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闻到味道了。” “你怎么不动?”沈桂舟趴在门上,没有听见半点声音。 “……”里面一片沉寂,张佑年没有再回话。 “张佑年!”他拍打着门,却无济于事。 沈桂舟慌乱摸出手机,颤抖着播出119——播出去那一瞬,他才发觉自己说不了话,气声说话对面可能听不见。 “喂,您好?”对面见他没有说话,已经连续发问好几回了。 沈桂舟忍着喉咙的疼痛,撕扯着声音对着119报了事件和位置,对面很嘈杂,但还是听清楚他的话,承诺立马赶到。 手机从他手中摔落,沈桂舟一手撑地,一手捂着嘴猛咳了好几声,一摊血赫然覆盖在他的手心。 他还在咳。 咳两下,就要回去拍两下门。 但里面没有回应。 他也失去意识了。 – 还没睁眼,沈桂舟便听见身边窸窸窣窣的轻声细语,再睁眼时,满目洁白。 阿雅第一个冲上来,一边按着呼叫按钮,却泪眼婆娑:“醒了……你醒了,听得见我们说话吗?你怎么可以——” 责备的话在阿雅嘴边婉转许久,终还是被她吞了下去。 大藤轻叹口气,轻拍阿雅的背道:“没事就好,有什么话,等桂舟好了再说。” 医生检查过没有问题,嘱咐注意事项后准备离开,却被沈桂舟伸手拽住,欲开口之际,被医生用食指抵住的嘴唇。 医生:“诶,我刚刚才跟你说什么来着,不许再说话了,手术前都要避免加重声带撕裂。” 林小宜把手机递给他。 沈桂舟打字:“张佑年呢?他怎么样了?” 登时一片沉寂。 咔哥:“你就别操心他了,先休息好,很快就要手术了,你——” 沈桂舟打断:“他现在在哪里?” 还是没人回答他。 沈桂舟扯过输液架,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我去找他。” 阿雅把他按回床上,语气愠怒:“找什么啊,他没了。把你害得这么惨,算他识相。” 像是被回旋的飞镖砸中,沈桂舟怔愣地睁大眼眸,任由阿雅动作,缓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什么?” 阿雅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严肃又不忍地警告他:“不要再说话了啊,你知道你现在声带坏成什么样了吗?你……” 阿雅说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怔在原地。
第99章 “我们不该认识” 天气回暖了。 阿雅和大藤似乎被他上回突然消失不见吓得不轻,几乎天天来,还叮嘱护士多盯着,别让他再偷跑了。 曲随时不时绕过来找他,闲时便陪他聊聊天,有事便匆匆给他送完东西就走。 余确也来过,和曲随一起,但两人聊不来,更多时候,余确只是陪着曲随一块来,有时对着他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趁曲随不在,他问余确。 余确淡淡:“没什么。” “张佑年在哪?”他试探。 “我不知道。” 话题戛然而止,沟通不来,沈桂舟放弃了。 余确却反常地抬眼看他,似是挣扎许久,眉头微微蹙起,道:“他——” “余确,你在这啊。” 熟悉又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响起,曲越笑脸盈盈地从病房门口走来,又变回原先那个假惺惺的曲越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沈桂舟打字。 “看你,”曲越举起手中探望的果篮,“毕竟佑年挂念那么久,帮他来看看你。” 前不久还瞪他呢。 沈桂舟略感不适,眯起眼睛拧眉。 “我不是很需要。”沈桂舟打字,曲越一来倒是让他想起来,他还没和曲越算过账。 “我了解缘由了,是那个,叫什么,反正姓纪的搅浑水吧,”曲越将果篮放在床头,笑着拉过椅子在余确旁边坐下,似是很在意地看了余确两眼,“还有佑年他那个爹,我只知道张佑年一直在失忆,还以为是你一直在装蒜。” 余确起身,朝沈桂舟点了点头,就要往外走,被曲越拉住。 “去哪?”他问。 “松手。”余确微微偏头,眼眸染上些许愠色。 “刚刚我和沈桂舟说的话,没有半句作假。”曲越说得很认真。 “我不关心。哥,松手。”余确说。 “你喊我……什么?”难得在曲越说话声音里听见近似破碎的哽咽,就好像余确从没喊过他哥一样。 余确挣开曲越的手,没再看他们,走出了门。 “看来连余确也不信你了啊。”沈桂舟笑。 曲越神色还有些茫然,闻言看他:“你和他说什么了?” “聊天聊到你,顺便告诉他,你怎么把他当棋子使而已,”沈桂舟脸上的笑意消散,神色冷漠,“我还以为你不会在意呢。” 设计余确和张佑年碰面的事。 曲越盯了他很久,突然轻笑了两声:“你变了不少啊,记忆不是回来了么。” “想起来了又不是重置,你做过什么,我没忘。张佑年呢。” “周雅不是和你说过,没了。” “你还有心情来看我,看来你们关系也很表面,”沈桂舟单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径直喝了起来,“余确都走了就别在这演了。” 曲越突然不说话了。 一杯温水入喉,沈桂舟准备下逐客令,却听见曲越垂眸道:“对不起。” 又是一句轻飘飘的抱歉。 “听着挺没诚意的,演给我看吗?演给我看我也不会帮你说好话——” “对不起,”曲越又说了一遍,这次直直地看着他,神色难得认真诚恳,“我看过佑年的日记,他一直反复失忆,你又和姓纪的熟悉,我当你们串通好。” “他在哪。”没说接不接受,沈桂舟只是问他。 顿了许久,曲越说:“周雅不是和你说——” “支支吾吾遮遮掩掩的,很明显在骗我,”沈桂舟盯着他,“既然觉得抱歉,那就告诉我他在哪。” “他死了你应该舒气才对,佑年之前交代过我,把你送出国,我会送你出去,先把你的喉咙治好,等你出院我带你办护照——” “你看了日记,还觉得我会那么想吗?”沈桂舟打断。 “……” “让他自己来和我说。”沈桂舟说。 曲越沉默了一会儿,说:“他真的没——” “哐当”一声,病房门被猛地冲开,一个人踉踉跄跄跌了进来,握着输液架,神色尴尬。 曲随跟在后面走进来,拍了拍手道:“想进来就进来,偷听有什么意思。” 沈桂舟抬眼看张佑年,张佑年神色躲闪。 “那个,坐着蹭椅子的,滚出来。”曲随指了指曲越,往门外一指。 “你小子,瞎做什么决定。”曲越表情管理完全失效,不知道在对曲随说,还是在对张佑年说。 见曲越坐着不动,曲随上前一把拽过曲越往外带,一边嘀咕:“有什么话想说,有什么问题要解决,让他们当面解决,关你什么事,你什么时候这么老好人了。” 临走前还不忘骂张佑年两句:“逃避可耻,装死没用,建议你好好说,这点就受不了,想想你之前做了啥。” “那是因为他失忆——唉,松手,别拽我耳朵,你小子反了天了。” “你是张佑年毒唯吗,他没长嘴?还是他的嘴长你身上了?” 病房门在经受好几回猛烈开开合合后,再一次被曲随猛地关上,病房里的东西都震了震。 方才对着曲越冷言冷语,等真见到张佑年,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看着张佑年扯着输液架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把窗户关小些,还一边念叨着:“早上风挺大的,别着凉了。” 又是给他倒水又是给他找衣服的,忙活半天才坐下来,又局促万分,屁股刚坐到椅子上,就像被烫到了一样,又瞬间弹了起来,在病房里四处张望,满脸写着“找点事做”。 “坐着。”沈桂舟比划。 “好。”张佑年迅速坐下来,同他对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再度想起那天被张佑年锁在外面的场景,沈桂舟还是觉得像有什么东西哽在喉间不上不下。 他深吸一口气,比划:“你知道了,为什么不戳穿。” “……我说过,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之前总是违约,现在不会了。” 之前好像也没怎么违约。沈桂舟在心里嘀咕。倒不如说是过于遵守了。 “我也说过,只要你离开我,过得好,我……怎样都行。你希望我消失,我也会照做。” 若他听到这句话,是在看到日记本前,沈桂舟只会觉得讽刺,但他现在只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他还是没法彻底放下,但也没法再怪他了。 怪罪不怪人,这一切都是纪忱和张建邺搞出来的事,张佑年有错,但不至于让他消失。 沈桂舟缓缓抬手,骨骼分明的手指停在空中,姿势奇特,却久久比划不出半句话来。 张佑年眼眸顺着落在他的指尖,看了许久,伸手搭上,一点一点攀上,顺势将他的手紧紧握进手心。 话还没出来,张佑年的眼泪便犹如开闸的水龙头不住下滴,啪嗒啪嗒,打在被罩上,揪得沈桂舟的心也有点疼。 “对不起……”张佑年垂着头,隐隐露出咬着的嘴唇,声音颤得不行,“早知道会这样伤害到你,我不该、不该找你的,这样我们就不会认识,张建邺也不会盯上你,纪忱就没有那个能耐了。” 呼吸似乎越发不畅起来了,沈桂舟眼眶湿润,想挣脱开张佑年禁锢住他的手,却瞬间被张佑年攥得更紧,像是怕他溜走一样。 “桂舟,我们还是不要再——” 几个字艰难地从张佑年口中挤出,明明是推远他的话,握着他的手却越来越紧,带着一丝颤抖。 沈桂舟一使劲,将手从张佑年手心挣脱,趁张佑年满脸惨白抬头的时候,拽住张佑年的领子一把拉过,摁进了怀里。 张佑年明显迟滞了,身体僵硬许久,想说什么都没说出口,但沈桂舟的肩膀很快便被眼泪打湿。 下一秒,迟来的温度贴上他的肌肤,张佑年眼泪奔涌得更凶,彻底将脸埋到他的肩上,手环上他的背。 这是一个有点疼的拥抱,特别用劲的那个人还在滴眼泪、在抖,看起来痛苦万分。 但只有他们知道,这是两个不善言辞的人表达汹涌情感的方式。 这才是沈桂舟想感受到的疼。 – 机场播报着航班信息,两个人站在嘈杂的大厅,一时无言。 沈桂舟攥了攥行李箱,想抬手比划“我该走了”,另一只手却一直遭张佑年紧紧握着。 曲越脸上嫌弃的神情都快溢出来了,无语却还是笑着道:“你们还要牵到什么时候,再牵一会儿飞机都要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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