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冬阳挂形挂相地没精打采,夜里一刻不静,这会儿反而昏昏欲睡。 勉强喝了一杯牛奶,硬噎进去半块吐司,之后秦冬阳懒洋洋地坐在两个肩平背挺的司机的后面,更像被逮住的囚犯。 林巍也不在意,左右找找,发现路虎里面没有颈枕靠垫类的东西,就只用嘴说了一句,“再眯下,得一会儿呢!” 秦冬阳歪在后座里面闭上了眼,心想补个小觉也挺好的,那么长的时间,巴巴看着两个板正得要命的人太累得慌。 不知道负责开车的那位姓什么,他好像是知道诺正所的位置,全程一言不发。 副驾驶上的人也差不多,除了观察前方路况和他那侧的倒车镜就没别的动作。 林巍更没交谈欲望,垂眸思索什么事情,等到秦冬阳真睡着了把他朝自己身边揽了揽。 助理先生失了细致,都没想起调整调整自己那边的座位。 到了律所林巍先被李擎正叫去聊天,回来又指导张依卓整理家暴案的一调记录,任凭秦冬阳发呆走神。 秦冬阳觉着自己不太像话,去卫生间里往脸上拍了几下冷水,再回到办公室林巍已不在了,张依卓说,“林律出去办点儿事。” 秦冬阳拔脚就追,刚到楼梯间里,不知藏在哪儿的李洋鲲闪出身来拦住了他,“林先生让我照顾您,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秦冬阳愕然看他,半晌儿才很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看不住林巍,同理可证,也改变不了林巍推开自己的打算。 他一直都想推开自己,从头至尾没有变过。 床笫之欢肌肤相亲对他不会产生任何影响,将面临的危险,被家人发现的可能只是催化剂而已,最根本的原因是他不想要秦冬阳,始终都不想要。 怔怔然地回到办公室去,秦冬阳没有听见张依卓问他,“秦哥您怎么了?” 张依卓被他那副魂不守舍给吓着,又问了遍,“秦哥您是不舒服吗?” 秦冬阳茫然抬头,在张依卓三分关切七分探究的瞳仁里看清自己失魂落魄的模样,突然被谁扇了一巴掌似的。 禁不住事,恋爱脑,这样的人有什么用?凭什么被信任?凭什么认定自己有能力面对风雨? 很努力地咬了一下舌尖,秦冬阳在极尖锐的疼痛里清醒了些,很认真地对张依卓笑笑,“可能有点儿,一会儿就好了。” 张依卓的脸色却变了,指着他的嘴说,“秦哥你是上火了吧?牙出血了。” ”
第109章 执念生灰 快下班的时候林巍才回律所,跑到哪里睡了一觉似的,脸有春风眼有笑意,进门就瞟瞟秦冬阳,嘴里却问张依卓说,“中午吃的什么?” 张依卓以为大律师是顺口闲聊,没想太多,“我吃了份炒饭,秦哥不舒服,没吃。他牙齿都出血了,我让他去医院看看,他不听。林律您说说吧!” 林巍闻言就往秦冬阳的桌边走了几步,看住他说,“牙齿怎么了?” 秦冬阳也看着他,“您去哪儿了?” 语气挺平静的。 他不想太幽怨。 就像他不想自己太废物, 林巍走时没有交代任何工作,他还是写完了家暴案的调解方案,把已经解决掉的和待解决的问题详细列清,并给委托人设计好了后续调节思路。 可以不优秀,但不能当烂泥。 然而看到林巍这刻,委屈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外冒。 没人能懂他的牵挂,也没人能懂牵挂不被需要的滋味儿。 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云淡风轻的?总能前脚说完割心剜肉的话,没过一会儿就笑吟吟的。 就像某些时候他的动作近乎暴力,不似亲密倒似杀敌,随后又给轻柔抚摸,哄得人暖。 林巍侧了侧身,看似无意地挡住了张依卓望过来的眼睛,“我去见一个人。嗯,到时间了,小张下班吧!明天又是周末,你的论文没问题了,踏实休息。” 张依卓嗯了一声,动手整理桌面。 “去见谁了?”秦冬阳仍旧追问。 “越权了啊!”林巍转过了身,不再看他,瞅着张依卓笑,“助理管着上级律师?拎不清!” 半真半假的玩笑话,用以遮掩尴尬调节气氛,张依卓也想跟着笑笑,还没来得及咧嘴,被林巍挡住了身形的秦冬阳却发火了。 “我是拎不清!”他几乎是不管不顾地说,“所以才当助理。当了三年多了,是个人都会成长进步,我没有,为什么?您给我成长的机会吗?我内向,不练达,不具备一个成熟律师应该具备的优良品质,但我去哪儿寻找这些东西?您总嫌弃我说话结结巴巴,没到您身边来之前我也不结巴啊!是您动不动就打断正在说话的我,强行掐灭我的表达欲望,我提不起劲儿来诉说更没勇气争取,不做助理能做什么?您说我能做什么?” 张依卓整个呆住。 他没想到始终温和安静的秦冬阳会突然对上级律师发作,傻在桌边不知道动。 林巍的脸慢慢难看起来,仍看了一眼张依卓,克制地说,“下班吧!” 张依卓不知怎么应对这种突发事件,手忙脚乱地嗯了一声,之后放弃整理桌面,勉强丢下句“好好沟通”就跑走了。 解决不了的事,逃避就是最佳选择。 瞧着实习生将办公室门关好,林巍缓缓地转回了身,非常不悦地说,“你用不用跟个老婆似的?林北得也没这么限制我的自由。” 限制。 秦冬阳很难过地看着他,“我和林伯伯不一样,他能参与您的生活……” “秦冬阳!”林巍觉得自己已经给了最大程度的包容,但他实在抗拒“参与”这个词汇,作色地问,“我们吃睡都在一起,你还要怎么参与?” 秦冬阳突然就不激亢了,好似这话是句真理。 他垂下眼,不再泄露神色,语调依旧悲伤,但也不高亢了,陈述事实般说,“我没权利。秦冬阳只是个不速之客,不足与谋。您永远是我的旁观者,不,可能连旁观的兴趣都没有,单纯是被哥的友谊牵着路过我的世界,随便看了两眼,从未打算介入。” 林巍很忍耐地看他,“我不想纠缠这些。秦冬阳,之前你是怎么说的?才睡几觉就开始变本加厉?是不是以为你发脾气林巍就会让步?这种当着外人失态的事情不要再有。” 语气里的震慑明显不过,秦冬阳略呆了呆,胸口跟着缩下去。 似乎害怕。 林巍就转了眼。 秦冬阳再没说话,始终在想那个“变本加厉”。 怎么会这样呢? 真是自己的问题吗? 是自己越来越贪心?所求更多? 林宅似乎没有太正经的晚饭,何姨看见二人回来立刻点火煮了几盘饺子,三鲜馅的,味道很好。 没有这菜那菜摆着,秦冬阳的胃口反而开了,大概也是整天没吃东西,饿狠了。 水隽影推动轮椅出来,何姨看见了问,“给您也煮几只?” 水隽影摇头,目光落在秦冬阳略鼓的腮帮子上,淡声吩咐,“小秦先生喜欢,多包点儿准备着,想吃个宵夜什么的方便。” 秦冬阳刚要客气,林巍已经冷冷地开口,“不用。他不会总住在这儿。” 秦冬阳的话卡在喉间,和半个饺子一起,使劲儿噎了他一下。 水隽影看向儿子,声音依旧轻柔,“可以住的。” 林巍毫无感情地道,“可不可以,我来决定。” 水隽影不再多说,放弃了到餐桌来的计划,拨转轮椅回卧室去,扭身的一刻,眼神怜悯地看了看秦冬阳。 秦冬阳被那一眼看得打了个机灵,下班时的悲伤再次席卷上来。 他忘了啊,自己只是个召之即来挥之需去的助理,是个乞求施舍的人, 食欲瞬间消失。 林巍大概没有发现,或者是发现了也不想理,管自吃饱了上楼。 秦冬阳跟着他的脚步回到房间,垂了许久的头才开口,“我想好了,您昨天说的那些话都对,一段没有爱情的关系真不值得闹开……是个笑话。林伯伯和向律师都会保护您,我硬跟着像个小丑,瞎咋呼不管用,应该走。您把我的辞职报告批了吧!我去瞿梁哥那儿,这样对我哥和嫂子也有交代。” 是这一刻才想好的,在剥衣赤体的疼痛里。 林巍自然意外,“真的?” 秦冬阳缓缓地点了点头,“我不能总当您的累赘。林律其实不必用助理的,何况现在还有了张依卓。我的阅历太少,应该出去见识见识。” 林巍见他说得认真,看着也情绪冷静,既没高兴也没不舍地颔首说,“想通了就好。但也不用忙三火四,得给瞿梁一点儿准备时间。” 秦冬阳扭开了脸,再也没看这个半句挽留都不肯说的人,心里重复了遍,“想通了就好。” 这就是决定了。 两个人一起做下的决定。 他茫然地打量打量这间还没真正熟悉起来的卧室,心头骤空,同时暗暗告诉自己:得去习惯一切不熟悉的,更得接受无能为力。 或者是决定了走,秦冬阳的心里反而踏实起来。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别强求了。 比如风景,领略过就是得到了,人生向死,任何关系的开始都注定了终结,所谓的没有林巍不行只是单方面的感受,人家可以没他,接受现实吧!在不最坏的时候停止吧! 纠缠是种骚扰,没有靠它收获幸福的道理。 林巍见他挺正常的,吩咐地说,“洗澡睡觉吧,我给瞿梁打个电话。” 立刻付诸行动。 分别真不太难,对谁都是。 秦冬阳很听话地去浴室,一脚一脚,似乎没有踩到地板上面,全踏在了自己心口。 终于理智了回,终于把轻松还给了林哥。 转折的角度太陡,他没力气,糊弄个澡,换上昨晚穿过那件睡衣就躺下了。 床的质量很好,秦冬阳翻了几下,没有听到半点儿声音,好闻的松木香气隐隐约约绕在鼻端,味道很衬特意去楼下打电话的男人。 秦冬阳在心里默默数了一下年头,十年,是首歌的名字,也是他的青涩初恋,终于要挥别了。 肯定会不习惯,会有许多孤枕难眠,可他总得挣出这场难圆的梦,再做下去,自己都会讨厌自己。 哀求讨要,最没尊严的事都做过了,还能干什么呢?非得逼得林哥看见自己就生不适才算完么? 就这样吧!他闭上眼:我接受了! 林巍在院子里打了半个多小时的电话,而后迎着晚风抽了两颗烟才上楼。 秦冬阳似乎是睡着了,躺在被子里面无声无息。 林巍站在远处望望他那弧线优美的后脑勺,心里叹了口气。 年轻人很难过,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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