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懿君猝不及防,明明先前苏程钰还遮遮掩掩的,怎么突然就告诉他了? 看出了沈懿君眼里的惊讶,苏程钰慢声道:“他刚刚问了我跟你的关系,我说你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三个字从苏程钰口中说出,沈懿君心尖像是被羽毛拂过一般轻轻一颤,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荒谬感。 “你骗他?为什么?”沈懿君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 苏程钰回想起丁回苍白着脸问他“你和沈先生是什么关系”的样子,要说心里毫无波动是不可能的,但那也只是出于年少时喜欢过的那一点情分。 更多的,他给不了丁回。 所以苏程钰选择了一个直截了当的理由来了断丁回那明晃晃的心思。 而沈懿君就是那个最好不过的理由。 听完苏程钰的解释,沈懿君抬眼看他,眼里装满了苏程钰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理智告诉沈懿君,一个合格的床伴,在听到这件事时应该大方地一笑而过,可能还会顺便调侃对方两句。 只是他并不合格。 “你是在利用我吗?”沈懿君想到刚刚苏程钰在丁回面前对他做出的亲近的举动,为自己当时霎时的心动觉得讽刺。 苏程钰大概是那个时候就在为后面可能发生的事情做铺垫了吧。 听到沈懿君说出“利用”这么功利性的字眼,苏程钰眉头微锁,眼里透着理所应当:“我想用最快的方法解决问题。” 沈懿君知道自己的反应过激了,但他控制不住。 他明亮的桃花眼里带着冷意,盯着苏程钰。 “可是苏程钰,你觉得我们像情侣吗?” 作者有话说: 沈懿君:你觉得我们像情侣吗? 苏程钰:嗯……怎么不像呢?
第16章 如果 沈懿君第一次跟苏程钰闹不愉快,面对苏程钰的时候硬气得不行,宴会结束后整个人都显得焉了吧唧的。 客人基本已经全都离开,只剩沈懿君和孙麟坐在偌大的会场闲聊,等着正在处理收尾事宜的沈芮安。 孙麟发觉沈懿君的不对劲,一直在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沈懿君被他问烦了,直接丢了一句“被狗咬了”打发他。 孙麟打量他,“被苏程钰咬了?咬的哪儿?我去给你报仇。” 沈懿君:“……”好烦啊这个人。 见他沉默,孙麟就知道自己说准了,他啧啧道:“你还记得你一开始跟我说什么来着?你说你跟苏程钰只是玩玩。” 继而嘲笑他:“看你这样子,别是把自己玩进去了吧?” 沈懿君生硬地骂了句“你懂个屁”。 孙麟太熟悉沈懿君口是心非的样子,也不拆穿,只是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到底出什么事了,要是他真欺负你了,我带着小棠去钰京大厦堵他。” “省省吧你。”沈懿君确实需要找个人听自己发发牢骚,于是把刚刚发生的事情简单概括了一下,告诉了孙麟。 “你们gay圈是真他妈的乱。”孙麟听完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目瞪口呆地作出了评论,“你跟苏程钰是真有缘啊,他的前男友居然是你相亲对象的学长?然后又变成了你的合作对象?” “临时的合作对象。”沈懿君有气无力地强调,他现在一想到后面还要跟丁回一起工作就头疼。 “那推掉后面的工作不就好了。”孙麟很无所谓地说。 反正沈懿君工作也不是为了钱,没有什么活是一定要干的。 沈懿君摇摇头:“我欠方以南一个人情,这件事我得做完。” 孙麟耸耸肩:“那就没办法了,你只能配合苏程钰把戏演下去了。” 沈懿君苦笑。 苏程钰的男朋友—— 这是一个多么让他期待、叫他心动的头衔啊。 演戏? 他怕就怕自己演着演着出不了戏。 --- 沈芮安和沈懿君回到御景苑的时候已经凌晨,两人的脸上都带着明显的倦色。 他们都喝了不少酒,尤其是沈芮安,在会场的时候还能撑住,现在后劲上来了,有些晕乎,喝醉的人身体又尤其沉重,沈懿君只能搀扶着她吃力地往前走。 经过小花园里以前安置秋千的地方,沈懿君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晚风带着凉意,月色如流萤倾洒,深夜的花园里只有不知名昆虫窸窸窣窣的叫声。 沈懿君看着那片空无一物的地,想起苏程钰握着他的手,温柔地告诉他秋千本该就是属于他的礼物。 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包裹着他。 沈懿君怔忪出神。要是苏程钰没有这么好,就好了。 这样的话,他就不会觉得连生气都舍不得了。 沈芮安发现他停下了脚步,迷茫地问道:“怎么了?” 沈懿君扶着她继续往前走:“没什么。” 把满地月光留在了身后。 沈懿君在御景苑的房间装的是硬板床,是小时候为了保护体态用的,自从上大学沈懿君在外面租了房子之后,他就很少在御景苑过夜了。 从平时柔软的席梦思一下子降级成硬邦邦的木板床,加上心里藏着事,沈懿君这一觉睡得囫囵,几乎是天刚蒙蒙亮就醒了。 天气阴沉沉的,外面还下着雨。 这种天气本就让人打不起精神,更别提沈懿君还带着酒后的头晕脑胀。 他在床头靠着按了一会儿太阳穴,却不见缓解,于是趿拉上拖鞋迷迷糊糊地洗漱好,打算下楼去厨房做一碗醒酒汤。 走到了厨房,却发现陈姨已经备了好些菜,正穿着围裙准备开工。 沈懿君有些惊讶,他走到陈姨身边,顺手帮她系上了腰后的围裙系带,惊讶道:“陈姨,您这么早啊。” 陈姨看到他,关切地笑道:“你爸爸最近起得早,你怎么也这么早就起床了?昨天应该很晚才回来吧,怎么不多睡会儿?” 沈懿君很小的时候陈姨就在家里做住家阿姨了,几乎是看着沈懿君长大的。 沈懿君跟她很亲近,朝她撒娇道:“昨天喝了酒头疼,下来弄个醒酒汤。” 陈姨一听,担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温度没什么变化,这才放心地说:“你去旁边再坐会儿,醒酒汤我来做。” “谢谢陈姨。”沈懿君想到昨晚同样喝了酒的沈芮安,“我去问问姐姐要不要醒酒汤,她昨天喝得比我多。” “芮安也早就醒了,她刚刚下楼端了两杯茶,估计是去找你爸爸了。”陈姨切着菜说道。 沈懿君先是去了沈尧房间,发现没人,又往二楼书房走去,心里止不住犯嘀咕:父女俩大清早就在书房聊什么呢。 走廊里柔软的地毯吞没了脚步声,沈懿君走到书房门口,刚打算敲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里面隐约传来了“苏程钰”三个字。 三个字让沈懿君瞬间凝神,没有立刻进去,猫着腰把耳朵凑得更近了些。 是沈芮安的声音:“还挺巧的,据说是在阿麟的酒吧认识的。” 沈尧说:“没想到他天天不务正业,还能认识苏程钰这样的人。” 沈懿君听得是又气又想笑,看来老头子对苏程钰的评价很高,要是让他知道苏程钰和他看不上眼的儿子是上过床的关系,也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沈芮安站在沈懿君这一边说话:“爸,您就别老是看不上君君的工作了,我们又不需要他赚钱养家,他能够开心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难道不好吗?” 沈尧沉声道:“明明有安稳的康庄大道铺在他面前,他到底有什么不满足的?” 又是这件老生常谈的事。沈芮安无奈地拧了拧眉心。 沈尧习惯了说一不二,沈芮安也顾忌他年纪大了,不会跟他在这个话题上多做争辩。 反正沈尧也都是嘴上强硬,没有真正去阻挠过沈懿君的事业和私人生活。 但也不能总这么下去。 “可如果妈妈还在,一定只希望君君能够开开心心的。”沈芮安轻声说道。 沈懿君恍惚地在心里重复了这几个字。 如果妈妈还在。 这是只存在于梦里遥不可及的幻想。 如果妈妈还在,就不会有人紧紧地拽着他的手臂,趾高气扬地说他是害死妈妈的扫把星。 如果妈妈还在,沈芮安就不用小小年纪,在其他女孩还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过早地承担起照顾弟弟的责任。 如果妈妈还在,沈尧看到他的脸的时候就不会痛苦地想到再也无法展露笑颜的妻子,而是会高兴女儿长得像爸爸,儿子长得像妈妈。 如果妈妈还在,这个家里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沈尧的内心显然也因为这句话掀起了波澜,久久没有言语。 “算了算了。”沈尧的声音听起来疲惫又苍老,“说到底,是我对不起他,从他小的时候开始就没有做到一个父亲应该做的事情。” 沈懿君放在两侧的双手忍不住蜷缩握拳,太阳穴传来一阵阵隐痛。 沈芮安没有说话。妈妈身体一直不太好,生弟弟的时候伤了根本,隔天就撒手人寰,甚至没来及听懿君叫一声“妈妈”。 爸爸每每看到跟妈妈越长越像的儿子就会想到已经逝去的妻子,为了不触碰心中的伤痛,他下意识地忽视弟弟、逃避弟弟。 而作为被爸爸偏爱的女儿,她没有办法去指责什么。 爸爸只是太爱妈妈了。 可是在这个家里,懿君才是最无辜、最可怜的那个人。 爸爸和她至少都感受过妈妈在身边的感觉,只有懿君,失去了妈妈的同时,也几乎等同于失去了爸爸。 沈芮安把茶几上的茶杯递到沈尧手上,还是忍不住替沈懿君隐隐埋怨了一句:“您别说这些了,那些过去的事情也没法再重来了。” 现在后悔的话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你说得对。”沈尧握着杯子的手僵硬地顿在半空中,他苦笑一声,“只希望他以后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妻子和孩子,也算是换一种方式弥补这些遗憾吧。” 话音刚落,沉重的红木门猛然被推开,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沈尧的手被惊得一晃,茶水顿时飞溅出来,打湿了手背和茶几。 沈尧和沈芮安同步看向门口,只见穿着一身睡衣,头发凌乱的沈懿君低着头站那儿,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听了多久。 沈芮安缓缓起身,压下心里不好的预感,强挤出笑道:“今天怎么醒这么早?” 沈懿君缓缓抬起头,一双空洞的桃花眼先后落在沈尧和沈芮安的身上,声色喑哑,他强压着即将要爆发的情绪道:“所以你们这么着急给我相亲,就是因为这个?” 他似乎是觉得荒谬可笑,声音有些变调,“弥补……弥补什么?” 沈芮安向前几步,柔和了嗓音试着安抚他,“君君,你听姐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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