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衍伸手接过,又在许嘉乐的注视下把保温盒放在一旁,低头对上许嘉乐有些疑惑的目光,问:“你中午不回家吗?” “不回。” “严津呢?” “他回去了,”许嘉乐说完,觉得自己好像反应过来陈衍究竟在问什么,于是又道:“他等会儿就回来,会给我带饭的。” 但是他猜错了,面前人眼里带着笑意,用像是在说一件非常寻常的事情的语气问他:“你不回家放作业吗?” 陈衍个子很高,再加上他长年学武,是一同不同于少年人、介于少年人和成年人之间的身形,低头看过来的时候很有压迫感,哪怕他带着笑容,但依然会给人一种审视的感觉,就好像,什么东西都隐瞒不了他。 和之前和煦好说话的学霸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形象。 又或许陈衍其实没有变,只是他自己心虚而已,许嘉乐看着陈衍,意识到这句话才是重点,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无法诚实说出的回答,就只能是隐瞒或者撒谎。 他不爱撒谎,他也不想对眼前人撒谎,所以在面对更大问题的情况下,他会选择沉默,哪怕沉默代表着逃避,代表着失去。 但陈衍似乎早就猜到了他会是这种反应,低声笑道:“核桃包白吃了。” 语气像是无奈又像是纵容。 许嘉乐难得怔愣了下,他不觉得这句话像是在骂人,但是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好继续看着陈衍,陈衍问:“你假期可以出来吗?” 许嘉乐这次回答的很快,“可以。” 陈衍说:“那介意把你的作业让我带回家吗?我们可以在假期里一起出去写作业。” 许嘉乐彻底愣住了,目光带上一丝茫然,不知道多久,可能是几秒钟,也可能是几分钟,钟表上秒针走动的声音从大脑中逃出,他看着面前人含笑的眼眸,终于意识到,他想要隐藏的东西,其实面前人早就知道了。 不仅知道,还很平静,平静的就像吃饭睡觉一样寻常。 许嘉乐听见自己的声音。 “好……谢谢。” - 因为是国庆第一天假,整个电影院里站满了人,一眼看去感觉空气都不流通了。 严津和许嘉乐两家住在同一个小区,所以路上就一起来了。 从电梯里出来,严津扫了眼里面的情景,然后毫不犹豫的带着许嘉乐走到电梯旁的椅子上坐下。这里也有几个人坐在对面躲清净,一坐下,严津便毫不犹豫的吐槽道:“这人也太多了吧,我刚还想说买点儿爆米花什么的,你看那边,根本排不上。” 许嘉乐抬眼朝卖爆米花的柜台看去,那里已经排了好几对长长的队伍。如果现在过去排队,等买到爆米花,也就错过电影了。 严津惋惜道:“安安最喜欢吃这里的爆米花,诶,早知道提前来了……” 许嘉乐低头看了眼表,道:“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你可以点外卖,说不定会比排队快一些。” “还是兄弟你靠谱!”严津一下被点醒,打开手机在外卖上找到电影院门口的这家爆米花,然后下单付款,不到十分钟,骑手就从电梯里出来,绕过人群拿到打包好的两桶爆米花朝电梯门口走过来。 同时,严津抬手招呼道:“这里。” 骑手确认道:“1796,严先生?” “是我,”严津把爆米花接过来,然后把包装袋扔掉,把另一桶放在许嘉乐手里,道:“给,你和学霸的。” 话音落下,电梯门便再次打开,又是一群人从里面出来,严津眼尖的抓住陈衍,道:“学霸。” 半分钟后,陈衍坐在许嘉乐身边,手里还拿着许嘉乐递过去的爆米花,许嘉乐说:“他买的。” 被点名的严津探头道:“这是你俩的,我买的双人份——” 话说到一本,他突然哑声,对上两人投来的目光,再次懊恼道:“我光记着爆米花,忘记点可乐了。” 许嘉乐无声叹了口气,说:“我下去买奶茶吧。” 楼下就是卖奶茶的,去那儿买应该来得及。 他刚要起身,四人群里就有了新消息。 严津眼疾手快打开。 【流氓兔】:@所有人,你们想喝什么?我请客! 并附带一张照片。 严津拽住许嘉乐,把手机屏幕亮给他看,道:“不用去了,安安在。” 许嘉乐又重新坐回去。 三个人很快选好,不到五分钟时间,安洵便拎着四杯奶茶从电梯里出来,然后一一给分好,道:“我没来迟吧。” 严津说:“没有,刚刚好,走吧,那我们现在进去。” 然后把爆米花在安洵眼前晃了下,说:“知道你喜欢吃他们家的,专门给你买的。” 安洵眼睛亮了下,抬手拿了一个扔进嘴里,道:“行!我们出发!” 四个人排队朝检票口走去,检完票,按照指引走到影厅里。他们进来的时候人基本上都坐满了,所以四个人只能摸黑找到位置坐下。 许嘉乐和安洵的座位在一起,许嘉乐右手边是陈衍,安洵的左手边是严津。 许嘉乐把奶茶放在安洵那边,抬头看了眼屏幕,正在播放广告,他刚准备拿手机玩一会儿,就看见陈衍朝他靠近,低声道:“许嘉乐。” 许嘉乐侧头,陈衍说:“把扶手拿起来,我们把爆米花放中间,怎么样?” 许嘉乐点了下头,把扶手向后扶起,然后帮着陈衍把爆米花放在中间,顺势拿了一颗放进嘴里。 他不是很爱吃爆米花,但是这个味道确实不错。 电影很快开场,这是一部青春电影,一成不变的唯美疼痛风格。但是这种电影大都有一个通病,就必须要用某种接触来证明爱情的存在。 电影播放至中场,男女主终于在特定环境下开始表白,然后亲吻…… 影厅里多了些起哄的声音,安洵就是其中一份子。许嘉乐收回视线,低头打开手机随意刷着消息。 突然上方跳出来一个新消息,是陈衍发过来的两个字“转头”。 许嘉乐疑惑扭头,就看见陈衍此刻正看着他,像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一样,许嘉乐收起手机,凑过去,问:“怎么了?” 陈衍也凑过去,两个人靠的极近。许嘉乐听见陈衍说:“可以牵一下手吗?”
第16章 大屏幕上还在继续播放着剧本中人物的青春,周围仍然有无恶意的笑声和起哄声,影厅内依然昏暗一片。 但就是这种、周遭所有一切都在继续的场景,让许嘉乐感受到一种本质上与时间的脱离,因为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停留在了右手的触感上。 两手交叠,十指紧扣。 直到电影结束,影厅亮起灯,许嘉乐才猛然回神,迅速把手抽回来,手中已是汗湿一片。 - 回到家后,唐婉已经在客厅了,此刻正闭着眼,看起来有些疲惫。但是客厅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穿着深色休闲服坐在对面,正低头在本子上写些什么。 许嘉乐认识他,他叫任数,是专门负责唐婉心理治疗的医生。 听见声音后,唐婉睁开眼,目光落在他身上,问:“干什么去了?” 许嘉乐换好鞋站在客厅里,说:“和严津一起出去看了电影。” 唐婉没出声,像是不在意一般又重新闭上眼。许嘉乐知道她只是随口一问,她向来不限制他的行动自由,只要他安心上她安排的课,走她安排的路。 倒是任数抬头对他笑了下,说:“嘉乐回来了?” 许嘉乐应了一声,说:“任医生好。” “好好,” 任数是很儒雅的长相,这样的长相给他也带来了不少就业机会,毕竟面对这张脸,大部分人不会太抗拒说一些东西。 任数笑眯眯的和他打了招呼,然后收起笔,把本子放在唐婉面前,道:“唐总,您最近的睡眠情况已经好很多了,可以适当考虑减药,是药三分毒,况且吃多了,容易产生抗药性。” 唐婉睁开眼,问:“该怎么吃?” 任数斟酌道:“您之前一直是三片药,从今天开始可以先减一片,看看效果怎么样。” “行。” 唐婉站起身,道:“今天麻烦你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唐总客气了。” 说笑间,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客厅,很快门口就响起了车启动的声音,片刻后,唐婉回到客厅,许嘉乐已经回楼上房间了。 许嘉乐坐在沙发上,手机上是任数刚才给他发来的消息,看时间,应该是刚坐上车就给他发了。 【任医生】:你最近怎么样? 【X】:挺好的。 【任医生】:那就好,虽然已经说过一次了,但是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 【X】:好。 许嘉乐收起手机,唐婉接受心理治疗不到半年,之前一直都是拿安眠药当糖片来用,而唐婉之所以会接受心理治疗,其实和他脱不了关系。 许是睡前一直在想这件事,在事情发生四个月后,许嘉乐第一次梦见了中考三天前发生的事情。 那天,他隐瞒唐婉偷偷报名参加中考的消息被她知道了。 整个客厅一片狼藉,所有能摔的东西都被唐婉摔在地上,唐婉像是疯了一样,怒不可遏道:“谁准你报名中考了!把准考证给我!听见没!” 准考证已经被许嘉乐藏起来了,他没有把准考证交给严津保管,他不想让严津也牵扯到这件事里来。 许嘉乐站在一旁,对比唐婉,显得十分冷静克制,甚至还多了几分无情。 他说:“我不会给你的,我会去参加中考,我要去普高读书。” “普高?” 这句话就像一滴水被扔进沸腾的油锅里一样,将气氛燃至沸点,唐婉跑过来死死扣着他的肩膀,声嘶力竭道:“你休想!许嘉乐!我警告你!只要我在这里!你就永远参加不了中考!永远上不了普高!永远别想参加高考!” “你得出国!许维谦在哥大读书,你必须也去那里!你是他的儿子!你不能背叛他!” 指甲扣进肉里,许嘉乐像是觉察不到疼痛一般,眉头也没皱一下,“你拦不住我,只要我还醒着,你就永远拦不住我,我会参加中考,我会上普高,然后高考,最后上一所普通的大学。” 唐婉想要捂住他的嘴,可许嘉乐已经说完了。 这句话狠狠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像是气疯了一样,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一步,“你醒着…你醒着…不…我不会让你去的…我……” 唐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跌跌撞撞的跑去电视柜前,翻出了一瓶药,那是她长年失眠下吃的药,她举着药瓶,快步跑来猛然把许嘉乐推倒在地。 许嘉乐没有防备,头很重的砸在地面上,眼前有一瞬间的发黑,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唐婉已经扣住他的脸颊迫使他张开嘴,然后把一整瓶的药往他嘴里倒,颤抖着嘴唇,“…我不会让你去的…我不会让你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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