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于清: “小昭,你觉得我刚才弹的那首曲子怎么样?” 季星然垂眸思考片刻后,认真道: “很好听,而且特别有代入感,好像让我一下子就站到了静谧森林里的潺潺溪流前。” “那只是一个片段。” 没有人不喜欢听到赞美,尤其是当发出赞美的是这样一个真诚纯净的人时。温于清笑道: “那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弹奏这首曲子?” 温于清将手里的曲谱交给季星然: “可以看懂吗?” 季星然还没反应过来温于清是什么意思,手里就被塞了一份有勾画笔迹的琴谱。 形状独特的音符在五线谱上跳跃,如果是没学过的人是看不懂这些专有符号的。 季星然看着琴谱,觉得这些符号很眼熟,他应该是会的,脑袋却好像被蒙了一层纱一样,这层纱轻薄微透,却成了他追捕失去的记忆的阻碍。 季星然垂着眸子的样子像是在看琴谱,温于清也不出声催促,安静地坐在旁边。 手里的谱子交出去了,温于清突然无事可做,抬起视线,落在前方不远处正在勤勤恳恳烤肉的人的身上。 乔斯木本来就一直盯着温于清,于是第一时间和温于清的视线相撞,乔斯木方才乱七八糟的想法立刻就被撞出九霄云外,只记得对温于清露出大大的笑容。 温于清被乔斯木透着傻气的笑容逗笑了。 看到温于清笑了,乔斯木的笑容也跟着加倍扩大。 路归舟在乔斯木的旁边,他也在一直注意季星然,但季星然却一直没有抬头看他。 路归舟之前已经派人查到了季星然的过去,他知道,乖小孩为了成为父母眼中的好孩子,从小就被各种课程塞满,钢琴自然也是会的,还参加过很多钢琴比赛,拿了不少奖项。 或许在数不清的不得不学的课程中,钢琴课是为数不多季星然真的喜欢过的吧。 路归舟不知道,他只能这样猜测。 季星然自己现在也不知道了。 所以路归舟可以理解,季星然今天碰了钢琴后异常的反应,可以理解季星然低头看琴谱一直不看他。 但是旁边这人眉来眼去的,表情那么夸张,影响心情,他看不下去。 路归舟将烤好的烤肉放进瓷碟中,远离让他看不顺眼的乔斯木。 路归舟走到季星然身边,看了一眼温于清。 温于清很有眼色地起身让位。 路归舟在季星然身边坐下,夹起烤肉,送到季星然嘴边。 “乖宝,张嘴。” 季星然正在苦苦思索手里的抽象符号们是什么意思,他完全沉浸于混乱漩涡中,但是对路归舟的信赖几乎已经刻入骨子里,即便灵魂出走,他也听从指令张开了嘴。 口腔里微烫的温度唤回了季星然的心神。 季星然抬眸,对上路归舟深邃的视线。 嗯?路先生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季星然视线偏移,看到站到旁边的温于清。 ……怎么感觉这场面似曾相识。 某道冰冷的视线如利箭一般扎在他身上,温于清求生欲很强地遁走: “没事,小昭慢慢看,有看不懂的地方随时问我。” 温于清走开了,季星然的视线回到路归舟身上。 这块地方终于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路归舟动作自然地又夹起一块肉,送到季星然嘴边: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虽然季星然心里还是羞涩,但是又贪恋这样的亲密,不舍得真的推开路归舟。于是他只能压下羞涩,一回生二回熟地张开嘴,也尽量让自己的动作自然。 季星然诚实道: “温于清给我的琴谱,我感觉我能看懂,正在想呢。” 路归舟面不改色: “那是好事,说明你的记忆正在苏醒。” 路归舟并没有透露更多他知道的季星然的过去。 他知道季星然想要恢复记忆,因为天真的小孩设想了自己有温暖的过去。 但是路归舟知道真相不是这样的。 他宁愿小孩一直生活在美好的幻想中,也不愿将来有一天季星然想起一切后,失去最纯净明亮的笑容。 但是路归舟也知道小孩需要鼓励,如果顺着季星然的想法能让他更开心的话,他也不介意说些小孩爱听的话。 — 路总已经被乖宝拿捏了嘿嘿
第30章 灵魂 夜色渐沉,在规律的潮汐声中,月光下的庭院只剩下残存的炭火和缕缕余烟。 路归舟处理完了今天的工作,从房间里出来,准备下楼接一杯水后就休息。 走廊很安静,环境里只有忽远忽近的海浪拍岸的声音。路归舟不紧不慢地走到楼梯口,两声清脆的琴音打破了寂静。 只是一瞬。房子里再次归于安静,就好像那两声琴音只是路归舟的错觉。 在这样无人的夜里,凭空出现的两声琴音莫名显得诡异。 路归舟脚步微顿,皱起眉,原本慵懒的身姿端正起来,继续向下迈。 客厅的一角起了一个圆台,白色三角钢琴就摆在圆台之上。 别墅一楼所有主灯都暗着,只有照向钢琴的一盏射灯发出温暖明亮的光,聚集向钢琴前的少年。 穿着柔软浅蓝色睡衣的少年坐在琴凳之上,发梢也乖巧的搭在脸侧,他眼眸低垂,注视着自己与黑白琴键相贴的指尖。 随着少年低头的动作,一片白皙的后颈从黑发和衣领中悄然露出,被灯光染出温暖的色泽,落在捕猎者眼里显得那么诱人和脆弱。 单纯的少年不知道已经有人闯入了这方僻静的小天地,他的眼里只有手下的黑白琴键。 琴谱架上是温于清今晚塞给他看过的琴谱,后来路归舟占了温于清的位置,温于清索性直接走远了,和乔斯木专心吃烤肉,一直没有问季星然要回琴谱,就好像这份他亲手写的谱子只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一样。 虽然温于清表现得毫不在意,但是季星然却是不敢怠慢,一直小心地收好这份谱子,带回了房间,放在床头柜上,打算明天还给温于清。 季星然本来是这么想的。 但可能是床头柜的位置实在是过于醒目,于是季星然走到床边准备睡下时,这份带这几道折痕的琴谱撞入了季星然的视线。不是季星然保管不善折到的,温于清把琴谱给他时就已经存在了。 这份琴谱短暂占据了季星然的视线就算了,还填满了季星然的脑子。 当季星然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要伴着潮汐进入梦乡时,无数音符好像突然活了过来,在他的脑海子漫步跳舞,任凭季星然怎么驱赶它们也没有用。 季星然做了好一会儿的无用功后,终于决定接受现实,翻身坐起,一掌拍亮了房间里的灯,又被突然明亮的环境光刺得睁不开眼。 即便如此,季星然依然强硬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伸手拿起床头的琴谱。他怕再晚一些,就要被脑海里萦绕不去的音符们淹没了。 季星然是认得这些音符的。 虽然他记忆一片空白,但是他能看懂这些抽象符号的含义。 跳动的音符从纸上进入他的脑海里,又从脑海中跳出来,化为实质,推着季星然起身下楼。 当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坐在了钢琴前。 季星然感觉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在指引着他,他把琴谱放在谱架上,调整坐姿,抬起双手放在琴键上,一切动作都那么自然流畅,一切都好像已经刻入了身体记忆中。 季星然还没忘记现在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手虽然放在琴键上,却不敢真的用力按下去,只是看着琴谱,手指流畅地抚摸着琴键。 只偶尔到了情绪投入得忘我时刻,季星然才会短暂失去对手指力度的控制,不小心将琴键按下漏出几声清脆。 这个时候,季星然会被漏出的声响吓一跳,被迫从音符中抽出心神,继续小心地控制力度,随后又不知不觉地浸入自己的世界,将琴键按出乐声。 如此循环往复,要是换了旁人,多半早就失去耐心了,季星然却好像完全没有受到影响,还是那么轻而易举地没入音符世界中。 “乖宝。” 季星然正愧疚着刚才又不小心按出两个音了,身后突然传来人声,季星然被吓得缩了缩肩膀,回过头: “路先生……我是不是吵着你了?” 路归舟微微摇头: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季星然眼底升起几分不舍,面上却是乖巧应答: “我马上就去睡了,路先生。” 路归舟张了张嘴,没有接季星然的话,而是说: “乔斯木和温于清出去了,这里除了我,没有别人在。” 看着季星然有些疑惑的眼神,路归舟顿了顿,补充道: “你可以弹出声。” 季星然明白了,路归舟不是要赶他回房间的意思。 季星然的双眸像是突然被点亮了一样,眼里的惊喜盛满了溢出来。 但是季星然并没有马上开始动作,刻入骨子里的礼仪让他不会在这寂静的夜里轻举妄动。 “路先生,我真的可以弹出声吗,会不会吵到你,会不会吵到邻居?” 一连串的问题如枪林弹雨袭来,路归舟失笑: “不会,我现在不睡,这里也没有邻居。” 季星然完没还,换了个角度继续问: “可是我也不知道我弹得怎么样,可能不……” “好了。”路归舟看不下去了,双手按在季星然肩上,强制打断季星然,将他转了个方向,面对钢琴, “弹吧。” 季星然再次面对钢琴,心态却有些不同。 他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弹琴给别人听。 失去的记忆里的人不算。 季星然其实已经将这份琴谱看了很多遍了,旋律走向都已经铭记于心。 听众只有路归舟一个人,场地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季星然的双手放在琴键上时竟然有些紧张。 季星然听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修长的指尖轻触琴键,清脆的琴声从他手下流泻。 季星然的动作一开始还有些不自然,坐得很端正,甚至有些板正,双手的动作虽然很流畅,却不那么放松,抬手间的动作也显得有几分僵硬。 只是很快,他就陷入了跳动的音符世界中,终于忘记了唯一的观众的存在。 他指尖的动作变得轻盈跳跃,悦耳的琴声如叮咚泉水流淌,划过心尖,一瞬间仿佛将人拉入静谧而梦幻的森林。 他的身体也随着乐声节奏轻轻摇曳,如盛开在森林中的那一株最美丽纯净的花儿,随风舒展着自己优雅的姿态。 一曲结束,季星然收回手,放在膝头,做了一个深呼吸,缓缓从由乐声构造的世界中抽身。 季星然好像终于想起了这里还有一个人,他转头看向路归舟,声音里藏着期待: “路先生,好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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