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矜拿着手里的糖,突然想起之前夏朝给他吃的荔枝味的糖果,莫名找到一丝熟悉的亲切感,但是他此刻心情紧绷,也吃不太下去。 秋矜还是打开了手机导航,语音提示他们在江边的一间茶舍,秋矜知道这个地方,因此稍稍放心了些许。 他不知道夏朝有没有注意他的动作,但是他出门在外,已经习惯了谨慎行事。 比起让一个几个月没见的朋友觉得自己在防备他,秋矜更在意自己的安危。 车停了下来,夏朝搀扶着他的胳膊带他进了一个包厢,带他坐好之后自己才在他面前落座。 夏朝问他想喝什么茶,秋矜摇头,“我都可以。” 他相信夏朝这么急着找他出来,也不是单纯想要叙旧的。 “你不问我这段时间去哪里了吗?” 秋矜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和这样做的理由,你如果不想说,我也没必要问。” 夏朝苦笑,听起来善解人意,但他明白秋矜只是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罢了。 他向来这样,如果不是对他重要的人,他一向不会主动过问别人的事情,只因那些与他无关,也不用他操心。 他突然有些没信心,秋矜对他这样的态度,他真的会相信自己吗? 看着秋矜冷淡的神情,夏朝竟有些难以开口。 害怕秋矜不信他,又怕秋矜相信了,要是知道了真相,他会有多难过。 但是他必须要让秋矜看清杨琛的真面目,他必须离开那个深渊。 夏朝深吸一口气,语气尽量放轻,“我想请你一会儿尽量不要太过激动,无论发生什么,都好好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服务员端了茶上来,秋矜感受到面前氤氲的热气,他突然觉得有些冷。 双手摸索着触上滚烫的杯壁,又稍稍分开,似乎这样能让他安心一点。 夏朝喉结微动,紧盯着他脸,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我想说的是关于你丈夫的事。” 秋矜愣了一下,也没问为什么他要跟自己说杨琛,继续问:“什么事?” 夏朝把自己的手机推过去,“这里有一段音频,是上个星期,我托人在外面录到的。” 秋矜眼睫轻颤,他握着夏朝的手机,半晌没说话。 夏朝起身,“你先听,我出去上个洗手间。” “你听过了吗?” 夏朝手握着门把,身形一顿。 他本意是想给秋矜留些体面,至少他在听到里面的内容的时候,不用被外人看到他那难堪的家庭状况和狼狈的表情,就是因为他知道这段音频里的内容...... “你留下吧。”秋矜却破天荒道。 夏朝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坐了回来。 随后两人对坐在茶室里,安静听完了那天卫昔在首饰店里录到的音频,虽然可能因为距离有点远,有些字句听不太真切。 但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听出当时发生了什么。 音频里的两道声音他都很熟悉,一个是曾经上门来找他拿文件的助理,另一个,是他深爱多年的丈夫。 在那里面,他们恩爱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第74章 那他秋矜又算什么? 先生、爱人、生日礼物...... 明明每个字都简单易懂,组在一起却是那么复杂。 他是他的先生,他是他的爱人...... 那他秋矜,又算什么? 秋矜不是傻子,他只是一直在泅渡和沉溺的边缘死死挣扎,他想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想努力说服自己,丈夫只是不爱了,而不是爱上别人了。 可是现在,他无法再自欺欺人了。 之前夏朝说起事情跟杨琛有关的时候,秋矜就已经有了预感,他执意把人留下,不过是想要证明那鲜血淋漓的残酷真相并不是他的一场幻觉,也不容他抵赖。 那个曾经说话要和他过一生的人,背叛了他。 听完了这段录音,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茶室内一片死寂。 浓重的冷意攀岩着从脚底窜入心脏,快要将人冻成冰。 秋矜表面神情平静,平静到几乎异常,手指却紧紧扣着手中的杯壁,滚烫的茶杯将人的掌心灼得烫红一片,而手的主人,却毫无所觉。 夏朝之前一直在关注他的表情,等他注意到秋矜的手烫伤的时候,连忙走过去掰开他的手指。 秋矜掌心因为上次玻璃扎入,手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伤疤,伤疤剥落之后,也会留下凹凸不平的瘢痕,毫无美感可言。 此刻又被烫到,像是皮肉都皱缩在一处,全然看不出是一个年轻人的手。 夏朝握住他的手,轻轻在他烫得红肿的掌心吹着,心里很难受,“你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秋矜却仿若无知无觉,感受不到疼。 夏朝让服务员拿来烫伤膏,坐到他面前,小声说:“忍着点,我给你上药。” 见秋矜没有反应,夏朝便拆开棉签,沾了烫伤膏在他手上轻轻涂抹。 因为药膏触碰到烫伤,刺激得他手心微微一缩,想要逃离夏朝的桎梏,夏朝在他手背轻轻用力握了一下,又吹了吹他的掌心,“忍一下,一会儿就不疼了。” 秋矜没有再缩手,只是肌肉反射性地抽.动。 夏朝给他上了药,突然感觉掌心处滴落下几滴水渍。 夏朝愕然抬头,看到秋矜被泪水打湿的双眼,卷长清秀的眼睫洇湿在一处,琥珀色的眸子水光萦绕,瞳孔暗淡无光,整个人像是要碎掉一般。 他却只是紧咬着唇,泪水不停滴落到掌心,也没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夏朝鼻尖一酸,轻轻擦拭着他脸上的泪水,“小秋哥。” “想哭就哭出来吧,我在这儿呢。” 他试探着上前去抱住秋矜,却被人下意识地避开了。 夏朝身形一顿,苦笑道:“只是朋友之间的安慰好不好?我只是不想看你一个人那么难过。” 他轻轻握住秋矜的手,倾身上前,一点点将人揽进怀里。 秋矜这次没有拒绝,夏朝也只是轻轻抱住他,将人的脑袋放在自己肩上,轻拍着他的后背。 秋矜的身子在微微发颤,却是依旧哭不出声,只是默默掉着眼泪。 夏朝深吸一口气,将人稍微搂紧了些,心疼说道:“你总是这样,再难受也哭不出声。” 秋矜没有注意到他话里更多的意思,或许是注意到了,但无心去问。 他确实需要一个肩膀靠一下,这几个月心里积压了太多委屈,他都一个人默默扛着,心里纵使有再多怀疑和痛苦,也不知道该跟谁说。 他向来不是一个喜欢倾诉的,此刻面对夏朝,也说不出一句话。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他不用说,夏朝能明白他的痛苦。 秋矜向来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但是今天他没有推开夏朝,眼泪洇湿了夏朝的衣服,夏朝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下一下地轻抚着他的后背,告诉他自己一直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秋矜的眼泪终于止住,印象中,夏朝从来没见他哭过这么久。 他给秋矜拿了纸巾,擦拭着不断溢出的泪水,看着他红肿的眼眶,心头酸涩不已。 他知道秋矜的眼泪虽然止住了,但是心里的疼痛并没有消减半分,还在不停发酵、溃烂。 秋矜死死咬着牙,把眼泪强行憋回去,才哑着声对夏朝说:“你认识卫昔?” 夏朝还以为他会问更多关于杨琛出轨的细节,但随后又意识到,知道了真相之后,再回头看曾经的一切,只怕根本不需要过多解释。 一旦跳出了当局者的迷茫,他就会清晰地意识到曾经那些裹着糖衣的温柔下,早已散发着恶臭的污浊。 夏朝回道:“他是我朋友。” 没有解释太多,秋矜已经明白过来。 卫昔能被杨琛雇佣过来照顾他,只怕也不是一件巧合。 当然要神不知鬼不觉做到这些,他不信夏朝会像他之前说的那样,只是个普通人。 可是这些秋矜都没有问,只说:“你为什么要亲自来告诉我这个?” 夏朝坐在他面前,神情认真地看着他,“我不想让小秋哥再被蒙在鼓里,不想让你再深陷这样的泥潭。” 秋矜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你喜欢我?” 夏朝面上闪过一抹不自然,讷讷地应了一声,“是。” 他连忙又说:“我承认我是有私心,但是我更希望你能过得更好。” 夏朝垂眸,声音带着苦涩,“更何况,就算你离开了他,我也没机会了。” 夏朝并没有打算把自己做的那些事告诉他,整理了一下情绪抬头看他,“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秋矜静默半晌,声音很轻,几乎微不可闻,“一会儿,可以帮我打印两份离婚协议书吗?” 夏朝愣了愣,他知道秋矜说出这些话有多不容易,但是他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再更改。 “好。” 他说:“我在沿海的一个小岛上有一套房产,那里气候适宜,很适合居住,你要是喜欢,以后就去那边住好不好?” “我在那边找人照顾你——” “谢谢你夏朝,”秋矜打断他,“不过不用了。” 夏朝已经帮了他很多了,他不能再厚着脸皮要别人给他安顿以后的生活,欠得越多,越难偿还。 况且,夏朝能照顾他一时,还能照顾他一辈子吗? 或许现在的他会回答可以,因为他喜欢秋矜,一句喜欢可以美化很多东西,美化一个人的外表心灵,美化两个人的未来。 但是只有自己走到那一步才知道,当初的承诺说得太轻易,对未来的憧憬太过理想化,只会让自己摔得越惨。 连当初那么爱他的丈夫都会变成这副模样,他又如何能相信一个才认识几个月,连真实身份都如此神秘的“朋友”呢? 夏朝皱眉,着急道:“你是不是怕麻烦我?其实没事的,那个小岛我怎么过去的,也不住那里,你安心住下,也不会有人打扰你......” 然而秋矜只是摇头。 “夏朝,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可以解决,你不用把这些揽到自己身上。” 夏朝哑然。 他突然明白过来,秋矜并不信任他,他对于秋矜来说,不过是一个普通朋友,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大概是夏朝那份私心,可是正因为这份私心,他才更不能接受。 如果换作是高彦天,秋矜应当不会拒绝。 但是夏朝不行,秋矜回应不了他的感情,也还不了他的人情,夏朝帮他越多,他只会觉得亏欠。 简而言之,夏朝的帮助对他来说,是一项负担。 意识到这点,夏朝突然懂了做事一项不吃亏的外公为什么会这么轻易放他出来。 他把一切都想到了,想到了秋矜喜欢的风景,想到他以后的生活,想到要找人照顾他,可是外公算到的,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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