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在峰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浑身上下都体现着生活优渥的“老百姓”,早对任何狡猾表现产生了习得性免疫的情绪没大波动,只淡然道,“职责所在,没有办法,感谢您的理解。” 甄天水打量一下询问二室,发现布置摆设都和上次待的询问一室没大区别,叹口气道,“非得配合够时间么?” 常在峰不搭这茬,只把桌上复印出的老照片们往他面前推推,“您上次说不清楚林勇为什么要拍摄您的生活细节,可是他的拍摄极有规律,基本覆盖到了每个月,缺失的几张时间段很特殊,根据我们的调查,您的长子甄阳就是在这个时间段内给林勇的账户上转了钱,这点怎么解释?” “嗐!”甄天水早有准备,情真意切地喟叹,“这还把孩子牵扯进来了。老林家的小子跟甄星是同学,两家大人彼此之间有个面么,林勇找过我几次,说他厂子经营不善,缺钱周转。我其实也不情愿帮忙,挣工资的还管人家当老板的?后来实在架不住他磨,就跟甄阳说了。孩子经营的是私营企业,能阔绰点儿,这不是好心办坏事吗?” “这么说来还是江湖救急出手相助?”常在峰不把这人的厚颜无耻当回事,继续问道,“那也太大方了,讲借不讲还的?两笔二十万,”他的眼神幽冷,“当时您家娶个媳妇花多少钱?” “怎么不用还呢?”甄天水飞快地说,“怪我们父子都没文化没脑子,斗不过他们买卖人么,光顾着感情了,也没有个正经借条,后来要多少回也没要回来。现在想想,他拍那么多的照片就是为了敲诈我家,后面根本不想还钱,所以就接着拍!认识这种家伙也真倒霉。” 曾被林勇善待过的常在峰听不下去,阴沉下脸,“我猜甄厂长已经和甄阳商量好了说辞,等下他到局里也会这样解释。您倒开明,九几年的老钢厂还井然有序,您就敢跟几名不同身份的女性发展不正当关系,这些照片里的主角张张都挺意气风发。” 甄天水稍稍一噎,马上又避重就轻,“年轻时候不懂事,见笑见笑。我听人说常队也是钢厂子弟,给点儿面子,打人别打脸哈!我确实是有点儿作风问题,这几年都改了,再说也没犯重婚罪,一把岁数了别总揪着丢人事儿说。” 常在峰盯住甄天水那双老谋深算的三角眼,声音仍旧又平又冷,“我对脸不脸和改不改的兴趣不大,不过甄厂长得相信刑警队的侦查能力,钢厂子弟不都是你职权下的工人,我为人民服务,只受国法约束。” 甄天水的反应仍特别快,“汗颜汗颜!常队千万别叫什么厂长,二线了二线。” “别汗颜了!”常在峰再次指指桌面上的照片,“甄厂长确实年纪大了,想问题不够全面。这些照片中先后出现过四位女性,除了一名红颜薄命罹患癌症去世,还有三位健健康康地活着,她们都比您要年轻不少,没资本享受退休生活也没精力跟警方周旋,您觉得我们能不能从她们口中挖掘出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呢?” 甄天水的脸上缓缓现出一丝裂痕。 “还有,”常在峰拈起一张照片很悠闲地把玩,“被镜头留住形象的司机,您当年的跟班和一些社会上的交往……照片真是好东西啊!好像有一位老领导都去海岛颐享天年了,也得找回来配合咱们工作,还真令人感慨!” 甄天水脸色陡变,之前那些伪装登时不见了,“常在峰,你诈我?” 常在峰仍旧心平气和地道,“那又怎么样呢?有本事您就做碉堡啊?太小瞧人了吧甄厂长?把我当傻子耍?还是把甄阳请这屋来,让您二位当着我们的面演一出父子情啊?” 甄天水的脸色阴晴不定地变幻了半天,终于放弃什么地说,“这事儿和甄阳甄星都没关系,单纯是林勇敲诈我。他以为我手里管着一个厂子,能有钱,其实我就是外面光,兜里没啥,所以才让甄阳给他,就这么点儿事儿。” 老东西还在负隅顽抗,常在峰暗自咬牙,“他为什么敲诈你?” “因为甄星跟他儿子关系好,所以看出我们家经济条件不错。”甄天水说,“我确实是贪污了,没他想得那么肥。” “所以你就杀了他?”常在峰没有斥责他的污蔑,只逼问道。 “没有。”甄天水立刻否认,“我没杀他。这种爱勒索人的家伙,不定得罪多少人呢,谁知道惹毛什么厉害角色了?” 常在峰面色沉冷地指指询问室的监控镜头,“就凭你刚才承认了贪污的那句话,咱们就不受二十四小时的限制了,有功夫聊!” 甄天水眼里露出些许崩溃,歪过脸看看常在峰,突然不说话了。 林天野接到常在峰说得通宵审讯不回来了的电话叹了口气,答应他不回老房子住,晚上和顾小江同进同出,然后由vip室走进美发工作室外厅,脚没站稳外面进来一个男人。 顾小江先打招呼,“先生新客?洗还是剪?” 那人却喊了声,“野子!” 林天野定睛看看,瞧清来人竟是甄星,面色稍凝,惊讶而又戒备地道,“怎么是你?” 甄星左右扫了两眼,“唠几句。” 外厅还有不少客人,林天野有些沉吟。 顾小江瞧出不太对劲,从吧台里走出来,“师父?” 甄星看出林天野的防范,拍拍布料挺薄的衣服裤子,表示自己没带任何武器,不具有威胁性,同时有些难受地说,“咱俩是哥们啊野子!” 林天野被“哥们”二字刺了一下,也下意识地瞅瞅左右,而后就朝vip室摆了下头,“来吧!” 甄星进屋之后四下看看,浅笑着说,“你这几年混得真挺不错。” 林天野没有跟他叙别情的意思,开门见山地道,“咱俩就是初中同学,闹掰了之后你没少污蔑我,早不是哥们了!有啥话就直说吧!” 甄星闻言立刻看看靠门口站着的顾小江。 林天野见状告诉徒弟,“你先忙去!” 顾小江不太情愿地回吧台了,眼睛仍瞟这边。 甄星却顾不上太多,跟前没人立刻就说,“野子,我当年对你是真心的。那时候确实小,但是感情纯。后来咱俩掰了,我也是心里放不下才做了点儿糊涂事……” “行了!”林天野忍不住皱眉,“陈年烂账!你来说这个的?” “我爸没害你爸!”甄星更加急切地说,“咱们有误会说咱们的,扯上人命案我家就完了。野子我求求你,放兄弟一把!” 林天野见他急吼吼地,脚下略退一步,“谈不上误会,到底咋回事交给警察……” “我知道你和那个常在峰好,”甄星又跟上一步,打断他说,“帮忙求求情吧!别盯着我爸和我哥了!” 林天野觉得他有点儿疯,摇头否认,“没有的事……” “我都看见了!”甄星突然拔高声线,气急败坏地样子像个抓住媳妇勾搭人的丈夫,“你们俩同进同出的,住一块儿!他还开你的车!” 林天野瞪眼看他,几秒之后反应过来,“在我车边打转的那个人是你啊甄星?你跟踪我?” “我他妈的从来就没放下过你!”甄星嘶吼着道,突然又把求情的事抛脑后了,“那个警察有什么好的?啊?他就是想占你的便宜! 林天野转身就往外走,不打算跟这个精神病再交流了。 甄星猛然扑了上来,伸臂扼住林天野的脖子。 晚饭时候林巍已经把范晨的事情彻底忘了,闲心大盛地指着特意点的海杂鱼说,“咱俩比赛,看谁吃出来的完整骨架多。” 秦冬阳见他心情挺好,突然就问,“林律您之前的助理姓什么来着?” 林巍愣了一愣,而后明显想了想后才说,“姓杨啊!怎么了?” “您都忘了!”秦冬阳道,“他也跟了您好几年,连名字都忘了!” “不是忘,”林巍情绪平淡,“是没特意想着。总把不相干的人放在心上干什么?” 秦冬阳低头吃鱼,没再说话。 林巍明白了些,冷冷地道,“别挑刺啊!他是跟我一块工作了好几年,不是跟了我好几年。” 秦冬阳又难受又想笑,忍不住说,“一块工作了好几年还是不相干的人么?” “在一起工作时相干。”林巍看着他的眼睛,“不合作了就没关系。” 秦冬阳害怕“合作”二字,又闪开眼,不说话。 “少想点儿这个那个的,”林巍又震慑又说明,“你和他不一样。没上床,换去别的地方工作了也是秦大沛的弟弟,哥们家的小孩儿,没法不相干。” 秦冬阳怕惹毛他,赶紧好声好气地嗯了一声,心里却仍暗想:到底是借了哥的光,单凭自己,没可能得林律青眼,更不要想混进他家。
第98章 各有各爱 林巍如今也吃示弱,没再不管不顾地穷追猛打,他发现秦冬阳的头发有一点长,转移话题地说,“吃完饭带你去野子那儿弄弄脑袋。” 秦冬阳抬眼看他,“今晚没事了么?” “事儿没个完。”林巍笑容浅得需要认真体会才能感觉得出,“分点儿时间给你。” 秦冬阳立刻高兴起来,“应该怎么表达我的心情啊林哥?” “别表达了!”林巍夹了条鱼给他,“就算是分红吧!” 这个锱铢必较的人,张嘴利益闭嘴报酬,现在连分红都说出来,真把秦冬阳当合伙人看。 年轻助理却顾不上计较——什么形式的陪伴还不是陪伴呢? 吃完饭后驱车开到“小野”,甫一进门,两个人就听见哗啦一声巨响,紧接着,vip室对准吧台那面隔断玻璃整个碎裂,好多钻石般的颗粒甚至迸到外厅里来。 林巍眼见顾小江嗖地一声窜进vip室,连忙把身旁的秦冬阳向后扯扯,边说“站这儿别动”边往里冲。 林天野好端端地站在VIP室,一脸阴沉地揉了揉手。 林巍快速扫他两眼,见没受伤,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向被顾小江从地上揪起来的家伙,瞳孔瞬即放大了些,“甄星?” 甄星刚把林天野的脖子勒住就被一个背摔抡了起来,整个人在空中划了一圈儿,先刮掉了棚灯后砸碎了玻璃,然后重重地拍在地面上,此刻只有哼唧的份儿。 顾小江仍要揍他,“还想欺负我师父啊?” 林天野示意顾小江停手,对林巍说,“报警吧巍子,这家伙上门行凶,我这儿也有监控。”事关林勇命案,林巍没报辖区派出所,直接给常在峰打了电话。 甄星已从被摔晕的状态恢复过来,人被手脚麻利的顾小江绑住了,狂燥成了笼子里的疯狗,一下扯着脖子嘶吼“林天野你无情无义,”一下又大声喊,“林勇就是看上了我家的钱,他死了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林天野根本不搭理他,陪着笑脸给几位受了惊的顾客致歉,看清没人受伤之后每人送了一张二百块钱的美发储值卡,迅速把店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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