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会儿,一想到唐易跟着自己从10层楼的高度一跃而下,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暴虐了一把,他的眼泪就簌簌而下。 唐易伸手赶紧擦去青年的眼泪,他有些着急:“哪里不舒服?我去喊医生。” 刚迈出步子,就被青年拽了回来。 许向阳喉结微动,声音有些哽咽又有些沙哑:“易哥。别走,我没事。我就想……抱抱你。” 唐易回身,默默瞧着许向阳,随后握住了青年的右手,力道逐渐收紧,抱住了坐在病床上的青年。 许向阳嗅着唐易身上那股熟悉好闻的雪杉气息,空落落的心脏终于安稳了下来。 两天后,许向阳觉得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能跑能跳,脸色红润,他想早点出院,但唐易有些不放心。 “易哥,我真没事了。我这段时间,闻消毒水味都要闻腻了,我们早点出院,行不行?” 青年拉住唐易的手,像是小朋友撒娇一般,晃了晃他的手臂,眼神可怜。 唐易有些招架不住,但还是冷着脸:“医生说你还要再住两天,观察下情况。” “真没事了。” 唐易默默瞧着他,突然问道:“有什么感觉吗?疼不疼?” 许向阳茫然:“什么感觉?啊?” 青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扭头,便见唐易正轻轻捏着他的手臂,靠近青紫针眼的位置。 下一刻,唐易松了手,冷冷道:“不准出院。” 许向阳痛苦地嗷了一声,恨恨地抱住了枕头,露出两只澄澈的眼眸,眼底藏着几分祈求。 唐易心头微动,但还是冷硬地拒绝了。 然而当晚。 他的手机上,收到了葛素给他发来的一条微信消息,一张照片,没有任何文字消息。 点开,卫海市人民医院,病危通知书,病人姓名,许昆。 许向阳神情一僵。 * 他们赶到人民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医院里亮着白光,没什么人。 距离上次见到葛素,明明才过去了不久,那时候的她一身优雅裙装,风韵犹存。 然而,如今的她却一下子苍老了很多,黑发已经藏不住银丝了,她的眼尾都透露着疲惫,神情有些木然。 她披着件小披风,等在医院门口,远远的,她便瞧见了许向阳,葛素冲他挥了挥手。 她的目光在瞥到许向阳身后的唐易时,有一瞬的僵硬。 许向阳喘着气,跑得很急促:“妈,爸的情况怎么样?” 葛素拢了拢身上的小披风,带着两人往医院里走。 她的声音很平静,直截了当开口:“肺癌晚期,他现在在ICU。” “之前,我记得爸总是咳嗽,是不是那时候就已经……” 葛素摁亮了电梯的上行键:“嗯。老许以前总觉得咳嗽是小毛病,我让他去检查,他不愿意。一个月前,他在家里吐血了。” “叫了救护车。一查,肺癌晚期。医生说,他的情况只能保守治疗了。”葛素声音微颤,她吸了吸鼻子,勉强控制着情绪。 许向阳明明戴着围巾,穿着厚厚的外套,这刻却还是觉得冷。这医院像是一座巨大的冰窖,不断有阴风罐进他的脖颈。 只能保守治疗,其实就是情况严重到只能等死了。 青年的面容失了血色,他有些站不住了,是一旁的唐易默不作声地牵住了青年冰冷的手。 手掌处暖融融的温度,让许向阳好受了许多。 三人上了电梯,葛素摁了楼层,一路去到ICU病房。 这会儿已经过了探视的时间,他们只能隔着玻璃,看到躺在其中的许昆。 他瘦了很多很多,颧骨突出,双眼紧闭,面色惨白,身上穿着一套病服,各种医疗管子插遍了上身,隐约可见纱布上的斑驳血迹。 一旁的心率监测仪正跳动变化着心率情况,他的心跳频率都慢到了40以下。 许昆的呼吸很微弱,隔着玻璃,几乎瞧不见他呼吸的起伏。 尽管许向阳有心理准备,可直接看到这样的情况,他还是有些忍受不了。 青年伸手捂住了嘴,紧紧屏住了呼吸。
第103章 “我真的,非他不可。” “医生昨天下的病危通知书。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全身,他现在全身的器官都在衰竭,肺部水肿,呼吸严重受阻。昨天下午,他的心跳暂停了。” 葛素伸手隔着玻璃,指尖停留在许昆瘦削的脸颊上:“医生抢救了他半个小时,把他救了回来,但现在也是在苟延残喘。” 许向阳说不出任何话了。 唐易收紧了握着青年的力道:“阿姨,我认识一些医生朋友,可以问问这方面的专家……” 葛素摇了摇头:“没有用的,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就剩最后一口气了,昨天医生把他抢救了回来,但还是跟我说了一句,后事要准备起来了。” 唐易也沉默了。 葛素慢幽幽地说着:“他吐血的那天下午,晕倒在了卫生间,我去敲他门,半天也不回。后来我推门进去,里面吐得一塌糊涂,都是血,我腿都软了……” “他进来的第一周,人还算清醒,还能跟他聊两句,后来就一直开始昏迷了。” “第二次给他做血常规的时候,里面有个验血指标,他的数值比常人高了7,8倍。把医生都吓到了,立马找我谈话了。” “癌细胞扩散得太快了,谁都没有想到会这么快。第三周开始,很多并发症就出来了。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也找人问了,想去国外治疗,都说来不及了。” “他们说,可能人在路上,就估计不行了。” 葛素仰了仰头,她想把眼泪憋回去,但泪水还是顺着眼角滑了下来,她的眼睛很红,这段时间,不知道哭过多少次了。 “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葛素顿了顿,凄惨一笑:“早点告诉你也是徒增烦恼,老许这么要面子的人,他不想让你看到他这副样子,也不想让你这么送他走。” “你这些年跟家里闹成这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顺着他的意,没告诉你。但我想来想去,这件事总归你是要知道的,就给你发了病危的照片,算是让你见一见你爸的最后一面吧。” 许向阳攥紧了手,眼眶红了一大片。 “我爸他,有没有说过什么?” “没说什么。” 葛素的视线扫过唐易,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似乎并不想聊这个话题。 许向阳第二天穿上医院的无菌服才进了ICU病房,近距离见了许昆一面。 低心跳,微呼吸,许昆整个人瘦得几乎算是皮包骨头了,身上残留着很多青紫的注射伤口,不断有药水通过静脉钻入他的身体。 许向阳上前一步,他想握一握许昆瘦得嶙峋的手,却又有些惧怕地缩了回去。 他默默看着许昆好久,一言不发。 心上沉闷压抑的情绪不断翻滚着。 他没想过,再次见面,竟然会是这样一副光景。 直到探视时间结束,许向阳都未置一词。 当晚,许昆还是走了。 他的身体情况太差了,已经是无力回天的地步了。 心率停止的那刻,整个ICU病房都响起了尖锐又长久的仪器嗡鸣声,像是一种哀鸣。 火化下葬,入殓收棺。 许昆在世上的最后一程,是许向阳陪着葛素一起走完的。 有唐易在一旁帮衬着,许向阳才好受了一些。 卫海阴沉了好久的天气,终于像是憋不住了一样,开始飘起毛毛细雨,冬日的风又冷又冽,夹杂着冰凉的雨丝,让人不住地想要发颤。 许向阳一袭黑色衣服,撑着一把黑伞,默默站在许昆的墓碑前。 墓碑上贴的照片是年轻时候的许昆,面容饱满,神采焕发。 跟那个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中年男人,很难联系到一起。 葛素送走了亲朋好友,她撑着一把伞走至唐易身边,目色平静,开口道:“唐先生,有些话,我想单独跟我儿子聊聊。” 唐易看了许向阳一眼,点了点头,先行出了墓园。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无声瞧着许昆的墓碑,雨点打在伞面的窸窣声音都清晰可闻。 半晌,葛素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样也好,老许他也不用这么煎熬了,时间拖得越久,他就越难受。也算是个痛快吧。” 许向阳沉默地注视着照片上的那张面孔。 葛素看着许向阳:“向阳,我打算要走了。” 一句话,有些没头没尾,许向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转头莫名地看向葛素。 只见葛素从包里拿出两张崭新的机票,日期是在一周之后,出发点,卫海,终点,美国。 “老许这两年就在规划这件事了,他想我们一家移民去国外,只是到最后他自己没有走成。” “我的工作也已经辞掉了,他买了一间带院子的别墅,到时候我的晚年生活就是浇浇花,养养草,过得开心惬意自由一些。” “向阳,他还帮你预约了国外的心理医生,想让你过去散散心,或许,到时候你就能回心转意了。” “或者,或者……你真的还是喜欢男人的话,美国那里会更加自由,你可以光明正大谈一个,你们如果想结婚的话,我也不会再阻拦你。” 许向阳一言不发地听着,唇舌之间却苦得发涩。 说了无数遍的话,好像依旧得不到父母的理解。 他没有办法了,只能以沉默相对。 葛素将一张机票递给许向阳:“你愿意的话,跟妈妈一起走吧。在美国,我们可以有新的生活,你也能陪陪我,向阳,妈妈只剩下你了。” 许向阳木然地站在原地,他没有接,雨点很快打湿了那张机票。 尽管如此,葛素也没有收回机票,她的目光瞥向墓园外的某个身影,语气里有些无力。 “向阳,这一生,你会遇见很多人,你现在才刚刚步入社会,没见过多少人,你又如何确定,这辈子,非他不可?” 许向阳抓着伞柄的手暗暗收紧,他瞧了眼不远处的颀长身影,仅仅是这样,他在冷风里飘摇的心就能落回去,青年的声音无比笃定。 “妈,我不用见那么多人。我很清楚,这辈子就只会喜欢他了,我真的,非他不可。” 闻言,葛素也沉默了。 时间在这刻显得漫长又寂静,雨声淅沥,很久之后,葛素像是投降般扯了扯嘴角。 她说:“向阳,是不是妈妈现在给你跪下,求着你跟我去美国,你也不会同意?” 葛素说得异常平静,可许向阳却瞳孔紧缩,这话在他心间瞬间翻起惊涛巨浪,几乎要让他奔溃。 “妈……”他干涩的声音沙哑得很,眼里透着痛苦,“你别这样,别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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