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远又分了点目光过去,这位就比他小两岁,也二十六七的人,每天除了吃喝嫖赌没别的本事,活着就是浪费资源,这种人宁知远连跟他说话都觉得费劲。 “哦。” 对方冷笑:“你继续装,屁颠屁颠回来伺候大伯,不就是惦记大伯的财产?” 宁知远平静反问他:“你们一家人难道不是?” “说什么呢你?这里都是姓岑的,只有你一个外人,真没看出来啊,你以前不是最不服森哥的?现在连他的马屁也要拍,还真是能屈能伸得很。” 宁知远目光越过他,看到了前方走近过来的岑致森,扬了扬下巴:“你家兄弟,你自己教训。” 旁边人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回头看清楚来的是谁,眼珠子乱转,模样颇为心虚滑稽。 岑致森却连个余光都没分给他,只有一个字:“滚。” 宁知远顿时乐了。 等人灰溜溜地走了,岑致森上前,问倚着身后柱子姿态比刚才更懒散的人,“你在看戏?” “是啊,看戏,”宁知远痛快承认,“你说的,让我把他们当唱戏的,碰上了就给我唱一出。” “好看吗?” “一般般吧,没什么意思。” 岑致森点点头:“确实没什么意思,刚吃饭时呢,在想什么?” “想‘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好像也不一定对,”宁知远说着笑了,“奇怪得很,为什么爸和你都是正经人,怎么会有一家子这样的亲戚?别爸跟他们其实也没什么血缘关系吧。” 岑致森沉默了一下,没有立刻接话。 宁知远意识到什么,顿觉新鲜:“不是吧?难道真被我说中了?” “也不是完全没有,”岑致森解释道,“爷爷奶奶其实是爸的叔叔婶婶,我们亲爷爷奶奶去世得更早,爸被爷爷奶奶收养后一直很感激他们,所以爷爷奶奶去世后爸在这边混出了点样子,就把二叔他们都带来了这里,这些年也一直想方设法帮衬着他们。” 但升米恩、斗米仇,人心总是难以满足的。 宁知远听完却问:“为什么我之前不知道?爸告诉你不告诉我?” 岑致森:“我是长子,家里的事他都会跟我说。” 宁知远撇嘴。 “知远,爸其实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岑致森说,“只是我们小时候他工作太忙了,加上那个时候妈去世,他也很悲痛,所以忽视了我们,你不要怪他,他其实很疼你,姥姥姥爷不喜欢你,他后面就不让你去姥姥姥爷家了,其他人说的那些话,他听到了也会呵斥,但你知道二叔他们那些人的,一直就那样没改过。 “之前知道你的身世后,他其实也很不好受,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当时拿到那几份鉴定结果,爸还流了眼泪,除了小时候妈去世那次,我从没看他哭过。” “……我知道。”宁知远叹息一般。 岑胜礼或许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好父亲,毕竟在他最需要父母关爱的童年,给过他的实在太少,但他不能否认,岑胜礼好的那一面。 就因为这样,他即使改了姓,还愿意回来这个家。 “算了,不说这个了,”宁知远侧头,瞧见那边书房里赖着不肯走的那几位,“他们呢?到底来干嘛的?” 岑致森也瞥了眼,轻哂:“有儿子想创业要启动金的,有女儿出嫁要嫁妆的,还有哭穷说家里快揭不开锅的。” 宁知远:“乞丐吗他们?” 岑胜礼这几个弟妹,身家虽然比岑胜礼差得远,但岑胜礼待他们不薄,向来有好处都记得他们,这些人少说十几个亿家底是有的,那位岑二叔之前做房地产赚得更多,说揭不开锅未免太夸张。 “嗯,”岑致森认同,“是乞丐,爸之前一直说想立遗嘱,现在改了主意,似乎想先分一部分财产给子女,他们才急了。” 宁知远闻言有些意外:“现在就分?你能分多少?” 岑致森:“应该快了,多少爸没明说过。” 宁知远乐了:“那岑致森,你加把劲,可别便宜了别人。” “爸的意思应该公司股份会多给我些,别的就少拿点。”岑致森随意说着,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 “难怪我想还你那些资产,你看不上,那我还给岑哲好了。”宁知远笑道。 岑致森不以为然:“他更付不起税钱。” “那不见得,”宁知远说,“等爸分了家产,就付得起了。” 岑致森没兴趣再说这些,上前一步,手指勾上他的毛衣领:“你早上穿的不是这件吧?为什么换了衣服?” 他说着贴近宁知远颈侧嗅了嗅:“香水也换了种。” “岑致森,爸要看到了。”宁知远低下声音,他一侧头就能看到书房那边的人,或许那些人回身随便看一眼,也能看到在外面的他们,前方不远的灌木丛后还有那几个小孩嬉闹的声音,但岑致森肆无忌惮。 宁知远嘴上说着,神情里却不见紧张,身体微往前倾,贴近岑致森:“闻清楚了吗?” 岑致森站直身,稍稍退开了些:“不是你一直用的,也不是我的,哪来的?” “你猜。”宁知远故意说。 岑致森盯着他笑吟吟的眼,手指停在他领边,轻触下方的皮肉:“老实点交代。” 宁知远觉得痒,笑了一阵终于说了实话:“没有,下午去外跟别家机构谈项目并购的事情,对方是个老烟枪,一直在抽烟,一个下午抽了快半包,熏得我一身烟味,后来回办公室换了身衣服,香水问刘潞借的,遮头发上的味道。” 岑致森:“所以你跟着吸了一下午的二手烟?” “那没办法,为了赚钱,总得付出点代价。”宁知远说。 岑致森皱了皱眉,提醒他:“以后办公室里备着瓶香水,别问别人借,这种私密用品,你好意思开口?” 宁知远:“我好意思啊。” 岑致森沉下气,在宁知远的笑声中手掌滑向他颈后,拇指不断揉弄着棘突上方那块柔软的地方。 宁知远手插兜,好整以暇地看他,眼神近似挑衅。 仿佛笃定了在这个地方,岑致森不敢做更多更亲密的动作。 “要不要把我们的关系告诉爸?”岑致森忽然问。 “你想?”宁知远挑眉,并不意外岑致森这么问,这人分明早就有这样的打算。 “我刚问了问爸的家庭医生,他最近几次体检情况好多了,应该能承受一些比较可能让他情绪激动的消息。 “一直拖着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早点跟他说了,我想爸会理解的。 “你觉得呢?” 宁知远没什么想法,冲书房方向努了努嘴:“告诉爸可以,但是那一大家子人,好歹等他们走了吧。” 岑致森的手还停在他颈后,既然决定了要说,更没什么好顾忌的:“嗯。” 被岑致森这样的眼神盯着,宁知远再次笑了,侧头在他耳边问:“哥,要是一会儿我们一起被赶出家门了怎么办?” “不怎么办,”岑致森混不在意,“真那样我也去致远干好了。” “噢,随你吧。” 九点多时,闲杂人等终于离开,他俩这才进去里头。 管家在跟岑胜礼说事情,他们停步在书房外等。 一楼偌大的客厅里已经没有了人,宁知远偏头看到岑致森的大衣肩侧沾了些花粉,伸手过去帮他拍了两下没拍掉,很有耐性地用指甲一点一点刮下来。 岑致森被他的动作逗乐,捉住了他手腕,小声说:“别动。” 宁知远稍一抬头,唇几乎擦过岑致森唇瓣,呼吸相贴着,他们一起笑开。 直到身后响起一声格外惊讶的低呼声,许岚站在楼梯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岑致森闻声略不快,目光落过去,警告意味十足。 宁知远淡定抬眼,不慌不乱地从他身前退开。 管家从书房里出来时,许岚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们——” “我们自己会跟爸说,不用你多事,管好你的嘴。”岑致森丢下这句,冲宁知远示意。 宁知远什么都没说,跟随他一起进去了书房。
第71章 只想要他 书房。 好不容易清净下来,岑胜礼刚喝了口茶,抬头看到岑致森和宁知远一块进来,问他们:“你们还没走?今天在家里住吧?” 岑哲倒是先前就回去了,只剩他们两个。 “一会儿就走,”岑致森说,“明天还有事,知远也是,就不留家里住了。” “算了,你们都是大忙人。” 岑胜礼继续摆弄他的茶壶,都是顶好的茶具和茶,可惜他那几个弟妹刚在这里坐了半天,尽顾着要钱,喝茶也像牛嚼牡丹,浪费了他的好茶。 “你俩要不要尝尝这茶?下午刚从南边送过来的。”岑胜礼示意他们坐,换了两个干净的茶杯,给他们倒上茶。 宁知远尝了一口,说:“挺好的,很清甜。” 岑胜礼颇高兴:“那你多喝点。” 宁知远点头,他们没有立刻说那些事情,陪着岑胜礼喝茶品茶,闲聊起家常。 “我年轻时第一次喝到这茶,那会儿也只有知远你这么大,陪老板去见领导谈生意,在领导办公室喝了一杯,这味道就一直记得,后来自己买得起,能随便喝了,好像都没有第一次喝到时那么惊艳。” 岑胜礼回忆着往事,说的是茶,怀念的其实是自己意气风发的年轻时代。 他二十几岁就来了这边闯荡,一开始跟着别人干,从小职员干到老板的贴身助理,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遍地是机会和诱惑的年代,他亲眼看着老板从一夜暴富到血本无归,在老板心灰意冷回去老家后,他接手了当时老板留下的人脉资源,创立了岑安,靠卖那时风靡一时的手柄游戏机赚到了第一桶金,稳扎稳打才有了今天。 那是他人生最辉煌灿烂的一段时间,可惜年纪越大以后,很多事情越力不从心,无论事业还是家庭,不服老都不行了。 “是现在的茶品质就不如以前好了吧,”宁知远笑道,“爸几十年了都喝这茶,偶尔也可以换换别的口味。” 岑胜礼摇头:“我喝习惯了,喝别的更觉得不对味。” “习惯也可以改,”岑致森接话道,“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人的口味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是。” 岑胜礼大约听出了他话中有话,问道:“你们特地留下来,是想跟我说什么?” 宁知远想开口,被岑致森抢先了一步:“爸,有件事情我们确实想跟你说,希望爸你听完能尽量心平气和,顾及自己身体,不要生气。” 岑胜礼皱了皱眉:“你们想说什么?” 他看到岑致森的手落向了身边的宁知远,与他交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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