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到莫期觉得自己很难再像以前那样保持理智。 不,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是理智的。 —— 听见莫期给他细细讲述的,要如何“招待”自己的“规划”,代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说话都不那么利索了,整个人都充斥着恐惧:“不,你不能那么对我……我是唐晚啊!哥哥!我是唐晚——” “如果你要对我说的,只有这句你我都心知肚明的谎话,”莫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么我想我们没有进一步交流的必要了。” “我再重复一遍,我只想知道,”莫期吐字清晰,“唐晚究竟在哪里?” “他……”代西慌乱地想扑到玻璃上,但在碰到那面墙时,及时收住了动作。在那一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他高声大喊,“对!你不能伤害我!” 代西的双眼再度亮了起来,连话语的末尾都更有力了些:“你不能对我怎么样的!唐晚和我用同一个身体,我受伤,他也会受伤的!” 他直直望向莫期,眼底是劫后余生的光彩:“你也不想伤害唐晚吧!既然你都……” 他的话停住了。 显然,莫期并没有因为他说的任何一个字而产生触动。 莫期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片叶子,或者是桌子,总而言之,不是活着的生物:“原来,在你眼中,我是这样的人吗?” “了解了未来,居然还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吗?” 是的。他忘了。 代西愣在了原地。 莫期根本不在乎唐晚的命。 那他为什么非要找到唐晚不可呢? 代西不能理解,曾经的侥幸烟消云散,他恍惚地跪坐到了地上。 他应该说吗?系统不知为何不见了,现在的情况…… 不,他不能就这样缴械投降。或许莫期也只是虚张声势…… 就像是应证了他心里的话一般,莫期接着说道:“不过,你说得对。” 代西猛然抬头。 “我确实不希望唐晚的身体留下伤痕。那样就不好了。” 不好?是为什么不好?是因为对他来说,唐晚这个“玩具”,最好是原装无损的吗? 代西想不透答案,但他也没时间想了。 因为莫期又笑了一下。 “好在,不会留下物理伤害的方法,也有很多。” —— 魔鬼。 彻头彻尾的,可怕的魔鬼。 无尽刺耳的噪音,令人胆寒的影像。 接下来的日子里,代西偶尔也会见到莫期。 那扇玻璃墙外被粉刷成了纯白色。边角的桌子被移到了正中心。 就像是监狱的探视房一般。 时不时会有身着白色大褂的陌生人进来,戴着口罩,看不清容貌,和莫期说些什么。 音响被关了,外面的声音传不进来,代西也不懂唇语。 但代西很清楚他们在聊什么。 他们想要让“唐晚”出来。 代西喊了一声:“莫期。” 白大褂朝这里瞟了一眼,莫期示意他先离开。 门随着白大褂的离开被合上,音响再度打开,这间屋子里只剩下了代西和莫期两人。 代西缓缓开了口,声音远比之前要沙哑:“逼疯我,唐晚也不会好过。” “是吗?”莫期一如往常,仿佛并不为此感到意外。 “我知道,你想摧毁我,让唐晚出来。”代西冷笑,他没有精力再去伪装出甜蜜的样子,将自己的恨意与厌恶全然展示了出来,“只可惜,你的如意算盘从一开始就打错了。” “我如果疯了,唐晚也只会跟着我一起疯掉!” “你想要的那个唐晚,在我穿越的那一刻,就已经永远、永远也不会回到你身边了。” 莫期一言不发地盯着他,许久之后,才又说道:“是吗?” 莫期的平静让代西有些崩溃,他两三步走上前:“你听不见我说的话吗?我说,你永远!也找不到唐晚了!” “永远、永远!” “你现在所做的这一切,根本就是无用功!就算你再怎么努力,付出再多,也只是白费力气,你不可能成功,你只会这样孤独地死去,永生都不能与他相见的,你不明白吗?” “你根本不可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你只会永远地淹没在失败、痛苦、与绝望里!” 他要疯了。代西想。 他受不了了。 他早已分不清时间的流逝。在这间什么都没有的屋子里。 他只能被动着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折磨。 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即使曾经的快穿世界也有过类似的事,但究其根本,是不一样的。 在莫期眼底的他,不是爱恨交织的情人,而是罪人。 那些施加在他身上的手段,也远与调情差之甚远。 它们只会彻底毁了他。 而莫期并不在意这一点。 他不知道莫期在执着什么,因为莫期看起来什么也不在乎。但从莫期的行为,他又分明对找到唐晚这件事,有着无穷的执念。 代西很难动用脑子思考怎么样才能逃出去,才能让莫期放过自己。 维持住此刻的状态已然是极限。如今的他只想毁了莫期,让他和自己一般,陷入绝望的深渊。 但他失败了。 “很可怕吗?” “什么?”代西呆住。 “你说的这些,很可怕吗?”莫期问,“事实上,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白费力气,希望渺茫,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成功。” “过去我常常这么想。不过,想是一方面,做是另外一方面。” 莫期走上前。 “希望渺茫,意味着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成功。不去做,成功的可能只会是零。” “而我总是选择可能性高的那个。” 代西审视着他的脸:“即使唐晚可能因此疯掉?” “即使唐晚可能因此疯掉。”莫期肯定道。 “我真的,”代西从未有一次感觉自己说话如此艰涩,“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很难理解吗?”莫期问。 “一次次千方百计找到唐晚,再一次次毁了他。这难道是能让人理解的行为?”代西嘲讽。 莫期不接他的嘲讽:“或许你应该换个想法。” “什么想法?” “从你知道的地方去想。而不是你认为我知道的地方。” “我不懂你的意思。” 莫期转回身,走到中间的椅子上坐下,似是闲聊:“我从之前就有个猜测。” 代西静静等他说下去。 “唐晚很不同,不是吗?”莫期说,“他有着百分之九十九的匹配对象。很高的数值。” “那又如何?”代西冷淡地反问。 “离开我的第三世,他进入了军校,好巧不巧,和这个对象分配在了一间宿舍里。”莫期顿了顿,又说道,“还有,你选择了取代他。” 代西心中有隐隐不安,但他很难说清楚具体来由:“我不理解你罗列这些毫不相干的信息,有什么意义。” “或许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我不介意提醒你一下。”莫期稍稍往后靠了些,“我第一世的专业,是古地球文学。” 他双手交叉,摆在桌上:“璀璨而辉煌的古地球文明中,所记载下来的幻想故事,一直到现在也令人惊叹。” “如果把这些故事与现实相互投射,或许我们都可以在其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莫期说,“这个人是炮灰,那个人是路人,而唐晚——是主角。” 代西死死盯着他,一言不发。 莫期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将一世世的重生想象成修正。” “第一世,主角死了。不知道怎么回事。重来一次看看情况。” “第二世,主角又死了。这次知道原因了,是那个碍事的竹马。” “第三世,不能让竹马出现了,最好将这两人分隔开来。可惜两人又遇见,主角又死了。” “最大的问题是竹马,隔开也没有用,想要走到结局,唯一的方法,就是消灭他。” “所以第四世,你来了。你的目标,是我。” 代西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只话音还算冷静:“想不到这样的鬼话,你也相信。” 莫期并不反驳,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可是要怎么消灭我?杀死我是不行的。我死了三次,但我依然,活着。” “要杀死我,”莫期摊开手,“大概只能摧毁我的灵魂。而这,就是你接近我,却暂时没有做出任何威胁举动的原因。” 【先刷够好感值一百,再刷够绝望值一百,可以触发渣攻自毁事件。】 【在我们局设置的剧情里面,莫期就是一个路人角色。】 【我不明白你所谓重启的意思。】 作为一名资深的快穿者,不管系统跟他打多少哑谜,代西也知道快穿局究竟在做什么。 打脸,虐渣,全都是幌子。他们要的是,将故事线掰回一开始所设定的结局。 但这是他穿越了无数次,完成了无数次任务,才了解到的东西。 他眼神复杂,许久才开口,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你到底想做什么?” 莫期淡淡道:“我想做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 不。 代西不清楚。 莫期爱唐晚吗? 或许只是占有欲,或许他只是“不懂爱”。 那是代西曾经觉得的。 但现在代西又一次怀疑了。占有是高对低的行为,但一个意识到自己是“路人”,对方是“主角”的人,会有这样的想法吗? 他既然意识到了这一切背后的真相,那么他所做的所有行为,真的只有停留在表面的那些意义吗? 莫期可以面不改色地送唐晚回去结婚,也可以以占有欲为名要求唐晚与自己一同进入虫洞。 可以突如其来地告白,与唐晚迅速热恋,也可以在唐晚死后,平静地过着原来的日子,以至于第二世的“原书”中,没有任何足够“爽”或者“虐”,值得记录下来的番外剧情。 到底哪些是真实的,哪些又是虚假的?唐晚感受到的“爱”是虚伪的话,那么代西所看到的,那些浮于表面的“在乎”,难道就是真实的吗? 如果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莫期为了达成自己目的而做出的伪装的话,那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有着辉煌未来的主角,与默默无闻的路人角色。”代西嗫嚅着。 莫期赞扬:“很合适的形容。” “而你毁了他,每一世。” “虽然不想承认,但结局是这样。” “你恨他?” “你认为我会恨他?” “我不知道。” “或许,我只是做一些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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