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在地上?也好,就是冷了点。”张建邺蹲下身子,抓住他的手往上一拉,笑得很冷,“你和张佑年没有感情都可以,那我都快要死了,满足我不过分吧。” 疯了,都是疯的。张佑年好歹是因为他身上有沈时疏的影子,那张建邺又是为什么? 他挣扎着,想挣脱开张建邺抓着他的手,根本挣脱不开,张建邺力气大得不像是被下了病危通知的病人。 恶心上涌,他想起来了。 好像,在好久前,还是不久前,他也经历过。 张建邺说要找他聊聊事情,拉着他坐到床上,夸他很争气,绩点稳定专业前三,比赛拿了不少奖项,该考的证一个也没落下,还拿到了国奖奖学金。 他说:“张佑年更厉害,他的绩点是他们专业第一,拿的奖和证比我更多。” 张建邺哈哈大笑:“他不能夸,不提他,我们聊聊资助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聊资助的事情能够聊到床上去? 张建邺说想躺着聊,说他太拘谨了,躺下来聊放松一些。 可是为什么张建邺的手要伸到他的衣服里? 他已经很用力地推开了,可是,可是张建邺威胁他。 他说:“你不是逞能把那个女生换掉,要我资助你吗?我还以为你了解过了呢,躲什么。” “你真恶心。”他拍开张建邺的手。 “老大不小了,别那么天真,没利益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答应你。”张建邺绑住了他的手。 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呢? 回忆和现实有一瞬间重合,张建邺拉开了他的外套链子,他躲不开。 可是回忆里,张佑年来了。 他想起来了,这才是他们第一次说话的时候。 酒店门被张佑年一脚踹开,手上的绳子被张佑年解开,张佑年拉着他走到门口,离开前还折回去骂了张建邺一句:“精虫上脑的狗东西。” 张佑年救了他,可这次怎么办。 膝盖还在疼,疼得他眼眶都红了。 又“嘭”的一下。 张建邺被踹飞了出去。 沈桂舟捂着嘴,再也忍不住,起身趴到垃圾桶边吐了出来。 冷笑声传来。 “呵,你主动的。”
第30章 “或许我今天也不该救你” 沈桂舟趴在茶几边的垃圾桶上,胃里翻江倒海,直犯恶心,一骨碌往外倒,比起呕吐的难受,卡在喉咙里的那股恶心感更让他觉得反胃。 他闭着眼,睫毛微微颤着,指尖紧攥着垃圾桶边,把套袋都抓破了好几个洞。 纪忱不让他回忆是对的。 接受心理治疗后,他发现自己好像忘了很多事情。 他问过纪忱:“我好像忘了一些事情。” 纪忱拉开窗帘,抬手敲了敲太阳穴,“有些事情忘了也好,这是你的大脑在保护你。” 然后纪忱告诉他,忘了的事情就不要再去回想了。 纪忱是对的。 他现在只觉得恶心,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恶心。 “喂,赵叔,麻烦您回来趟,把张建邺接回去,”张佑年接电话,“医院那边我会联系,您只要送过去就好。” 吐得过猛,眼眶好像有些温热,沈桂舟轻轻眯了眯眼睛,豆大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滚落。 余光中,张佑年朝张建邺走了过去。 “宝刀未老啊,躺进医院还有余力,到底是过劳倒下还是没日没夜乱搞造成的。” “你不是今天不回来么?”张建邺吃痛地揉着腰。 “不回来怎么能抓到这么刺激的一幕,要不是我今天回来,还不知道要被你们蒙在鼓里多久,”张佑年往张建邺的脚上踹了下,嗤笑道,“这下脚又好了,何必呢,这么大费周章,你可是我爹,通知我一声就好了。” “那你这小兔崽子还踹我。” 张佑年笑了一声,脸色恢复淡漠,“我们的约定还在生效,你也没资格碰他。” “你以为你用的钱都是哪来的,还不是我赚来的,你的东西就是我的。” 张佑年沉着脸看他,“沈桂舟不是东西。” “别装了,你们压根就没感情,你对他没意思,他也恨你,互相折磨,何必。” “你管得着。你平时爱怎么乱搞我不管,你别搞到他头上,”张佑年瞥了沈桂舟一眼,眸光凛冽,“别毁了沈时疏。” 赵叔开门走了进来,走近客厅前停住了脚步,看到这副光景,迟迟迈不开脚步。 张建邺一个病号趴着从地上坐了起来,张佑年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旁的沈桂舟捂着肚子,整个人都蜷缩在垃圾桶边上,时不时传出闷闷的咳嗽声。 张佑年朝赵叔瞅了眼,指着张建邺说:“把他送回去。” 赵叔应下,走到沙发边要去推轮椅,被张佑年一把截住,“他腿没事,装的。” 又垂眼望向张建邺,“需要赵叔扶你起来吗?踹一下腿都给你踹软了是吧。” “我自己走。”张建邺起身,看了张佑年一眼,又看了看沈桂舟,临走还要犯贱说一句:“有需要就来找我,桂舟。” “滚!”张佑年终于忍不住了,撒起桌上的烟灰缸就往张建邺脚下丢了过去。 “哐当”一声,烟灰缸触地,瞬间碎成好几块,玻璃碎片四溅,还有块飞到了沈桂舟的脚边。 门再次合上,空气只剩两人的呼吸声,依旧剑拔弩张。 “好啊,为了跑你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张佑年声音很冷,听起来很平静,但沈桂舟听得出来,里面满是怒气。 他将眼睛微微眯开了条缝,垂下手来,将落在脚边的玻璃碎片握在手里。 碎片很锋利,他还没用上什么力度,就已经把手划伤了,他手心被划开了道口子,刚结痂的手掌心再次裂开。 他只想找点什么东西,什么都好,只要能让他清醒点儿,他的脑海一直、一直在回放——女生求他,说他是个男生,肯定不会有事的,甚至哀求到要给他跪下。 他只能答应。他以为他是个男的,肯定没事。 又来了,他又回到了那间酒店里面。 沈桂舟猛地攥紧手心,玻璃碎片扎入皮肉,可是他一点也不痛,酒店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他松了松攥着的手,睫毛颤着,身体也不受控地颤着。 没用。 没用。 没用。 之前明明有用的。明明只要疼一疼就有用的。 “三年前我真是没事给自己找事情做,拉你出来那一秒,你应该蛮恨我的吧,坏了你的好事,亏我急急忙忙跑过去,”张佑年冷笑,“哦,我忘了,刚刚张建邺说过,你挺恨我的,也是,那本笔记本上边写了一整面呢。” 张佑年拉过沈桂舟,扭过他的身子,“抖什么,我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会演。” 手被猛拽了一下,张佑年要把他拉起来,张佑年又要把他关进去了。 沈桂舟眼前突然一阵恍惚,张佑年变成了张建邺。 –不要。 他开口,没说出声音来,只有口型。 可他挣脱不开,被拉了起来,拽着朝杂物间走去。 –不要,不要。 沈桂舟用力把手往回拽,想往后跑,来回摇头。 张佑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用力一拉,他踉跄地往前跌了几步。 “不要。”他吐出了气声,紧接着就是喉咙一阵刺痛,他脱了力,跌到地上,抓着玻璃碎片的手捂住喉咙,不住地咳嗽。 张佑年一愣,顿了好久,站着看了他很久,依旧抓着他的手,缓缓蹲下身子来,笑了。 笑得像在哭。 “我怎么会信你,信你说不了话,连医院的医生都被你买通了,你还真是好手段啊沈桂舟,”张佑年的声音在颤,“就这么想代替沈时疏吗?” “他惹了你什么啊,让你这么记恨他,用着他的身体,做着最恶心的事情,演着最真的戏,抢了他的一切,还要装成这副模样博同情!” “我还在想着,最近是不是太过分了,我是不是该相信你说的话,是沈时疏还不想出来,在沈时疏回来前对你好一点,我错了。” 张佑年抓起沈桂舟的领子,声音沙哑:“或许我今天也不该救你。” 杂物间的门被扭开,“嘭”的一声,沈桂舟被丢上了床。张佑年关门,拉上了窗帘,杂物间又陷入一片昏暗。 沈桂舟现在很混乱,他一时半会不知道他在哪里,一会儿在开着床头灯的酒店房间里,一会儿在昏暗的杂物间里。 但一样的,眼前的人都在朝自己凑近。 他挣扎,抖着要把张佑年推开,边咳着也要开口:“别碰我,走开。” 声带还撕裂着,连气音也扭曲得奇奇怪怪的,本来应该很疼的,喉咙应该会很疼很疼才对,但他感受不到,张佑年脱下他的外套,撩起他的睡衣,碰过的地方反而火辣辣地疼。 又一阵反胃,沈桂舟扭过脸捂住了嘴,将恶心感压了回去,手被拉了起来,张佑年好像随手撒过桌上什么东西绑住了他的手。 “别碰你?那你就能让张建邺碰?沈桂舟,拜托你搞清楚,沈时疏是我的,你也是我的,这是惩罚,违反约定的惩罚。” 又是惩罚,他不要,会很疼。 他想疼,但不是这样疼。 绑在床头的手倏地收紧,攥着手心的玻璃碎片扎进他的掌心,血沿着缝往外渗,漫过指甲,指尖,从掌心流下,滴在了手腕上。 但他还是感受不到。 身体的疼痛倒是清楚地、放大地抽疼着,他往常都忍得了,咬着牙闭着眼就过去了,今天不行,他疼得抽泣了两声——这才发现,鼻子抽泣不会伤到喉咙。 张佑年突然停了,掰开他的手来,把他手心的玻璃碎片拿开,往地板上一丢。 玻璃触地声音很清脆,好像还弹起来了,撞到了门板,又弹到床边,重新落回地上,转了几圈没了声音。就好像他的挣扎,到最后也如石沉大海,激不起半点波澜。 “你是有什么伤害自己的嗜好么,那这点疼对你应该也不算什么。” 冷汗黏糊了他的发丝,顺着他的下颚线往下溜,沈桂舟颤着眼睫抽泣了好几下,实在受不了,突然张嘴吸了口凉气,猛地咳了起来。 还是疼。 手心的玻璃碎片被丢了,他抖着,将指尖使劲朝掌心的伤口猛摁,抓着、攥着、抠着,指尖沾满了血,湿漉漉的,可都没有身体感受的疼。 他还是分不清眼前的场景,脑袋好像短路了,回放的机子坏掉了,播放到一半,播到酒店门被踹开,就再次往回退,退到他刚跟着张建邺到酒店的时候,没有人再闯进来带他出去。 带出去了也只是坠入另一个地狱。 – “谢……谢谢你。”从酒店出来,两人跑到街边拐角的音像店停下,沈桂舟靠着香樟树,喘着气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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