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似乎刚看完诊出来,无助的坐在诊室旁。女人小声的呜咽,男人抹了把眼睛,拍拍妻子的背说:“别哭,等会儿我再去问问温医生。” 孩子还那么小,宁江泽没办法想她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完。但是在医院,情况比这对夫妻严重的不再少数。 宁江泽看不了这些。他移开视线,往对面诊室的电子栏上瞟了眼—— ? 主治医生温景宴? “……” 温景宴是什么很大众的名字吗?? 正想着,对面诊室突然打开门,护士拿着一摞单子带病人出来。宁江泽心里默念过的名字的主人下一秒也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温景宴站门边叫住护士嘱咐了两句,坐门边的夫妻抱着孩子,不死心地凑上前问他今天能不能手术。 小孩儿才三个月,而因风疹病毒引起的先天性白内障不宜过早手术。温景宴有些无奈,语速比平时稍快,简洁地再重复了一遍在诊室里说过的话。 男人认为是温景宴不给做,不想做,因为没给红包。他当场问温景宴要多少钱才能给他孩子做手术。 “风疹病毒感染早期在晶状体内依然存在,现在手术会导致潜伏在内的病毒释放,引起虹膜睫体状炎。”面对情绪在失控边缘的夫妻,温景宴始终平静。 他道:“这时候做手术有一定概率会因为炎症而引起眼球萎缩,我认为我说的话不难理解。” 夫妻俩文化程度不高,听村里老神婆说必须在满三月时做手术才能彻底根治,这才慌里忙张跑来医院。 专家号没预约上,当时温景宴恰好有一个余位,夫妻俩便早早在网上挂上号。 刚参加工作时温景宴被病人不信任,没少让人投诉。他不骄不躁,能力也在这摆着,久而久之不好的声音便少了。 温景宴年纪轻轻,挺有名气。当然,有一部分名气来源于他的脸。有些眼角长了个脂肪粒的也要挂个号,借机来瞧他一眼。 一开始温景宴还能耐着性子反复和家属解释,之后见的病人增多,有类人无论他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且不说他反复说着累,要是每个人都这样来回耽误时间,随意进出,工作根本无法继续。 夫妻俩还想纠缠,温景宴直接转身回办公室。然而中年夫妻不让他走,其他诊室外候诊的患者也齐齐朝这处混乱看来。 该下一个叫号的病人不愿了,走廊拿着报告单等着让医生看的也不少。 “医生都说不行了怎么这么犟?” “要不信人大夫的来医院看什么看,别耽误大家时间。” “就是。”男人拿着报告单,说,“医生最怕的就是遇上你们这种人!” 温景宴被那对夫妻纠缠的时候,宁江泽差点冲上去拽那男人,然而刚站起身,挂温景宴号的病人先冲上去了。 随后保安和护士赶到,不需两分钟便又恢复了秩序。 宁江泽站在一旁,还有点懵。 半晌后只觉得温景宴也挺不容易。 可能是他的视线太直白,对方似有所感地抬头看来,两人冷不防对视。宁江泽怔住,张了张嘴,还没说出什么话,唐思遇便从身侧的诊室出来了。 周遭嘈杂,候诊大厅喊号的声音从走廊门外透进来,隔壁诊室护士也在扬声喊25号黄某某某。 “宁江泽,我好了。”唐思遇说话的声音并不大。 不知道是怎么从温景宴略带疑问的眼神中离开的,宁江泽送唐思遇回家,待到十二点,给人做了饭才走。 温景宴估计忙,也有可能是反应过来被骗,直接拉黑删除他了。 也好。宁江泽心想。 还愁不知道怎么说呢,删了就删了。 老子不在乎。 下午在商场买花瓶,宁江泽挑着挑着,忽然试探着给温景宴的微信转账。看见跳出输入金额的页面他才收起手机继续看。 半个小时后,花店。 他点开再试一次。 十分钟后,又试,孜孜不倦。 天穹黯淡,黑沉沉的替换掉最后一抹亮色。繁华地段灯红酒绿,城市街灯渡着一层朦胧的光,伫立在无尽的康庄大道。 或蜿蜒小路。 宁江泽提着几大口袋东西到家的时候,精神疲倦得要死,胜过身体的劳累。到家从冰箱里拿了瓶水喝下半瓶,冰得脑仁疼。 东西全堆客厅的地上,他把花放厨房水池里醒花,洗过澡之后,往地上扔个屁垫,盘腿坐茶几边拆他那些东西。 他一直觉得这屋没生气,下午到花店买了丁香花。在店里磨蹭的时间长,硬是把马蹄莲也看顺眼买了一束。 宁江泽算着醒花的时间差不多了,到厨房把花拿过来放到茶几上,找了把剪刀开始修剪。他修剪花枝没技巧,怎么剪,怎么能存活得更长久,全是现找视频看着学的。 温景宴的电话打过来时,他没注意手,好好的丁香让他剪成了筷子。 剪刀还在手上划了一道。 破皮了。 血珠在他傻愣着盯着手机时冒出些,宁江泽随手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拿起持续响铃的手机咽了下唾液。 心想这人终于忍不住来算账了。 他这辈子还没怕过谁,他把自己现在的心情默认为心虚。 骗人确实不对,如果温景宴要约架的话他也认。 在对方挂断的前几秒点下接听,他清了清嗓子,底气不足地抛出一个:“喂?” 一副试探犹豫的语气,温景宴以为宁江泽还没存他的号码,开口道:“我是温景宴。” 宁江泽说:“我知道。” 温景宴笑了下,说:“我还以为你没存。” 不等对方说什么,他问:“眼睛还在发炎吗?怎么来医院了?” 其实这话就明知故问了,他当时就站在半米远的地方,很清楚宁江泽是陪人来的。 果不其然,等了几秒,宁江泽说:“没有,陪朋友来复查。” “嗯。” 宁江泽不知道他这个“嗯”是什么意思,温景景说完一时半会没开口说其他的。 闯祸时要挨骂或者读书的时候犯了错,老师在犹豫要不要请家长时,那把刀悬着迟迟不落的感觉和现在有得一拼。 他有点汗流浃背了。 “你——” “我听见你朋友叫你江泽。” 两人同时开口,宁江泽呼吸一滞,过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是……” 你听错了? 他叫错了? 两个可信度都不高。撒谎容易圆谎难,宁江泽替陈周越去相亲的那刻起,这谎牵扯的就不单是他们三个人。 要是他现在说自己不是陈周越,那么,当陈周越母亲和外婆知道了,会不会牵连到唐思遇身上? 万一她们再次将唐思遇从陈周越身边带走了怎么办?在陈周越和他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一个几乎全盲的瞎子,又会在哪儿独自渡过七年。 销声匿迹的等待没有期限,运气不好的话,陈周越和他可能再找不回这个人。 宁江泽转念又想到温景宴如果知道自己被人当猴耍了…… 认识没多久,他不太了解温景宴,想不到让对方生气之后的后果。但是应该好不到哪去,宁江泽思来想去,硬着头皮说:“……那是我的小名。” 沉默半分钟,听筒里传来似有若无的轻笑,他浑身倏地绷紧,感觉下一秒对方就要开大嘲讽了。 然而预想中的粗鲁话并未响起,温景宴声音如常,忽地说:“很好听。” 宁江泽微怔:“什么?” 温景宴嗓音永远温沉低缓,隔着听筒更是多了一分磁性。他没解释又仿佛解释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江泽。” 江泽。 只是没有带姓,宁江泽耳朵顿觉发麻。 三个字的怎么这么占便宜,单是喊名儿就很亲昵。 这么叫他的,温景宴不是头一个,宁江泽他妈也这么喊他。偶尔宁盛也跟着老婆这么喊,不过他这个逆子勇闯娱乐圈以后,他爸就不这么叫了。 一口一个兔崽子。 宁江泽把手机拿远一点,离耳朵有一个拳头的距离,温景宴再开口的时候他又挪了回去。 温景宴问:“信号不好吗?” 宁江泽说:“没有。” 信号特别好,手机不好。 他妈的漏电! “现在有时间吗?”温景宴那边窸窸窣窣一阵,像是在换衣服,玩笑道,“我记得你还欠我一顿饭。” 宁江泽掀起眼皮瞥了眼时间,“……?” 十一点吃什么饭? 雄哥半个小时前还微信三条六十秒语音嘱咐他今晚只有蔬菜沙拉,禁食夜宵。 转头这人就来勾引他了??? 温景宴这会儿还在医院,他把白大褂挂好,见宁江泽迟迟不回答,又轻喊了一声:“江泽?” 另一边,宁江泽的耳朵顿时又麻又烫。 他板着脸,这个杀手超级冷似的开口:“定位。” 挂了电话,温景宴微信发来定位,宁江泽没看,往沙发上一扔,起身去衣帽间找衣服换。 他无意识地抬手在耳朵上揉了下,片刻后宁江泽顿了顿,眉头拧紧,大骂垃圾手机迟早倒闭!
第8章 江泽,看路 半夜不睡觉,出门给人当司机,爸爸妈妈都感动哭了,给宁江泽买最爱吃的大嘴巴子。宁盛同志一定会买一送一附赠限定语音——加油,没出息的兔崽子! 温景宴发来的定位是三院,宁江泽二十五分钟的车程,到医院门口打着双闪等了两分钟才看见长腿大美男提着一个深蓝色的袋子快步走来。 宁江泽站在车边,懒散又不怎么耐烦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皮笑肉不笑道:“少爷请上车。” 他阴阳怪气的,温景宴往他手上的手机扫了眼,笑着说:“刚是不是写小作文骂我呢?” “……”温景宴再晚出来两分钟,宁江泽激情并茂的小作文就发过去了。 被人戳穿了有点心虚,他不认:“你放屁。” “是吗?”温景宴说,“可能是我刚才看错了。” “?什么看错了?” 温景宴:“你一直在输入中。” “。”宁江泽真想抽多嘴问这一句的自己两巴掌。 副驾驶大大开着,说话间,温景宴脚步一转走向后座。宁江泽一看就不干了,上次还让他坐前面去,现在轮到他当司机,自己倒舒舒服服跑后面去。 “你坐哪儿呢?” 宁江泽微挑了挑眉,拿着手机的手往副驾驶示意,“这儿才是你的位置。” 温景宴想笑,打开后座的车门将手中的袋子放了进去:“我放东西。” 大半夜餐厅大多都暂停营业了,大排档、烧烤、火锅宁江泽倒是想吃,就是怕饭是今晚二十点吃的,人是明早七点让雄哥捏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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