衍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吞吞吐吐地解释：“其，其实，我就是饿的……” “等着。” 一听这话，男人憋着笑迅速返身又跑出了屋子。 不一会儿，男人再次推门进来，手里多了大半碗白粥和一个菜饼。 “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厨房就剩了这么点儿。你先吃着，一会儿水开了，我再给你下面条。” 一看到食物，顾衍的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一骨碌从床上窜下来，从对方手中接过来，毫不客气地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男人被逗乐了，笑着安慰他。同时又惦记着灶上的水不知道烧开没，看了顾衍几眼后又出去了。 男人前脚刚迈出去不过半分钟，粥和饼已经大半进了顾衍的肚子。胃里有了东西，顾衍才终于觉得，自已是真的又活过来了。 几口把剩下的食物吞进肚里，拿着空碗，顾衍走出屋子，屋子前方的院子里黑漆漆的，只有隔壁灶房透出微微的黄光。 顾衍循着光走了过去，看到男人正在往灶坑里填枯枝干叶，听到动静探头出来，看到是顾衍，以为是来催他的，忙开口解释：“你再稍微等下，水马上就开了，一开我就把面下下去，很快！很快！” “没事没事！不着急。我刚吃了粥和饼，现在已经没那么饿了。” 顾衍摆摆手立马解释道，想起来好像还没感谢人家，又接着补了一句：“谢谢老乡！今天要不是你，估计我真的会饿死在路边。” “客气啥，谁还能见死不救啊！” 面条煮好后，男人又拿了一碟酸豆角过来放在顾衍面前，自已也在桌边坐下，看着他吃面。 因为先前有了粥和饼的铺垫，此时的顾衍已经不似一开始那般饥饿难耐，自然也就恢复了往常的风度，一筷面条，配一口腌菜，吃得不急不慢，期间还与对桌的男人攀谈起来。 “我叫顾衍，衍生的衍。老乡怎么称呼？” “我叫瞿安……” 说着，瞿安竟然脸红起来。 “哪个安，安全的安吗？” 瞿安红着脸，沉吟了一会儿才说：“应，应该吧……我不识字……” 顾衍吃面的动作一顿，随即尬笑两声，说：“啊，哈，正常。这年头，城里不识字的人都一抓一大把呢，更何况农村，哈哈~” 这话委实说得口是心非，因为此时，顾衍在心里小声嘀咕的却是：长得这么好看，没想到竟然是个文盲！可惜，太可惜！实在白瞎了这副皮囊。 这么想着，先前初见时因为惊鸿一瞥，而在心里积累起的那点儿好感度，也顿时减下去不少。 尴尬的话题结束了好半晌，顾衍都没有再次出声，自顾自的只一门心思吃面。虽然瞿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氛围的瞬间变化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别扭，为了缓解气氛，这次换他开口问：“顾同志来我们村，是要干什么吗？” 这下轮到顾衍脸红了。 慢慢吸了一根面条，支支吾吾的说：“我，我，我……” 可‘我’了好半天，也没想到特别合适的理由，最后索性心一横，如实坦白， “我是济城人，原先在我们城里的邮局打零工。因为一点事情，跟家里闹了别扭偷跑出来。一开始买了去南市的票，可实在受不了火车上那味儿，半途被迫下了车。之后就一路瞎走，流浪了十天。今天是饿得实在撑不住，才会倒在你们村口。瞿同志，你救了我一命，我不想隐瞒你，但是请不要告发我，吃完面我就走，绝对不会给你惹麻烦！” 虽然对顾衍的身份有过怀疑，刚遇见那会儿，也为救还是不救挣扎了好久。 可一来瞿安天性善良，做不到真的见死不救；二来，顾衍真的太好看了，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似的，完全长在了瞿安的心坎儿上。 自从发觉自已异于常人的性取向后，瞿安一直很沮丧，甚至一度绝望的认为，他这辈子注定要孤独终老了。如今碰上顾衍，简直是意外之喜，让瞿安有了一种被月老牵线的错觉，见到他的第一面，瞿安就动了红鸾星。 现在，又听到顾衍主动向他坦诚交待身份，确信他不是坏人，如此一来，让瞿安想要靠近他的心更加坚定了。当即决定，不管这人是不是能够接受自已，不管将来能否与他还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性，他都要不顾一切护他周全！
第4章 谢谢你，收留我 “顾同志，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告发你！” 瞿安立即宽慰道，停顿了片刻，又试探着提出了自已的想法， “如果你暂时没地方去，可以考虑待在我家。我们村因为地理位置相对偏僻，对人员的管制不像其他地方那么严格，只要不主动惹事、不违法犯罪，平日里基本不会被查。” “真的？！” 顾衍不敢相信自已运气能这么好，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容身之地，一脸惊喜的望着瞿安，“你真的愿意收留我？” 要知道，前几次路过村庄换食物的时候，都让他格外提心吊胆，就怕人家把他当成来路不明的流民抓起来。因此，每次一换完东西就匆匆离开，从来不敢多留。 “嗯！” 瞿安认真的对他点点头，“只要你对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就愿意帮助你！” “是实话，绝对没有半分欺瞒！我不是坏人，你相信我！我敢对天发誓，如有半句假话，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顾衍当即赌誓。 生怕对方不相信，又从自已的布袋里翻出吴大姐给他开的介绍信拿给瞿安看，“你看，这是我为了买火车票，让单位开的介绍信，上面还有我们邮局的公章。我真没骗你！” “好，我信你。” “谢谢！太感谢你了，瞿同志！” 顾衍一把抓住瞿安放在桌上的双手，用力握了握，说：“你放心，等我修整一段时间马上就走，不会给你添很多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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