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巍把车停在楼下,推开律所大门左右看看,见没什么人了,轻轻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秦冬阳脸冲墙地酣睡,脑囟朝外,露出一个形状很漂亮的枕骨。 林巍饶有兴致地看,想起昨晚秦冬阳疯狂抽搐之后瘫成了泥,自己就是兜着那块枕骨把他放到枕头上的,心中升起又想疼惜又想凌虐的复杂念头。 不真属于自己的人,管是完美还是平凡,林巍对其投放的精力必然有限,等到属于自己就不一样,会起兴致琢磨,会费精力思考怎么对待。 一忽儿想欺负人,欺负到地底下去,永无翻身之机,一忽儿又想搂进怀里哄哄,像有年龄差的大哥哄小弟弟,看他抽抽搭搭,看他泪眼婆娑。 前提是先惹哭。 自己都觉得挺变态的。 大概真是工作辛苦生命枯涩,长出恶趣味了。 他这些年活得挺累,整个H市律法圈,不用费心经营的关系大概只有向乾和沈浩澄肖非艳了,前者怪他不为师门效力,日渐偏心整天守着他的小徒弟,中间那个义无反顾地慧剑断情,给十几年的相濡以沫画了句号,后者则太白正,又隔性别,怎么有交情彼此间的差距也如鸿沟。 而除他们以外,跟谁都得八分虚二分假,当面做人背后扮鬼,时时刻刻掂量对方的意图打算,一句话出口前先在心里颠上三个跟头。 如此费事还不能想退缩,不能消极怠工,得主动去嬉笑怒骂搂脖抱腰,时不时地挨扎挨啃还得从容不迫。 这个世界有谁能是依靠? 爹? 妈? 还是这个在睡觉的秦冬阳啊? 他还得被自己保护。 即使这人外软内倔,性格像他后脑囟上那撮睡觉都支愣着的翘毛一样,看似一摁就倒,松手就又立起,挺难搞的。毕竟比自己小了八岁矮了六七公分轻了一二十斤体重,怎么说也该是他依靠自己。 给你靠也行啊!林巍心想:只要我立得住。可你老实靠吗?你还想要把林律打倒,以柔克刚地让我五体投地,然后自己挥挥衣袖风流潇洒。 可不好玩。 林律这么多年不仅仅是跟当事人打交道,更多的是同行或者警察检察官法官这样的半同行,总是被迫地过明处忍暗处狠的日子,到你这小东西面前还要继续?有天理吗? 熟人面前不允许有牛人,你们这是安心剥皮去衣看我的原形呢? 哪那么容易啊! 人类所有趣味和群体性的狂欢都源自于对他人的伤害,林律坚决不做那个伤害对象,不给任何一个如意。 台上讲规矩,台下说利益,这套法则爷早懂了,凭啥还犯蠢呢? 一个姿势保持太久自然不舒服,秦冬阳在睡梦中转过了头,立刻就感受到林巍的气息,睁开了眼。 林巍没穿外套,靠在自己的办公桌边站着,躯干笔挺长腿微分,像个过分完美的人形立牌。 身上只有衬衫西裤时的林巍要比全套正装还好看些,可能就是因为气场过分冷硬,再穿特别板正的衣服就更压人,反是松了袖扣拽了领带,既放松又没彻底放松的那股劲儿最迷人。 对,一个已经三十四的男人,烟酒全来,性格邪气,脾气又坏,依旧迷人。 “琢磨啥呢?”林巍悠悠开口,“总心思多。别老纠结没用的事儿,自我难为出了大戏,只是闹剧。” 秦冬阳不懂他这在说午前批评自己的事还是别的,慢慢直起了身,因为睡意未消,问话显得没头没尾,“共情力是上帝诅咒还是给的奖赏?” “是善良者的天赋。”林巍答说,“不过你那不是共情,是滥好心。未曾察觉的潜意识就是命运,秦冬阳,别忙着看这个看那个的,先看自己。” 天色已经暗了,两个人在不开灯的办公室里四目相对,讨论问题时的样子似在研究哲学或者玄学。 “林律眼中的自己是什么样儿?”秦冬阳又问。 “我不接受操控!”林巍难得耐心,很郑重地回答,“即使命运最为悬疑吊诡,总是不讲套路,我也想最大可能地做自己的主,不被绑架,不受摆布!” 秦冬阳眯眼思考这话,一时无语。 “对世界的认知太清楚不是好事。”林巍接着说道,“显得无趣,甚至可恶。但也不能太糊涂太理想化太一厢情愿,你得明白。” “明白了能怎么样?”逐渐清醒,被丟了一下午的委屈感越发清晰起来,秦冬阳忍不住说,“我现在就是一厢情愿啊!您是太知道了,所以随便教育,不过能起多大效果?” 林巍笑了,“慢慢起吧!听不听是你的事,说不说是我的。好了,一会儿打更的把咱俩锁这儿了,先别宏大叙事,还是先管吃喝拉撒睡吧!” 秦冬阳这才意识到时间不早,伸手揉了揉脸,跟着林巍往外面走,“怎么不叫我呢?” 林巍嘲弄一笑,没有言语。 秦冬阳这才摸出手机看看,发现林巍已经来过电话,不好意思起来,心力那点儿怨恨也变淡了。 开了车门,副驾驶座放着几个袋子,林巍努努嘴说,“明天过生日么,我看你除了西装也没别的衣服,买了两身,算礼物了。” 秦冬阳的眼睛瞬间放大,瞅林巍时神采奕奕,“怎么还买两套?” “是两身!”林巍纠正,“我数了数,按件能把这三年的补上。前几年林律心躁,没寻思这茬儿。不过你别过度解读,来我身边工作,买点儿礼物是应该的。明年没走的话还有,但得靠你主动提醒,我可不会特意记着。” 秦冬阳捧着袋子傻笑,“就说会见当事人怎么不能带我呢?原来是为了买礼物。” “两回事!”林巍强调,“分开说。我是当着小张给你留面子,眼眶青黑精神涣散,跟着干嘛?” 秦冬阳凑到内置后视镜上看看自己的脸,没觉得黑,又高高兴兴地看衣服,“明天下班我先回你那儿,换上一套再跟他们出去吃饭。” “嗯!”林巍一边开车一边说道,“闲聊时候可以渗透渗透你住我那儿,就说方便贪黑赶活,省得以后让人发现被动。” “呃……”秦冬阳全然没有想到这节,有一点儿愣。 “不然你咋收场?”林巍瞥他一眼,“都知道我是同性恋,要是被人看见你在我的房子里住怎么解释?” 秦冬阳就没想过什么“收场”,他只知道自己特别特别想要,特别特别迫切,就投进去,连后果和下场都不考虑,怎么可能考虑收场? 谨小慎微是谨小慎微,不敢袒露心扉是不敢袒露心扉,若真能爱,他想自己可以勇敢。 林巍又给他泼一瓢凉水,“沈浩澄没说分手之前特别在意我不跟家里承认同他的关系,明知道,我还是没满足他。” 秦冬阳脑仁一响,使劲儿抱抱礼物袋子。 林巍这锤敲得挺狠,清楚说了爱过十年的人也未得到他的公布,秦冬阳这块狗皮膏药更没可能。 “要相信能想到的一切可能,一切可能都有可能,”他仍旧说,“只要你住我那儿,就很容易被人发现。” “那您为什么还让我住呢?”秦冬阳问他,“我被发现您就被发现了,不在乎吗?” 林巍静了几秒才说,“在意我的远比在意你的人少。估计只有你哥会忍不住跳脚。” 秦冬阳竟被空气噎住。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做着实在方便!”林巍又笑起来,“想找契合灵魂有点儿扯淡,身体还是可以试一试的。我最近觉得你的味道还不错。” 秦冬阳克制不住地脸红起来。 这种不正经的调笑明显带了轻蔑意味儿,秦冬阳却没生气。 不对等的爱情没有可能滋养出来健全人格,因为彻头彻尾的自卑,秦冬阳对自己的身体也极缺乏自信,林巍这个理由令他觉得安慰,很偏执地当成认可。 “那也不必冒险,”于是就没脑子地说,“我知道哥的想法对您也挺重要的,有需求时我可以过来……”
第85章 吃饭搭子 林巍嘎吱一声踩死脚刹,怒不可遏地把车丢在干道上面,眼冒火得能烧着人,“秦冬阳你为了不住我这儿什么没脸没皮的话都肯说啊?” 秦冬阳被吓坏了,急得磕磕巴巴,“我不是……您别停这儿……违章了啊……” 林巍强压住气,脸色难看地瞥瞥上前方的拍照镜头,沉面启车。 秦冬阳扭回身去查看后面,半天才坐好了,“我不会说话,您别生气。” “住我这里确实不自由。”林巍神情仍差,“可你不是乐意来的?” “乐意。”秦东阳赶紧就说,“我没觉得不自由,也不是害怕被人发现,只是您……只是聊到这儿了,就想避免麻烦,话没说好,您别生气。” 白天见晚上见的你要怎么约会?林巍险些冲口而出,到底还是憋住了。 说了不是情侣只是情人,自然没有身份限制他跟别人交往,可是就能这样贪心?同一时间要那么多? 秦冬阳不住觑着他的脸色,见他始终都不转晴,非常小心地道,“我怎么说您能高兴点儿啊?” 林巍一时高兴不了,但也不想再发作了,尽量面无表情地道,“想吃什么?” “您吃什么我就吃什么,”秦冬阳想讨好他,“别总将就我的口味儿。” 林巍闷气略减,认真想想,打算去吃豆花鱼庄,拐到门口要停车时看到了沈浩澄的座驾,毫不犹豫地开走了。 秦冬阳也看见了那辆车,情绪越发落了一落。 这两个人口味都像,同市而居的同行,想彻底地剥出对方生命真不容易。 沈律已经爱上池跃,整天被个阳光热情的小火盆子围着,会好很多。 林巍就难。 床上那些投入没法延展到现实里来,搭配两套服装应该费了一些时间精力,并不耽误睹物思人触景生情。 又折腾出很远,最终选了一家烤鸭店吃卷饼,北方主食,仍旧点了一道熏鱼。 林巍什么都吃,硬说偏好,大概只有面条和鱼。 秦冬阳认认真真地卷薄饼,怕哪句话不对又把林巍给惹怒了,一直静悄悄的。 “你为什么爱吃带馅儿的?”林巍却问。 秦冬阳稍感愕然,把卷好的薄饼递给林巍之后认真想想,“可能是我爷爷爱吃。我奶走得早,大伯母远庖厨,我妈也不会做饭,我爷就总出去吃小馆儿,老带着我。小馆儿喜欢经营这些东西。” 林巍点头,“饮食习惯是受亲人影响,我婆是南方人,喜欢吃鱼。” “南方人也喜欢吃面吗?”秦冬阳就问。 林巍浅笑一下,“不知道。但她觉得挂面是好东西,总说容易消化,养小孩子脾胃。自己到底爱不爱吃我还不懂得问。” 秦冬阳听出林巍对他外婆感情极深,又不太敢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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