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说完。”钟至又补充道,“最重要的是,这里对你来说意义非凡,花再多工夫布置都值得。” 夏斯弋眸光不动,眼底盈上一层泪花,搭在桌角的指尖无意识收拢。 钟至稍稍沉降音调,问他:“你是不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在这儿吗?” 突现的问题砸来,夏斯弋涣散的神思一敛,急忙否认。他的“不”字才起了个头,就撞上了钟至微勾的唇角。 愿意为他花心思是真的,又在逗弄他也是真的! 明明每次都设同一种伎俩套,他还是会精准无疑地踩中这样粗浅的陷阱。 夏斯弋无奈地自嘲一笑,坐在沙发上:“我很好玩吗?” 钟至顺势抹去摆在脸上的表情,在茶几前蹲下身,找寻着什么:“不是好不好玩,只是想听到你的亲口肯定,即便是我知道的答案。” 夏斯弋心头一动,又中了套路的烦忧顷刻间烟消云散。 钟至从茶几下拿出些提前就备好的东西,一样样摆到桌面上:“猜你晚饭肯定没吃好,特意为你准备的。” 夏斯弋看着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吃食,视线停留在一个青绿色的瓶罐上。 他才伸手触碰到瓶身,就被钟至拍开:“酒你不能喝。” 钟至把那瓶酒罐移到自己手边,取了瓶清爽的饮料送到夏斯弋那边。 夏斯弋蹙眉,目光始终锁在那瓶青梅酒上:“给我尝尝。” 钟至偏眸看他,眼里满是狐疑。 夏斯弋轻“啧”一声:“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酒量没那么差,又不是每次都会喝多。” 他探出两指搭在酒罐上,小心翼翼地试探,终于艰难地够到身前。 易拉罐开启,混合在酒气里的清甜顺着舌尖渗入,化作心头的丝缕甘甜。 夜色从窗边漏进,照在他们画了整面墙的涂鸦上,泛出隐隐闪烁的清辉。 几罐鸡尾酒下肚,夏斯弋又坐不住了,开始拽着钟至在房子里到处乱转。 他走得漫无目的,一会儿敲敲这里,一会儿摸摸那里。 钟至任由他牵着继续胡闹,忍不住叹息道:“果然不该听你的,说什么自己酒量好,这下好了。” 夏斯弋摇头否认:“我才不是,没喝多就不能闹吗?” 他脱下鞋跳到床上,毫无拘束地在床上蹦跶起来,一如小时候那般。 他随手抄起床上的枕头,往身旁空甩:“去他的门当户对,说话那么难听,要不是看在他们是你亲戚的份上,以为谁愿意和他们同桌吃饭似的。” 枕头砸在墙上,留下呼啸的声响。 还有夏斯弋的抱怨:“我就该找个麻袋把他们敲晕打一顿的!” 他挥舞的动作幅度过大,致使脚步不稳,身形也跟着摇摇晃晃。 钟至连忙向他靠近,想要抓住他的手腕拉下来时,兀地顿住了手。 他记得,幼时夏斯弋也是像这样闹腾。那时的他时常不理解这人为什么每天都有那么旺盛的精力,可以乐此不疲地玩耍。 可在经历了从前那些想象都不曾的压力与沉重之后,他才发现这样的快乐是多么难能可贵。 以前有那么多不确定的事等着他们,钟至不知道短暂的相护是帮忙还是扰乱。可现在,未来虽然还有更多变数,但至少他们不会分离了。 有他在旁边持续护着,就算这么一直任性下去也没什么不可以。 钟至撑着手,虚扶在夏斯弋身体两侧,就像多年前也保护着小夏斯弋的小钟至一样,为对方带来能够肆无忌惮的底气。 渐渐的,钟至也跟着瞎胡闹起来,与他一起没遮没拦地谩骂、相互打闹。 床上蹦跳与床边搀护的身影倏而变小,仿佛回到了曾经无忧无虑的岁月。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疲累地躺在床上。 楼下突兀的门铃声一遍遍传来,同时击碎了两人短促的梦境。 他们都清楚,这里不该有人造访的,连绵不绝的门铃声只能代表着有不速之客到来。 夏斯弋先于钟至从床上起来:“我去看看。” 钟至不放心地紧跟其后,但始终没能快过夏斯弋的步伐。 别墅门开启,预料之中的人站在门口等待着他们。 钟伯伯推起镜架,镜片后精明的眸光锐利地打在两人身上。 “怎么?不太欢迎我?” 夏斯弋嘴角一抑,残留在身上稀薄的酒气被迎面而来的夜风打散。 他顿时清醒过来,对身旁的钟至道:“钟至,我有点想吃上次那家章鱼小丸子了,就是摩天轮下的那家。” 钟至低声:“明天给你买。” 夏斯弋又道:“我现在就想吃。” 钟至咬住后槽牙。 摩天轮的方位距离这里很远,是找人都送不过来的程度,要是想吃那一家,只能钟至亲自去买。那么远的距离,哪怕是全程打车不堵车也要不短的时间,足够发生许多可能。 提出这样的要求显然不是无理取闹,而是想支开钟至,和钟父单独面谈。 这样的意思,三人都心知肚明。 夏斯弋搭在钟至腕上的指尖向内握了握,带来安心的力道。 钟至心知肚明,只要父亲希望,他们二人可以有无数机会见面。 几乎是相同的情景,上次他强行打断了夏斯弋和父亲的会面,但这次是夏夏的主动选择,他不能一次又一次地干涉。 钟至只得反握住夏斯弋的手背:“夏夏,等我,我很快回来。” 临走时,他瞥了父亲一眼,最终无奈离去。
第94章 故地重住 钟至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摩天轮附近,买了份夏斯弋想吃的章鱼小丸子。 即便在外面结实地缠了几道保温层,回到别墅时食物还是几近凉了。 他心焦地推开别墅门,客厅里安静无声,夏斯弋正独自坐在沙发上。 两个茶杯相对摆放,放置在对面的茶水还缓缓冒着白烟。 父亲显然已经离开,看样子很可能刚离开不久。 钟至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夏斯弋跟前,将他从沙发上捞起,边转圈边抚摸查看他的身体,弄得他痒到闪躲。 夏斯弋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经历过,无奈开口阻止:“你总不是在害怕你爸打我吧?” 钟至也说不清他在想什么,行为举止带着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怪异。可除了这样,他似乎也没别的能做的。 他缓慢停下手里的动作,双手搭上夏斯弋的肩膀:“他没怎么样你吧?” 夏斯弋苦笑地看着搭在他身上的指尖:“你刚才不都摸了个遍,不是确定我连根头发丝都没少吗?” 钟至眸光微垂:“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夏斯弋摇头:“其实钟伯伯什么都没说,你这么问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和你总结才好。” 听到他这么说,钟至抿住嘴唇,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对撞的空调气流在两人周围漂浮流转,盖住钟至掩藏的叹息。 一片安静的沉默中,钟至低声说:“再给我一个礼拜时间,也许我能给你一个你想知道的答案。” 夏斯弋一怔,眉尾微挑,突兀地笑出声来。 几分钟前钟伯伯离开这里的时候,也和他说了这样类似的话,他不由得在心里感慨这种奇妙的血脉关联。 这份莫名其妙的笑打乱了钟至的思绪节奏,他有些懵:“你怎么在笑?” 夏斯弋掩饰地摇摇头:“没什么,突然想起了点有意思的事。” 这么说显然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钟至便也没有刨根问底令他为难。 客厅恢复平静,顶灯依旧安静地释放着光芒。 夏斯弋收起桌上的茶杯,将未放入茶叶的热水倒进厨房水池。 等他回来时,钟至正在拆开那份他大老远带回来的章鱼小丸子。 夏斯弋神情微滞。 他故意指了那么远的地址,就是在变相告诉钟至他想和钟伯伯聊聊,也正因为他知道钟至能理解,才说了那家店。 钟至只要出去待个几十分钟再回来就可以了,可哪怕是一个作为借口的请求,钟至居然也有在认真地替他完成。 叉子串起一枚小丸子,送到夏斯弋眼前:“虽然有点凉了,好在还能吃,改天我再往家里添置点别的东西,到时候就能热食物了。” 夏斯弋倏而抬起眼眸,“家”这个字眼不经意间戳中了他,看着叉子上那枚章鱼丸子,一阵复杂的情愫涌上心头。 外显的犹豫化作僵化的魔药,毫不留情地浇在钟至身上。 他动作凝滞地收回小丸子,自我找补道:“不想吃就不吃,快凉透的食物吃了可能也对胃——” 尾音未完,即将落回包装盒里的小丸子猝不及防地被夏斯弋一口吞下。 夏斯弋边嚼边道:“凉吗?我觉得还行,至少不会被烫了。” 他品嚼了半天才咽下那口丸子,也顺手给钟至递了一只。 相视一笑的默契化解了钟至的不自然,他又叉了一只小丸子递到夏斯弋面前:“今晚还在这里住吗?” 夏斯弋反应了一下,才明白钟至是担心钟伯伯的到访会影响他的心情,继续待在这个满是回忆的地方可能会加重心理负担,才会主动问他是否离开。 他扬起眉尾,故意将情绪的起伏拉得大了些,以填补此刻略显低沉的气氛:“你不是说了吗,租都租了,不住就可惜了。” 他吞下最后一颗丸子,拉着钟至快步上楼:“累了一天,我们休息吧。” 路过二层走廊时,夏斯弋顺手关掉了外面的灯。 明亮的光束侵略随之消失,夹杂着月光的夜色从窗前垂落,照在那副与家装风格不太相符的涂鸦画上,轻而易举地消弭了今晚因外客造访而滋生出的那层无形忧思。 夏斯弋一路拽着钟至回到自己以前的卧室,示意钟至先去洗漱。 趁对方不在的间隙,他也去隔壁洗了漱,还顺便带回了新枕头放在床头。 黑咕隆咚的枕套躺在淡蓝色的床品四件套上,色调格外显眼,以至于钟至一从洗漱间里出来就看见了,要和他留宿同屋的意思也不言自明。 他顺势挪了下枕头的位置,关掉顶灯躺在床上,神思不由得飘忽起来。 再回到这里,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只可惜这次也是短暂的停留,等到再搬出去的那天,不知道会不会唤起曾经的难过。不过,那也是三个月之后的事了,过早透支悲伤没有用,还不如好好享受这样难得的时刻。 他怔怔地盯着天花板,熟悉的纹饰唤起尘封的记忆。 他挪了下枕头,向钟至身边靠近:“我记得有一次咱俩在家长们面前吵起来,她们怎么说我们都不愿意和好,气得我妈强行把咱俩锁在了一间房里,这事儿你还有印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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