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为什么这里还坐着个彪形大汉?!我在宋唯帮助下愣愣地坐起,脚趾扣地。那位大哥看起来约莫三十五六岁,手指尖空悬着一支没点燃的烟,“你好,我是市局刑侦大队的队长,白尚名。” “尚警官好。”我瞥了眼宋唯,她不敢看我,一脸严肃。 比起宋唯,白尚名的情绪就坦诚得多。他脸上的两条粗黑眉毛十分有戏,稍稍一动还颇有些微言大义之感。我顺着他的目光下移,经量自然地松开了汗津津的手。 “大唯,啧,愣着干啥?那帮小孩儿等你开会呢。” “哦……哦哦。” 宋唯疾走推门出去,办公室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息。白尚名几次想拿起桌上的香烟,然而摸了摸又放下,打火机都快被盘出包浆。看着他眼下乌青的大眼袋,看来昨晚着实累得够呛。他拍拍屁股起身关了收音机,又坐回方才的位置,问道:“现在头脑还清醒吧?” “嗯,还好。” “这里是市公安局,记不记得自己怎么来的?” 我皱起眉,回忆起昨晚,我大脑里只有琐碎的片段——枪声、癫狂的绑架者、警戒线……我揉着太阳穴,闭眼叹道:“我妨碍公务了?” “噗”白尚名笑得把一口枸杞泡水喷出了大半,“倒是很有自省意识。别担心,说不上妨碍,要不是你帮忙,我们可没那么快收工。你认识吴颂声吗?” “吴颂声?是谁?” “诶?那就怪了,”白尚名将烟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摇头道:“他就是绑架董乾女儿的人。昨晚他看见你后状态就变了,你让他放下枪他还真就听话。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呢。” 我在心里默念着吴颂声这个名字,企图从尚未恢复完全的记忆里查找答案。然而事实上,这就像差生在面对的试卷的时候,不知道课本里有没有写过某个知识点。 “真的不认识。”我扣着手心,摇了摇头。 “好吧。”白尚名起身为我倒了杯水。这时候门外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白尚名像是有所预料地捏了捏眉心,向我无奈地笑了笑。果然那阵脚步声“吧嗒”停在了招待室门口。 “报告!” “进来。”白尚名在开口的瞬间又端正了身体。年轻的警员看见我醒了,有些不知所措,白尚名则毫不介意地抬了抬手。 “白队,吴颂声说他想见见这位女士。” 白尚名微微点头,将脸转向我问道:“你真的不认识这个人吗?” 或许是有职业滤镜,我感觉白队长一句话几乎把我带到了审讯室。 “没有,真的没有。”说出这话,我的心里是有些底气的。这段时间我想起来不少事情,而且已经将能想起的都大致理清先后顺序。吴颂声?这个名字确实太陌生了。昨晚发生的事在我送走母亲后变得不真实。我只能想起自己坐在警车里,靠着宋唯的肩膀,其余的还要靠白尚名提示。 “小朱,你去安排一下。” “好。” 审讯室外,白尚名给我一副耳机说道:“我会给你提示。”说完,他便进了与审讯室一镜之隔的房间。从审讯室出来的警察同志见了我都分外客气,笑容里颇有些意味。我调适好耳机,坐到吴颂声对面。他低着头,重复抠着本来就没什么死皮可抠的手指。 “你好?” 我的问候显然吓到了他,他猛地一抖,红着眼看向我,目光透露出急切,“冉医生……” “你是?” “是我啊!”吴颂声激动到快要站起来,“你再好好看看?” “抱歉。”我皱眉道。 吴颂声眼里的光彩暗淡了不少,他叹了口气。 耳机里传来一个声音,“喂?喂?听得到吗?” 我心跳加快,宋唯轻咳一声缓缓道:“冉一,吴颂声是吴颂慧的哥哥。她母亲叫吴少芬,去年在市医院治疗过。”我端详着吴颂声,越发觉得眼熟。尤其是他低头的时候,那种失意和疲倦很容易把他和同龄年轻人区分开。 在哪里见过呢?市医院吗? “你的家人还好吧?” “……” 他久久不说话,末了只是轻描淡写笑一下。耳机那头的宋唯也没了声音,我依稀听到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吴颂声抹了抹鼻子上的汗,声线很低,“冉医生,这次我很对不起。”他的神色忽然很腼腆,不等我问话又自顾自说道:“你以前告诉我‘车到山前必有路。但有些人的路不通车,甚至很难走。人还是要学会自己开路、走路。’我真的很努力在工作了。但是生活为什么还是这么难?我什么都改变不了!”说着吴颂声羞耻地落下泪,又迅速躬腰用被铐在小桌面上的手揩干净,“我不想这样的,可是没办法。我真的……嘶哈……”他的鼻涕流到了桌面上。 宋唯说道:“冉一,让他冷静冷静。我接着说,董乾是乾坤证券公司的负责人,也是卓天谦的小舅子。吴颂慧今年入职乾坤公司,在实习期间失踪。” 我现在只恨老鬼对我的隐瞒,又在想,要是我和宋唯现在能用意识交流该多好,我真的有太多的话想和她说。等吴颂声停住了哭泣,我开口问:“昨晚的那个人是不是做了过分的事?” 这一次吴颂声没有顾左右而言他,咬牙怒目地说:“他不是人!是鬼!小慧被那个那个王八蛋外派说是学习什么技术,原本说好的半个月就回来。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了!别的人早就回来了,就小慧没消息!” “你报警了吗?” “警察有什么用?要是警察管事的话,我妈会死吗?!” 怎么回事?我有些懵,琐碎的片段在此刻又开始重现…… “吴女士!别激动!” …… “冉一,你不要命了?” …… “怎么了?不舒服吗?” 耳机里,宋唯那边“唰唰”两下布料摩擦声后,我听到了脚步声。 “啪!” 我把耳机摘下往桌子上一拍,吓得吴颂声没了声。头好疼,疼得眼睛都睁不开。我踉踉跄跄逃出审讯室,撞到门外来人的怀里。我扶着她的手,摇头道:“头疼,受不了了。” 我知道此时周围的人会如何看我们,但谁会在意?! “散了散了,小朱,你们接着做笔录。”白尚名向两旁张开双臂来了个大鹏展翅式,大家便向两旁散了开。宋唯轻拍着我的背,撩开我的刘海看了看。嘶……好疼,我脑袋擦破了? “换个药。”她的声音透出担忧,但总体确是有底气的,我的到来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呢?宋唯依旧是淡淡的,好像无论她对面的人是不是我,她都会这样做。 “吴颂声是谁?” 宋唯娴熟地换好创可贴,认真道:“先前他母亲怀孕想要流产,结果瞒着丈夫做完手术后被发现。吴颂声把母亲送医院后,是你给她动的手术。” “我给她动手术?”我做过这件事吗?我闭上眼缓了缓,问道:“这件事吴颂声的父亲知道吗?” 宋唯没有很快回答我这个问题,我扭头看向她时,她正在清理带血的垃圾,“知道。” “嗯。” “钱包赚是吴颂声的继父,和吴少芬结婚后就一直想要个儿子。对吴少芬家暴了很多年,吴少芬是瞒着丈夫去医院的。”宋唯的声线本就偏低,这让整个故事更加沉郁。 “然后呢?为什么她死了?” “然后……” “宋唯,”我见宋唯眼神飘移,抬手打断道:“我记得那天晚上在楼顶发生的事。为了彼此信任,你想好再说。”宋唯抿了抿嘴唇,坐到我面前说道:“好。那你先说说自己那晚为什么要这么做?吴少芬都救回来了,你为什么还要往下跳?” “现在应该是谁问谁啊?你是不是信不过我?”我气笑了。 “冉一!”宋唯见我要走,连忙起身拉住了我。不是的!我分明见她满眼都在否认,可这三个字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别碰我。”我很冷静,确定这冷静的姿态还算骄傲。我甚至克服了想要甩开她的大幅度动作,让这句话看起来像是一种命令。 我知道她会放手,但没想到她松得那么快。心冷了……第一次在医院,这是第二次心冷了。我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她耿耿于怀的事,日记里那些过往……十五岁到十八岁,自与宋唯相识的那一天起,她的名字便再也没有从我笔下断过。那些少年人记录下的小小悲喜无数次令我动容,可笑啊,主角之一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向门外走了两步,实在气不过,再次转身回到宋唯跟前。她的头微低,刚好与我对视。 “宋警官,失忆的不应该是我吗?” 错愕从蓝眼睛上一闪而过,瞳孔瞬间的收缩把藏不住的情绪挤压。然而没等我回味它的含义,嘴巴开合,另一句话已经补到,“你装什么?” 宋唯放下手,眼眶红了。她“噗嗤”一笑,露出我曾在日记里大费笔墨形容过的神态和小虎牙,“是啊,说得对啊。那你哭什么?”她的手抬到一半便收回,僵硬地将本要为我拭泪的姿势转为抽取办公桌上的抽纸。 我不接她递来的纸,也笑了,这个笑直到我走出公安局,直到我上了回家的公交车……就是毫无原因地想笑,如果硬要问的话,或许我在笑冉一吧。不管是年少时的冉一,还是刚才杵在宋唯面前的傻瓜冉一。过高地估计了自己在人家心里的地位,一厢情愿奔赴,把自己过得一团糟还要怪责别人懦弱。愚蠢!愚不可及!
第26章 港湾——M记小吃 “我回来了。” 家里的气息激发了我的疲倦,抬头看看挂钟,我才反应过来现在已经过了中午三点,叔叔阿姨还要上班。冰箱里没什么吃的,电饭煲里也很干净。我懒得自己动手煮,打算点个外卖,谁知刚掏出手机便接到了风阳的电话。 “喂?怎么了?”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急什么?”我听着风阳火气比较大,心里也烦躁起来。 “你现在在哪里?” “家” “待着别动,我来接你。” “我还没吃……喂!” 搞什么啊?还挂我电话?这电话没着落,听了到让我心慌,现在风阳多半在开车也不能直接打电话问。等了约莫二十多分钟,风阳还不到,我实在饿得难受,便锁了门打算去小区附近买点吃的。 “喂?”我刚拎着冷包子付了钱,风阳就炸了,“你又去哪儿了?” “小区门口。”我好累,实在没力气和她比谁声音大,“你怎么了?” “嘟嘟嘟……” 又挂了。我摇摇头,接着啃起包子。风阳见到我的时候狠狠嗯了两下喇叭,街边的人都向她的车看过来,其中不乏咒骂。我顶着众人眼光,狼狈地钻进车里,边系安全带边问:“干嘛呢?你生理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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