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冬阳呆呆地听。 “怎么办?”林巍的声音轻了下去,“我也不是神仙,管不了人家。” 秦冬阳做不出个回复。 “这么危险,”林巍蛊惑地说,“你也这么担心,留下来陪陪我行不行?冬阳……” 秦冬阳惊醒了般,下意识摇头,“不……这也不是爱情……” “什么是爱情?林巍突然爆发,“定义那东西有什么用?我想你行不行?我想见你行不行?” 秦冬阳被他吓到,大瞪了眼。 林巍猛跨一步,高大身躯倏然压到秦冬阳的眼前,逼迫般问,“别管是不是孤独寂寞,是不是生死攸关,别管我是愧疚还是心疼,因为欲望还是真心,就在一起行不行?行不行?” 秦冬阳被问懵了,大抵从未想过感情还有这么不讲道理的安置方式,怔而糊涂,做不出来反馈。 能这样吗? 林巍见他眼瞳失焦脸色茫然,心尖被掐着般,伸手就将这个忽视了好多年也跟在身边好多年的人搂在怀里。 不问了。 也不需要答案。 什么都不重要,把他留住就行。 几分钟后,秦冬阳终于开始挣扎。 林巍的怀抱一如既往坚实,气息熟得如归宿般蛊惑人心,秦冬阳仍然觉得自己应该挣脱。 怎么可以什么都不管呢…… 林巍更加用力地箍紧他,“别走。”那种声调很像投降,“我想你冬阳……别走了……” 秦冬阳无力再挣。 并不需太多表白,这两句已足够令年轻人意志崩溃。 心底仍有残存抵抗虚弱闪烁——林哥知道了我的病啊…… 可那闪烁不是星火,怎么努力也难成势。 微冷的唇已经覆盖上来。 都有些抖。 都紧张吧? 都没底气。 气温还不太低,又在屋内说了这么半天的话,不该寒冷,两个人的嘴唇却都很凉,冰凉。 他们在那凉意之中互暖,轻微的烟草气息缠卷住难以隐藏的惊慌失措。 没有激烈抗拒。 那不是秦冬阳。 他的抗拒已经相当茁壮,突然遇到这么大的压制,仍如听到弓弦声的羽鸟,马上缩进心底里去,无法组织很像样的肢体反应。 强弱悬殊,林巍那些流连试探逐渐变得热烈,变得灼烧如炽,熊熊似火,不可抵挡。 去伊人会馆前强压下的亢奋如同硬关在棚厩里的野马,迫不及待地蹿。 秦冬阳心生惧怕,这段时间的分离和自我救赎的决心使他失却了之前的愚勇,意识到即将发生的后续,暂时蛰伏的抗拒陡然奔涌,突生神力地推开了林巍。 林巍噔噔退了几步,先愕后颦,微勾了身。 秦冬阳心里一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触到了林巍的伤臂,缺心眼地追上去问,“弄到手了?” 林巍侧了些头,深深看进他的眼睛。 秦冬阳又不由自主地退。 林巍反掌握住他的手腕,强硬地道,“不准走。” 秦冬阳不敢再狠推他,僵了一僵身体,随后认输般地垂下眼睫,好半天后才嗯一声。 林巍没松开他,只把逐渐恢复血色的脸慢慢地抬起来,声音极低地说,“冬阳,我真的想你。” 秦冬阳缓缓闭上了眼。 对付自己已够吃力,他没本事对付这个温声细语的林巍。 一句表白也把林巍说哽咽了,他不清楚自己是于何时走入这个叫做秦冬阳的牢笼,他只知道所谓牢笼竟然就是归处,是继续立身的倚仗。那些看似万分可恶的格栅并非都出秦冬阳的建造,大多还是他的锻制,无意识地栽就,不思考地装成。 那面对吧,拒不承认会让事情变得更坏。 太强悍的男人一时也学不会委婉。 温存短促,动作很快变直白了。 林巍自认谨慎,很想呵护,却难轻柔。 固是因为急切,也因为烈原本是他习性。 秦冬阳下意识躲,一段时间的隔绝令他捡回了些自尊意识,深觉不当,躲不开人也要躲着脸和眼神。 林巍轻轻板正他的脑袋,很认真地看住那份带自责的接受。 秦冬阳没法再躲。 爱着的人没有别的办法。 屋里又闷又热,令人想把窗户撕开,利用夜跑才能暂时压制住的阴郁情绪很神奇地降到一个最低水平,很神奇地微不足道。 秦冬阳视线迷蒙地望向焦躁顿逝的林巍,突然之间五感清晰。 清晰得不像一个患病的人。 他已迟钝好久。 再有意识地剥离坏东西,也迟钝着。 指望不了意志也靠不了科学。 这一刻的放纵是救赎吗? 心理上的满足远远强过躯体积累起的激动,秦冬阳乱七八糟且又随波逐流地想:也许真的不用在意什么爱不爱情,彼此需要就好。 因为专注,林巍没有及时发现秦冬阳的溜号,但他不忙着奔,很耐心地踏步等待。 这个体悟更令秦冬阳亢奋,爱过了头,只靠臆想就能攀到最高处去,何况此时的人真真切切? “他知道这是我啊!”秦冬阳克制不住地想,随后就有一股神奇物质穿天箭般飞上云霄,突然间又兜头向下,擦星点火地插进他的肺腑。 秦冬阳在那时刻扔掉了物理意义的自己。 林巍得了鼓励,他的口里仿佛能够吐出火来,也吐出了认识秦冬阳这么久之后最最动听的几个字,“……喜欢你……” 缠绵时的情语有多可信此时已不重要。 秦冬阳内里如焦,已没办法继续燃烧,只该沉敛静默,于长久的平淡之中慢慢修复生机。可这几个平常不过的字却如又轰毁了他,过分纤薄的背竟在强悍束缚之下不可思议地弹跳起来,狠狠砸上林巍的胸口,而后才又土崩瓦解地瘫散开去。 眼泪汩汩流淌,不受任何器官掌控,秦冬阳什么都无力管,只昏昏地转了一下念头:林哥真的说了喜欢啊! 林巍被吓一跳,瞪眼看了秦冬阳一会儿,而后高兴地俯下身,认真亲吻这个半陷晕厥的人,头一回清清楚楚地意识到秦冬阳是完全属于自己的,而这属于,真是幸福。 到底为什么放不下呢? 这问题,隋萌曾经问过贸然造访的林巍,许多天来,林巍也不止一次地叩问自己,此刻方终有了答案。 为什么放不下客观上并不十分出奇的秦冬阳呢? 因为他等同于确定的爱! 秦冬阳爱林巍,从来没有任何条件,他好他坏都是爱的,给喜给痛也不改变。即使决定放弃,即使不想回头,他的爱也未曾消减,完全不必怀疑。 想清楚了,谁没舍得下啊? 那是一份给勇气的笃定,林巍半点不迟疑了,他将嘴唇贴上秦冬阳的耳廓,不管这个昏昏沉沉的人听不听得到,会不会给反应,轻柔而又认真地说,“你总爱我。” 被抱住的人儿缓缓闭全了眼。 倘使不爱,哪会这么紧张他的安危? 自欺不得,骗不了人。 仍不甘啊! 牵绊越多越想更深绑定,挣扎越多越觉代价沉重,总想找到可平衡处,总望凭借收获证明自己不白付出,这些似都未得满足,可同暌违离散相比,还是后者更加苦痛。 没谁知道秦冬阳有多思念林巍,有多渴望他的拥抱,此刻肌肤相抵气息相接,对他就是最上佳的抚慰。 刹那之愉能抵苦痛。 为此他愿忍受活着的难,可以忍住一次一次的疼,在那撕裂般的钻心痛楚之后,满怀喜悦,满心期待。 “我爱他啊!”秦冬阳堕入梦里也没忘了承认:“我爱他!能得他的片刻喜欢,就值得了。”
第147章 开个绿灯 不管是自我催眠还是被动麻醉,人总归会清醒。 秦冬阳醒得极早。 熟悉的地方,久违的不适,老朋友般提醒他说任何阵地都不禁后退,后退就是失守。 只不过是事后诸葛亮的白提醒了。 懊悔无用也想逃避,秦冬阳稍稍地往起爬。 林巍伸手捉住了他,“歇够了吗?” 秦冬阳神色异样,似羞似臊也似生气,“嗯。” 林巍躺在黑暗里面,卧狮似的,却很清醒,“睡眠总是这么少吗?” 秦冬阳敏感地看回去,“影响您了?” 林巍摇头,表情略显复杂。 秦冬阳当看不出那份无奈。 林律是好意,秦冬阳知道,可他不要这份关切,那是一个正常人对抑郁症患者的留心,是种善良,但非秦冬阳的期待。 “别回去。”林巍长指舒展,慢慢地摩挲秦冬阳的手腕,声音带着一点儿没睡足的轻哑,“陪我。” 这么帅的硬汉在央求人,挺要命的。 秦冬阳却望了望他上睑略垂的眼睛,质疑道,“您需要陪?” “当然。”林巍叹息,“我不是人?” 对话卡住。 在秦冬阳的心目中,林巍通常不是“人”,他是无所不能的勇者,是雷厉风行的上级,是不容置疑的兄长,是粗暴无情的性伙伴,这些角色当然都在“人”的范畴,于秦冬阳而言毕竟缺少温度,同眼前这位衔接不上。 更似神明,万般吸引,然而怎么努力靠近仍旧隔着贴不着心跳的距离。 希望落空的次数太多,再怎么说服自己也生了恨。 不要了。 放弃素来都是最绝心态,最能苦海回头。 林巍又补了把火力,“给我点儿劲,冬阳。” 秦冬阳实在无法习惯,呆了一刹才说,“可是隋萌姐不让我干躺着,她说没有治疗音乐的陪伴不能任由自己长久静卧,不良情绪会随意滋长,进而逐步统治肢体……” 林巍没等他说完就从床垫里坐起身,“我也饿了,琢磨早点吃吧!” 秦冬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他单手独臂仍旧三下两下地裹了衬衫提起长裤,克制不住地帮忙,系了两颗纽扣心里又泄气,想不通地站了一会儿,而后宣布般说,“我从来没想过自杀。” 林巍掩在对襟衬衫里的胸膛明显一震。 秦冬阳仰起头来看他的眼,非常非常认真地说,“我有抑郁症。不是隋萌姐自己确诊的,她带我去见过导师,还有她导师的几位同事。” 林巍只是垂着视线。 秦冬阳也把视线垂了下去,“没有业界权威的认定,隋萌姐怎么会甘心?所以我的确是个病人,经常睡不着,经常早醒,深眠短,整体质量不好,偶尔又嗜睡,老是迷迷糊糊……” 林巍眼里清清楚楚地流出心疼,因为身高上的优势,没被秦冬阳发现。 “还有心慌手抖肠胃差,不太值当的事情就可能让我冒汗失焦想吐想哭,这都不是没用,”秦冬阳继续道,“隋萌姐说的,不是天生没用,只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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