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种种针对,都变成了omega为了自我保护的迫不得已,甚至让他产生了些许的怜惜。 魏征尧不喜欢娇生惯养的omega,但眼前这个人,明明是omega,却一步步爬到了少将的位置。 他是不同的。他是值得尊重的,优秀的omega。 魏征尧慢慢走近,见莫期警惕地皱紧眉头,便放缓了音调,尽量不引起他的反感:“你是omega?你的……” 作为贵族世家的孩子,魏征尧受过良好的教育,并不会主动说出“信息素泄露了”这样冒犯的语句。他点到为止,剩下的话,相信莫期也能够猜到。 果然,莫期露出了如魏征尧所料般羞恼的神色。虽然羞完全没有,恼的部分也很淡,但魏征尧坚信自己没有看错。 只可惜他也就看到这里了。 下一刻,黑暗便袭击了他的大脑,送他前往了甜蜜的梦乡。 梦里,他那个恋爱脑且不争气的,没什么大病也要娇气地请上一个月假的废柴前beta室友,正双手合握在胸前,痛苦地忏悔着自己不求上进的行为,一遍遍重复: “对不起……我错了……原谅我嘛……” 在魏征尧鄙夷他那种做派,正要劝他好好改过自新,并告诉他,其实自己对莫期的态度也有所改观时,莫期的声音先一步响了起来: “我出门前问过你,你说没有问题。” “我那不是以为一点点的话没关系嘛……”唐晚的声音四处都透着心虚,但剥开心虚的外壳,又满满都是嚣张,“哥,别生气啦,我跟你说,你沾上我信息素的时候,超香的……” “能用‘超’这个字来形容,那就已经站到‘一点点’的反面去了,懂吗?” 唐晚迅速滑跪:“对不起。” “你这句话应该跟魏征尧说。”莫期强调。 “可人是你打的!”唐晚的理直气壮随风飘荡,维持不过两秒,“……我是说,源头是我,我绝对得道歉,对不起。” 对于没骨气的omega,莫期停止了继续计较:“我动手只是为了制服他,好给他打抑制剂,下手不重。他现在应该醒了。” 接下来便是长达三十秒钟的沉默。 虽然魏征尧没有睁开眼,但他依然能感到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可魏征尧还在挣扎中。 刚才听到的对话信息量实在太大,让他一时间不愿意面对现实。 但逃避可耻且没有用。终于,魏征尧还是装出了一副刚刚醒来的样子,甚至伸了个懒腰。 此时三人大约是身在814室的客厅,魏征尧坐在最长的沙发上,另外一条沙发上则是唐晚和莫期。 莫期和刚才看到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唐晚倒是格外奇怪。 他盘腿坐在沙发上,浑身上下都用白色的毛毯罩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了张脸来,见魏征尧望过来,便往后挪了挪,躲到了莫期后面。 紧接着便被莫期揪了出来:“要说什么?” 唐晚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撑在沙发上,低头道歉:“对不起,魏征尧,我应该考虑你的感受,不该骗莫期他身上没我信息素的。” 魏征尧:“……” 虽然收到了道歉但总觉得不是很对味。 见魏征尧还在发愣,莫期将最应该先说明的事实重复了一遍: “如你所见,唐晚是omega。” 虽然听之前的对话已经大概猜到了,但“朝夕相处的beta室友是个o”冲击力远比“一面之缘的莫期是个o”大得多,魏征尧的脑袋花了足足好几分钟消化这件事,同时想起了之前困扰他的问题: “所以……你执意要和莫少将一起住,是因为你是omega?” 假如唐晚是omega的话,不想和alpha住倒也正常。 他就知道,唐晚那么勤奋努力的人,怎么可能初次见面就傻傻跟着别人跑了,定然有其背后的原因。 这么想来,之前论坛上那个奇葩帖子,大概也不是唐晚发的。 是他冤枉了唐晚。 魏征尧有一丝愧疚。 只可惜这丝愧疚在下一刻便因为唐晚的话烟消云散了:“不,是因为一见钟情,双向的那种,所以才成为室友的哦。” 维持理智形象远比不过展示神仙爱情来得重要,憋了整整一个多月,都没能向其他人炫耀的唐晚,此刻既然找到了机会,就绝不会放过。 反正魏征尧都闻到了,那他唐晚稍微秀秀恩爱,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了吧! 这样想着,唐晚又强调了一句:“因为我喜欢莫期,莫期也喜欢我,所以才一起住的!” 魏征尧表示并不想听到这种东西。 他选择去问看起来比较能够交流的莫期:“你是alpha?” 莫期摇头:“我是beta。” “omega能和beta在一起?” 被无视又被质疑,唐晚很不爽。他一边罩着毯子一边举起手,像只小幽灵一样半扑到莫期身上,毫不客气地反问:“可以啊。我还可以标记莫期呢!他身上都是我的味道,就是我标记的证明哦?” “omega……可以标记beta?” 这个话题太过成年人,魏征尧一时间脸热,同时迅速回忆生理课上学到的知识,却半点也想不起有这么一条。 在他渐渐开始自我怀疑时,莫期及时地拯救了他:“不可以。” 只是因为和唐晚亲近的时间太长了,信息素的味道一时间没有散去而已。 “啊,这样。”魏征尧迟钝地点头。 试图将自己的思维从不健康的深渊里面扳回来,魏征尧尝试着转换话题:“唐晚是omega,那是不是之后在学校我得注意一些?” 他之前从没有注意过这些,但之后就不行了。和omega一起住,光是信息素就得谨慎处理。 正当他思索之际,莫期答道:“唐晚不会回帝国了。” “什么?” “唐晚会随我回联邦。” “那……帝国那边呢?不学了吗?”魏征尧难以置信,转而问唐晚,“你难道要退学?” 面对这个对自我和他人要求都极其高,又不太看得起Omega的前任室友,唐晚一直在小心隐藏自己的颓废omega本质。 但如今已经到了这地步,那就不装了。唐晚顾左右而言他:“想陪我男朋友嘛。” “男朋友重要还是前程重要?”魏征尧只觉得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假使你毕业了,你将是第一个从帝国军事学院毕业的omega,你懂吗?” “这是很值得骄傲的头衔吗?”唐晚歪头,“每年都有很多从军事学院毕业的alpha,beta也有一些。” “但它足以证明,你和其他omega是不同的!” “我和其他omega没有不同啊。”被魏征尧的气势惊到,唐晚往后缩了缩,“我不觉得我比大部分omega聪明,也不觉得我比他们勤奋很多。” “但你来到了军事学院,其他omega能做到吗?”魏征尧无法理解。 他难得见到这样优秀的omega,但如今这个omega要自甘堕落,抛下在帝国的大好前程,去刚刚新成立的联邦,根本就是误入歧途。 “那只是我运气好而已。”唐晚低下头,“因为我妈妈曾经是贵族出身,所以能教我识字。因为正好遇见了一个商家,低价售卖beta入学的名额。” 从小在管辖区外长大,他见过太多太多命运悲惨的omega。他们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任何渠道能让他们拥有那些alpha能够轻易拥有的东西。 为了活下去,他们只剩下了出卖自己这一个选择。 那并不意味着,若他们也拥有优越的条件,他们考不上军事学院,成为不了一名优秀的毕业生。 他们曾经也能够展翅高飞,只是被命运折断了羽翼,不得不成为他人的附属品,笼中的金丝雀。 在唐晚小时候,梁清因为很多事她从未做过,经常会将事情搞砸,甚至受伤。在一次次失败之后,她常常会对唐晚说: “为什么我当年从未学过这些东西呢?明明这些都是生活必需的。” 只是因为一直被这样教育长大,听别人说复杂的东西就交给alpha,omega只要好好享受就可以了,便这么接受了轻飘飘的人生。 但轻飘飘的人生,终究是找不到根落地的。 所以当魏征尧一次次向他重复,说着他讨厌那些菟丝花omega时,唐晚从来没有附和过。 若他们也能接受与alpha一样的教育,拥有与alpha一样的环境,他们还会成为菟丝花吗? “况且,毕业了就可以了吗?”唐晚反问道,“就算我毕业了,我也只是一个假扮beta的omega。我需要付出比alpha多上许多倍的努力,才能一步一步爬上最顶尖的科学家的位置。” “而且,我本来也不可能继续在帝国发展。” 他家身世复杂,很难带着梁清回帝国去。 抑制药的推行在帝国也受到重重阻碍。若他在联邦生活,想要买抑制药等omega必备物品,也轻松得多。 “对于我来说,帝国军事学院只是一个学习的地方罢了。”唐晚讷讷道,“我不可能借它做跳板,从此走上一路顺风的人生。因为我是omega。” 而莫期已经帮他联络好了联邦的军事实验室,他可以在里面一边学习,一边工作。这样他也不用浪费时间,接一些帮人修终端的杂活来补贴家用。 对他来说,离开军事学院,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虽然和莫期一起住的想法也占了百分之九十的因素啦。 魏征尧嘴唇微动,欲言又止。他想不到该怎么反驳唐晚,只能最终归结于,omega本身就是这样荒唐的性别,才会将即将到手的辉煌人生拱手相让。 一步步爬到军事学院机械系第一名的唐晚,与他认识的那些哭哭啼啼,什么也不会的omega,也并无不同。 与魏征尧的对话基本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他没有细问唐晚的“病情”,而是在这段对话之后便径直离开了。 唐晚窝在沙发上,接过莫期递来的水。 此时没有其他人在场,他便拿下了罩着自己的毯子,将脖颈上,手上,腿上的各种还没能完全消掉的痕迹,大大方方露了出来。 莫期将自己的杯子放到茶几上,在唐晚身旁坐下。 他能够理解唐晚此刻的心情。人生突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又被魏征尧一通质疑,就算唐晚喜欢他,也难免会迷茫。 他没有开口,而是静静地陪唐晚坐着,等他厘清思绪。 过了将近十分钟,唐晚小声问道:“哥,在联邦的生活,会幸福吗?” 莫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你不用担心学习的事情。我拜托了一个人来带你,你会喜欢她的。” “好哦。”唐晚拉过沙发上的抱枕,将脑袋搁在抱枕上。 “等我们回去了,把你母亲也接来联邦。”莫期说,“这样安全些。” “嗯。” “我会帮你们登记联邦身份,大概几天后,就可以成为联邦的正式公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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