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向乾得罪了人,刚被仇家当街堵住乱刀劈砍,秦大沛为了护住林巍不受伤,为了帮向乾抵挡攻击光荣挂彩,还在治疗阶段。 不看僧面看佛面,聊天聊得正高兴呢,林巍不好太凉薄了。 不久之后秦冬阳接着了新辩题,赶紧点灯熬油地写了篇立意稿,第一时间就找林巍指点。 林巍接着稿子就皱了眉,“《人情和法理冲突时候该怎么办》?你这什么学校?辩题给得这么虚泛,连个实例都没有,也太假大空了!把一帮小菜鸡当哲学家使呢?” 秦冬阳替组织者脸红了下,可他没有资格质疑辩题,只能听着林巍批判。 林巍一边忙着自己的事一边粗略看看秦冬阳写好的稿,眉头皱得更深,“找到可平衡处……弟弟挺厉害啊?我师父干了一辈子律师都没找到可平衡处,你的口气不小!这算正论还是驳论?” 秦冬阳使劲儿搓手指头,“我听林哥的话,想当反方……” “我都跟你说了别太中规中矩,”林巍不留情面地说,“你这写得哪像要当反方?正反差不太多,大家一起搂脖抱腰做兄弟么,还打什么辩论赛啊?自己都算师哥辈的,就写这种玩意儿?” “哦……”秦冬阳浑身刺痒,哪哪儿都想挠上两把。 “要当反方重写一个,标题就叫壮士断腕以身殉道。”林巍把稿子给他丢回来,“你要做法律人,就得赔上个人情绪个人看法,做殉道者。” “这不是正方命题吗?”秦冬阳没懂。 “正方肯定会从大义角度进行立论,详细阐述维护法律舍弃人情的必须性,这样的家伙都适合当公诉人,”林巍大概觉得他太愚笨,略有一点儿不耐烦了,“你从无情无义上说,设想自己是个罪犯律师,想尽一切办法为嫌疑人辩护,哪怕他是十恶不赦。” 秦冬阳认真想了半天,“看着是对立的,说的不是差不多吗?都是要法理不要人情。” “秦冬阳!”林巍笑得混蛋起来,“辩论赛是赛给观众和评判看的,看着针锋相对就行了!你只要管出彩就好,为啥非得挑选先天没优势的辩题?要人情?法学院里辩论,说啥不是个输?别想太多,就你那个弱鸡学校的第三方,还能赛出什么高段东西?玩的是个刺激,干嘛非得在意立论角度?只要有人对你的意见想法感兴趣,肯给你表达表现的机会,咱们不就赢了?” 秦冬阳张嘴发傻。 当时沈浩澄也在旁边,闻言就批评林巍说,“你给好好指导,出彩和认真对待又不矛盾,也不是找不出正经的反方论点,干嘛乱教小孩子呢?” 林巍哈哈地笑,“我这就是教他好!过分老实的人要有意识地撕破故步自封,他和你不一样,和我也不一样,将来想在行业里混,早点儿脱胎换骨是好事情。自己学会擦边耍赖,才能真正知道人心叵测。” 沈浩澄欲言又止,显然想要驳斥,但又看了看怔怔然的秦冬阳,把反对吞进肚里,没再说话。 秦冬阳按照林巍的意思回去写了稿子,然后又让林巍看了几回,次次都是挨训挨骂,到最后大律师似乎是不胜其扰,厌烦起来,非常敷衍地说,“行了,你这水平能写这样也不错了,将就事儿吧!” 谁也没有想到“将就事儿”的稿子竟然真让秦冬阳在一众立论稿里脱颖而出,成功地做了反方一辩。 那对于他是里程碑的胜利,秦冬阳激动得一夜都没睡好,哆嗦着手给林巍发微信,情真意切地攒了一篇七八百字的小作文,感谢之心雀跃之情跃然微信对话框里。 林巍却没像个哥哥似地给予鼓励,回过来的语音冰冷无情,“就说弱鸡学校没有厉害人物,这都能露脸,前面那几年你在干啥呢?” 秦冬阳听完之后自然又愣住了。 满以为林巍至少能跟自己说声加油。 可他到底还是高兴。 林哥也没说错,自己读的学校跟他母校相比确实弱鸡,所以他是天边云霓,自己则是旮旯里的一盏小灯,能亮起来就很不容易了。 萤辉不能觊觎日月,也得努力照耀下去。 林巍窝在办公室里,反反复复地看范晨拐走芯芯那个地点的视频资料,并不局限于案发前后几天。 秦冬阳给他泡了一杯黑咖。 他爷爷活着的时候曾经说过咖啡是资本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处心积虑地渗透过来的毒水,故意谋夺年轻人的身体健康,不想再做东亚病夫,必须抵制。 秦冬阳虽然没有继承爷爷的上纲上线,对于咖啡也不怎么喜欢,尤其是林巍喝的这种黑黝黝的苦水,不如干碗中药痛快。 可是林巍就能享受得了,慢慢悠悠地品,一口一口地呷,像啜美酒一般。 其实就是工作狂的不良嗜好,秦冬阳知道沈浩澄也贪咖啡,好歹还是放点奶的,没像林巍一样过分,美式已经不能满足他了,总是大份意式浓缩。 视频资料枯燥得像暂停画面,不放大看,根本瞧不出来区别,就像清明上河图的真迹和仿制版,需要行家里手的火眼金睛才能发现端倪。 秦冬阳忍不住问,“林律觉得哪儿不对啊?” 林巍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对。范晨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 这个卷宗里面已有体现,范晨明知学校门口会有监控设备,作案当天穿了辨识度极低的衣服,几处不同角度的摄像头都没拍全他的正脸,他还戴了发套,根据警方了解,案发前和案发后他都是个青皮脑袋,从来没有蓄过刘海。 秦冬阳没明白林巍到底是在琢磨什么,试探地说,“所以想找一个可用的辩护点太不容易,这小子根本就是蓄意犯罪。” “蓄意犯罪!”林巍点点头,“这是肯定的,可他到底是蓄意已久但却随机时间随机对象地进行犯罪呢,还是针对小芯芯的有意为之?视频资料里体现不出他有没有踩点行为。” “结果不一样吗?”秦冬阳道。 都是诱拐拘禁,凌虐致死。 “对咱们的意义不一样。”林巍认真领略咖啡的苦,“这种不会说人话的东西,想要彻底了解他的思维模式,只能从其行为反推。动机、目的……你说,范晨那种文化程度,那种认识水平,是靠什么东西拥有的反侦查能力呢?” 秦冬阳非常认真地看他,“林律,咱们要是放大这点,等于自断后路,更不利于证明他是失手弄死芯芯。” 林巍这才抬眼看他,同时笑了,“你成长了。想问题周全多了。” 秦冬阳难得听到他夸自己,不敢立刻高兴,迟疑地道,“林律……” “可你忘了我曾说过律师,尤其是做有罪辩护的刑事律师,需要具备警察般的审判意识吗?”林巍果然急转直下,“我们先得攀到高处,彻底看清事情全貌,不但彻底了解对手的步骤安排计划策略,也得明白自己要维护的这个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从里到外一点儿都不遗漏,才能知己知彼,才能想办法去揪住三者间的空隙风洞,使劲儿往里面凿,直到这用罪恶和律法条框构建起的纠葛逐渐倒塌!即便无法碎成废墟,减少几层高度,也能算是成果。你都不想彻底了解范晨,还想打赢他的官司?” 秦冬阳缓缓垂下眼睛。 他就知道,欲抑先扬,前置化的夸奖绝非好事。 他也不太情愿——谁想赢这官司?拿着代理费,走走过程就行了啊?不是你林巍自己说的糊弄了事替天行道? 林巍说痛快了,不再搭理秦冬阳,重新去看视频资料。 “明天能接触到芯芯父母了!”秦冬阳说,“常队还是肯帮忙的。” 林巍姿势不变地点点头,“他那人是金刚身子圣母心,多少能听几句劝告……不过脸色还是不会好看,你扛着点儿情绪。动不动就尴尬,我都没尴尬你尴尬什么?” 秦冬阳又被他数落一通,声音越发闷了下去,“也没尴尬……” “律师饭就是这么吃的。”林巍悠然地说,“你其实不太适合,非得要端这碗,就挺住了!老大不小再放弃,还能干点啥呢?你哥老跟我打听你行不行,你要真行,他还惦记着吗?” 秦冬阳彻底沉默。 作者有话说: 难怪秦冬阳心理不够强大,总是遭遇挫折教育!后面更新随榜,周六周一周三上午基本都会发文,欢迎捉虫哈!
第12章 爱的程度 芯芯父母都和林巍年纪相仿。 孩子已经遇害大半年了,二人神色仍很痛苦,看见林巍和秦冬阳也有很明显的抗拒抵触。 等到他们做完自我介绍,形貌憔悴的芯芯妈立刻不加掩饰地说,“我知道你们都是很有名的律师,来自很权威的律所,但是没有办法理解你们为啥要替这种禽兽辩护,他不应该痛快偿命吗?” “刑事案件的审理判决都有流程!”林巍早有准备,心平气和地说,“国家机关不能和罪犯一样草菅人命,辩护只是其中环节。恳请两位积极配合,也好尽早给小芯芯伸张正义。” “要找我们了解什么?”芯芯父亲似乎要比妻子理智一些,脸色也不好看。 “侦破资料上写了您是芯芯的固定接送人,”林巍不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问,“妈妈完全不管女儿上下学吗?” “我妻子需要全心照顾儿子,”芯芯爸回答,“家有二宝没办法的。女儿的接送始终都是我在负责,她也刚上了几个月学,都没升上二年级……” 男人有些说不下去。 妈妈抽泣起来。 丧女之痛无人能劝,林巍略微停顿一会儿,继续问道,“芯芯的学前预备班也在这所学校读吗?” 男人点头。 “那就是说小姑娘已经到这学校大半年了,”林巍接着说,“她对学校环境和老师们应该很熟悉了。您那天去晚了半个小时,这对刚满八岁的小姑娘来说算是很长一段时间了,她为什么不回班级等您,而是选择独自坐在围墙外面?” “这是学校管理不当。”芯芯父亲恨恨地说,“所以我要控告他们……” “那是另外案件,”林巍打断他说,“你们当然可以主张权益,但是不在本案讨论范畴,在此就不浪费时间,我想问的是孩子为什么会有这种行为,这不符合常情。” “你的意思是我们家长的安全教育没做好吗?”芯芯妈又现抗拒。 林巍摇了摇头,“八岁小女孩的反应能力并无固定标准去做判别,我没资格评价二位的育儿水平,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您先生,一个成年男人,一个孩子父亲,安全意识实在不强。女儿已经读了几个月的小学,他仍然把走读性质的初级学校看成幼儿园学前班,以为总能够同从前一样,家长到晚了些,会有专门的人帮他照顾女儿。” “你是什么意思?”芯芯爸立刻大吼,“把责任推给我凶手就不用负责了?”
167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