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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太过软弱无能，什么都做不了，才会答应张卓熹的条件，可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啊...我太蠢了，我真的相信他会信守承诺放过你的，可你还是被伤成了这样，还差点死在了他的手里...我什么都做不好也什么都做不了，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他开始抽噎起来，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滴落。喃喃自语的话也多是凌乱而无序的，内疚、悔恨、恐惧、不堪，皆参杂其中。“那天我洗了好久，可是怎么也洗不掉那些印记...好脏，太脏了...我却再也洗不干净了...后来我每天都会想，如果那一次在莲池里，你没有救我就好了，这样的话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小暮，你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周牧晨心痛得无以复加，他刚想将那人拉近一些就被猛地挣脱了手。 程暮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等你的伤好了，我会离开这里的。”说罢那人便又想逃走。 “小暮！你别走！”周牧晨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抓那人，直接整个人从床上翻滚跌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落地声。他疼得皱紧了眉头，根本站不起来，却咬牙切齿地还是想要爬向那人，“程暮！” 始终是对那人的关心和在乎占了上头，几乎是听到声响的一瞬间，程暮就下意识地回了头。他没有多余的思考就奔向了那人，一如十四岁那年奔向青梅树下的那个少年。 “周牧晨，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你不要命了？！”程暮有些愠怒地大声骂道，想要将那人扶起来。 周牧晨却再一次夺过他的手紧紧地攥在了手里，松了一口气似的道：“我终于抓住你了。” “程暮，我告诉你，自你我时隔两年再次重逢的那日起我便已经疯了，也傻得彻底，日日夜夜都只恨我自己没有抓紧你的手。我早就说过此生非你不可，所以这一次，就是拼上这条命，我也绝对不会再放手了。” ----
第三十七章 月明
如此，两人就在白露蒹葭暂住了下来，陪同的还有阿诚。 前些日子刚逃出来没几天时，阿诚十分警惕，每日都会出去巡查情况，打探消息。听说堂而皇之住进了原来的周公馆的那位张将军，原本是打算在同一天同时迎娶正房夫人和两位姨太太过门的。其中，这正房的夫人是原来周家大少爷的发妻不说，另外的两位还是原来周将军身边的人。可还未等到婚礼那天，司令部在一天夜里就起了一场大火，毁去了不少重要的文件。正当张将军分身乏术之时，又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放走了周家大少爷和周将军的四姨太，此后二人便再无踪迹。一时之间流言满天飞，有人说这一切都是即将过门的另外两位夫人干的，目的是为了报复张将军，替周家报仇；也有人说周家大少爷和四姨太本是一对，他们罔顾人伦，以继子和小娘的身份在一起，才会给周家招来如此灾祸；还有人说是张将军冷血残暴，背弃旧主，陷害了周家，才得以有了今日。总之对于过往的猜测众说纷纭，真真假假地混在一起，成了百姓的茶余饭后之谈。周家的故事也变成了一个传奇而精彩的故事，逐渐远去了。 阿诚讲这事时说得绘声绘色的，倒好像是真的从茶馆书堂听来了一个别人的故事一般。周牧晨和程暮听完后虽谈不上心中有多么的五味杂陈，可到底还是有一些情绪上的波动。过去种种，好的坏的，如今皆已是过去了。只是不知道经此一事，帮助过他们的沈漪和温婧二人又是否会因此受到影响。二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一个多月，周牧晨的伤多是皮外伤，如今都已大好了，除了中枪的腿伤和肋骨的伤势较重还需时日静养，和一些不算太深的印记留在了他的身上外，其余的都已无大碍了。日子还算安稳清闲，就连程暮的身体也养好了不少，较之以前，脸上都多了些许红润的气色。最让周牧晨感到高兴的是，那人从最开始的夜夜惊梦到如今可得一夜安眠，从对他的逃避和抗拒也变成逐渐放下了心中的恐惧。他终于又开始笑了，仿佛一切都渐渐好了起来，像是回到了年少时的那些岁月，他们好像并没有经历这些苦与痛，就是如此一般幸福地走向了漫长的未来。 已是冬月了，天气好像越发的冷了。白露蒹葭院中的那棵青梅树早已落光了叶子，只剩下纵横交错的棕色树枝。大雪无声地下了一整日，屋顶上，院子里，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就连树枝上也积了一层雪，银装素裹的，煞是好看。 这天晚上，阿诚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白露蒹葭就剩下了他们二人。用过晚饭后，程暮打了水准备在房间沐浴，周牧晨却厚着脸皮挤了进来说要跟他一起洗。程暮的脸烧得绯红，低着头想将那人赶出去却未果，只好佯装生气地说要走。那人这才败下阵来，却还是不肯离开。你一轻轻地推他，他便碰瓷似的嗷嗷叫，死皮赖脸地说要亲亲才能好。程暮无法，只好随他去了。其实两人之间早已没了身体上的隔阂，只是程暮心中始终有一根拔不掉的刺，让他羞于在那人面前毫无遮蔽地展现出自己的身躯。周牧晨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一直都十分顾及他的想法。这一次，在他脱衣之时也自觉地背过了身去，直到听见那人入水后的声音才转过身来。 程暮还是十分害羞，红着脸背对着那人，将整个身子都藏在水里。一时无言，到底是周牧晨打破了尴尬。他上前几步走到浴桶边，动作轻柔地抓起一缕那人已有些湿润的头发。程暮的头发又黑又亮，一直留着，如今已到了肩膀以下的长度，摸在手中软软的。他一下一下地轻轻顺着那湿滑的长发，柔声道：“小暮，把头发剪了吧。” 程暮没有立刻回答，但明显没料到他会这样说，不由得一愣。 “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把头发剪了吧。剪回短发，换掉长裙，做回你原来的样子。我曾经说过，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很好看，我都喜欢，但我希望你能做回你自己。做回那个再也没有任何束缚的，自由而舒适的你。无论怎样，我都尊重你的选择。” “时间太久了，我都已经记不清自己从前是什么样了。好像在所有人眼里，这便是我本来就应该成为的模样。”程暮抓起一缕头发拿到身前摩挲了片刻，轻轻道。 “我一直都记得。”周牧晨笑，“但是过去的你也只属于过去，只要你想，你就可以成为现在的你和将来的你，也是全新的你自己。” 程暮心下十分动容，心中已暖成一片。他有些情不自禁地转过身来面向那人，再没有任何顾忌地从水中站起，满眼都是氤氲的水汽：“我真的可以吗？” 我真的可以放下一切和你回到过去吗？ 我真的可以和你一起走向永远和未来吗？ 我真的可以成为我想要的自己吗？ 周牧晨笑着点了点头，他没有说话，却拥住了那人，以吻回答。 “小暮，我们成婚吧。” ...... 不知是不是那夜的水温太高，被蒸腾而起的水汽冲昏了头，或是因为气氛太过暧昧，让人丧失了理智，程暮鬼使神差地点了头。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身边就多了一个还在熟睡着的人，在那一瞬间，他有些贪心地想，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程暮有些发痴地盯着那人的睡颜，唇角渐渐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阿诚端着水进来伺候的时候神情无比自然，仿佛早有准备一般接受了这样的场景。反倒是程暮反应过来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一溜烟地下床跑掉了。而一旁早已醒来却装睡良久的大尾巴狼周牧晨却笑了起来，满脸宠溺的模样让莫名被喂了满嘴狗粮的阿诚无语地撇了撇嘴。 程暮的头发终于还是剪短了，就在婚礼的前一天晚上，是周牧晨亲自动的手。随着轻轻响起的“咔嚓”声，一缕一缕的头发无声地掉落在地上。那原本过肩的墨色长发很快便只有几寸的长度了，却依旧又黑又亮，软软的盖在那人的头上。穿了许久的绿裙也被一同换下，程暮终于又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他本就生了一副不辨性别的姣好容颜，褪去女性的妆扮后也只是少了几分婉约，多了几分清纯。即使是最朴素简单的衣服，也无法影响他的美。他一如当年，清澈而纯净，仿若山间的清泉一般沁人心脾，也一直这样印在那个人的心里。但是程暮却不敢抬头看一眼镜中的自己。他始终有些拘谨地低着头，皱着眉，企图以额间的碎发作为最后的盾，挡住他不敢面对的自己。却不知，那亦无法遮盖他好看的眉眼。 “小暮，别害怕，抬头看看吧。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周将军的四姨太或是其他的任何了，你只是你自己。”周牧晨轻声道。 程暮犹豫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抬头。在望向镜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时，他似乎终于有了答案。 也许我真的有机会可以重新开始了，他想。 “哥，谢谢你。让我有了抓住现在的实感和面对未来的勇气，谢谢。”他笑着说。 ----
第三十八章 良缘
廿五，大雪，却是个意外的晴天，柔和的阳光照在身上都有了暖洋洋的感觉。 程暮和周牧晨二人亲自在白露蒹葭挂上了红绸，贴上了喜字，还在青梅树的树枝上挂上了一对火红的灯笼。这一次，既没有浩大的声势，也没有自空巷而起的浅红色花轿，没有除了阿诚以外的任何宾客，更没有凤冠霞帔红盖头，唯有他们二人和满腔的爱意。 这是一场只属于他们的平等的婚礼。他们不需要世人的理解与祝福，也不需要虚无缥缈的形式与承诺，他们只要彼此，也唯余彼此，便已足够。婚礼在黄昏日暮时进行，这天的晚霞也是难得的尤其好看。 一身简单的婚服，一条顶花的红绸，一对朴素的红烛，这便是全部了。 二人各执红绸的一端，由阿诚担任司仪，自院中并肩走进了正堂。 “嘉礼初成，良缘遂缔，情敦鹣鲽，愿相敬之如宾；祥叶螽麟，定克昌于厥后，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结鸾俦，共盟鸳蝶，此证。”周牧晨看向那人，满眼皆是星辰。 “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程暮也抬眸回望，眸中满是深情。他一字一句地坚定道：“至此一生，与君携手，与君相拥，至死不负。” 一对拜，敬往昔年少岁月，八载时光终相见。 二对拜，敬如今执手相伴，千难万险平头进。 三对拜，敬未来时光漫长，生生世世永不离。 没有父母至亲和朋友，也没有满堂的宾客，这一场婚礼也不似平常。他们没有拜天地也没有拜高堂，而是向着彼此三对拜，许下了往后余生的诺言。阿诚在此时递上了合卺酒，周牧晨和程暮交杯而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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