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瑜选了一家海鲜大排档,味道很好,整个路港都出名,就是价钱不低,陈木潮从没来过。 时间还早,大中午的也坐不到外面晒得发烫的椅子上,几人在大厅坐了一处角落,距离后厨房很近,油烟的味道混着炒花蛤的香味一齐萦绕周身。 林昂扯掉白灼小管的脑袋,夹着在酱油水里滚了一圈,问邓蓁蓁:“蓁蓁,往后是打算让白小姐也来咱们这上班还是怎么样?” 又建议道:“形象也好,虽然现在不缺表演的男孩女孩,但是就往那一坐也算道风景。” 邓蓁蓁赶他:“不行,我女朋友凭什么让别人乱看,”她顿了顿,又说:“何况她自己有规划的,主意大得很,哪需要我帮忙?” 白瑜笑了笑,说也不是什么规划,就是把香火店搬到岳山山脚下,入口连着公路,人流量大,生意会好点。 “终于舍得出山了是吧。”邓蓁蓁笑话她。 林昂开了几瓶啤酒,用开瓶器挑开瓶盖,在陈木潮面前也放了一瓶。 陈木潮没喝,也不怎么动筷子,他看着邓蓁蓁和白瑜,心里难得起了一点兴趣,问:“怎么重新在一起的,你母亲同意了?” 后半句是对邓蓁蓁说的,她像喝水似的咽下一口啤酒,实话说道:“不同意,说没我这个女儿,要是后半生一定要和另一个女人一起生活就滚出去。” 然后很轻松地笑了笑:“我同意了。” 时间点对得微妙,林昂听出一丝不对,骂了句脏的,不可置信地问:“你出去念书,不会就是受了这个刺激吧?” 邓蓁蓁默认,她不能一走了之,方庭跟着她去了成都,比她有出息,念了一所不错的音乐学院,她用开酒吧的部分积蓄交了学费,和白瑜悄悄摸摸地异地了三年,谁都没说。 她原本也不对自己的感情有什么希望可言,但做出这个决定,姜漾和陈木潮的确是罪魁祸首。 只是时过境迁,姜漾和陈木潮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分了手,她心里惋惜,姜漾断了跟她们所有人的联系,又眼睁睁看着陈木潮重新用泥土把自己埋起来。 她想起来上车之前没说完的话,眉皱了下,说:“对了,被林昂打断我差点忘了,我今天早上来的路上,好像看见漾漾了。” 桌上另外不知情的两人皆是一愣,又同时看向陈木潮。 陈木潮一言不发,手上动作不停,手却不受控制地往那瓶开好的啤酒上伸。 意思是默认。 “是回来了,”陈木潮舌尖发苦,头更疼,说:“他回来找我的,但我这次没想怎么样。” 不敢再想了,姜漾不是邓蓁蓁,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他身上连接着庞大又复杂的家族血脉关系,况且三年前也只不过是一时冲动。 “这我不知道,”邓蓁蓁说,面色有些犹豫,又问陈木潮:“那他去柳里路是要做什么?” “我看到他进了柳里路,但是当时没太确定是他,现在想想那个长相,不是他是谁。” 两三秒以后,桌上猛地炸响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啤酒的麦香味延展出很远。
第56章 你死在里面吧 姜漾去柳里路瞒着陈木潮,就赌一个陈木潮现在懒得理他,何况他又不是没来过,要真出什么意外,他也不是完全不能打。 他念旧,这么多年,还是只玩那一把蝴蝶刀,但已经不会对无辜的生灵下手,而那把刀现在就装在他的口袋。 姜漾蜷了下手指,刀伤密集,但很浅淡,比其他皮肤更白一些,看得出已经过去很久,上一次伤到还是在国外盯着陈木潮照片走神的时候。 姜漾拐了两个路口,太久没来,加上对方向不是很敏感,他拿出手机点了点,耗时半个钟头,才按照手机上的地址找到一块标着数字的牌子。 柳里路23号。 姜漾收起手机打量,是一块木头牌子,像从什么不要的家具废品上锯下来的,连字都是用马克笔手写上去的。 门很小,铁门后盖了一块碎花帘子,也很脏很旧。 姜漾抓住帘子边缘,走进去。 “要点什么?”狭小得像石头缝一般的空间里传出一声沙哑的浑浊人声。 顶上有一盏吊灯,见有人来,适才说话的老人拉了一下灯绳,光瞬间倾倒灌满发黄的水泥空间,一眼能看完的屋子尽头有一扇门,虚掩着,过了几秒,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姜漾很快回神,门后是什么不是他该好奇的。 他看向老人,对他晃了晃手机屏幕。说:“这种,还有多少。” 老人看后拿出一个瓶子,上头是一堆英文,姜漾瞟了几眼,抓住些关键字,就点点头,朝着老头伸出两根手指。 老头拿塑封袋数出两粒,脸上是对生活的麻木,双目无神地告诉他:“我儿子病情恶化,多收你两张,能接受再拿走。” 简直是被逼上绝路的老实土匪,抢劫之前还打个招呼。姜漾数出他想要的现金,动作没有停顿,边顺口没上心地说:“会好起来的。” 出23号的时候正值正午,姜漾将塑封袋揉进口袋,被太阳照得冒出扭曲的热浪的地面都跟他上次来时没什么区别。 种种迹象,人为的自然的,都提醒他不要忘掉。 不要忘掉陈木潮,就算陈木潮是姜漾在国外心理诊所就诊时,他的医生告诉他的病因之一。 陈木潮不喜欢姜漾在暗处过多的窥伺,那就走到阳光底下,将自己肮脏的手段暴露给他看,意思是他得习惯,因为他明明还喜欢,就要接受全部。 柳里路环境差,但比上次来规整了些,似乎是上头扫黑除恶过一段时间,治安好了一点。 至少不再三两步久出现流氓和无家可归的乞丐蹲在路边半死不活。 姜漾侧身挤进窄巷,旁边的娱乐厅半开着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从里面泄出来,有人的说话声离近,然后门被打开。 走出来的是一个高又壮的男人,嘴里含着烟,姜漾恰好从那条窄道里出来,和他正面碰上。 那人原本应该是出来打电话的,见有人下意识抬头瞥了一眼,只是看完一眼,摆弄手机的手指就停下了,头重新抬起来,像意识到什么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姜漾看。 很直白,很热烈又粘腻的眼神,但绝非善意,和地上腾起的热气一起烧着,姜漾奇怪地看他一眼,没认出是谁,步履不停,将他甩在后面。 “欸。” 四下无人,总不可能在叫鬼,姜漾转过头,对视上那双眼睛的瞬间,他觉得熟悉,但仍没有想起来他是否见过,是否认识。 “你好像真的不记得我了。”阿珧刻薄地笑了一声,挑了挑眉,又拿捏着怪声怪气的腔调,像调戏方庭那样说他“记性好差”。 姜漾发觉来者不善,并且对方似乎有要找他麻烦的企图,因为阿珧逐渐靠近了他,见他的眼神还是茫然,便将自己的胳膊抬高一点,又转了半圈。 “这里,”他指给姜漾看,“你用刀给我留的。” 姜漾这才想起来面前这人是谁,他记性不算好,除了极个别对他有特殊意义的人和事物,基本上过目就忘。 阿珧当时所在的娱乐厅里很暗,到处都流动着媚俗的彩色灯光,脸就没太看得清晰。 姜漾停下来,意识到一时半刻没办法走了,就问他:“你想怎样?” “我是要从你这里讨个说法的,”阿珧将烟按在墙上,戳出一个灰黑色的圆洞,按了几下指关节,说:“当初从陈木潮那里要的那几刀不是很过瘾,果然债要从本人身上讨才有意思。” 姜漾想起前因后果连带着事发后的一连串蝴蝶效应,笑了声,没有说话,手开始往口袋里伸。 他昨天在不算十分明亮的灯光下看到了陈木潮的身体。 水流淌过他因为疤痕增生导致凹凸不平的麦色皮肤,新生的皮肉形状可怖但凶悍地透出肌肉的纹理,姜漾为他上过药,包过绷带的腰上的伤口愈合完全,但从肋骨一直延申到胯骨的长度,是苦难的象征,绝望一端到绝望另一端的桥梁。 阿珧大步向他走来,姜漾也摸到了冰凉的金属。 余光里有道身影一闪而过,姜漾没看清楚,但目标似乎并不是他,阿珧的拳头生硬地停在半空中,他面色难看,手臂颤抖着,像很使劲地想要挣脱什么束缚。 姜漾的手指离开了刀柄,刚想换副稍微弱势一点,不那么凌厉的表情,又突然想到自己在陈木潮面前早就不是三年前那个乖巧的样子了,于是脸僵了僵,不自然地去看阿珧。 阿珧嚣张的气焰被猛然截住,心情便很是不爽,他也往旁边看,陈木潮阴沉着的脸出现在十几厘米开外的距离。 “他妈的又是你!”阿珧暴跳如雷,手臂剧烈地挣了几下,但或许是陈木潮对每一次身不由己施加在身上的暴力都逆来顺受,阿珧没想到他的力气比他想象中大了太多,因此没挣开。 陈木潮扣着阿珧,却和姜漾说话。 “来干什么。”陈木潮额头上有汗珠,胸口也有些急促的起伏,不知是气得厉害还是赶来太着急。 “我问,”陈木潮语气停顿,扣着阿珧的手背狠狠往下一掰,姜漾听到骨骼错位的声响。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阿珧嘴里止不住地骂些带爹娘的脏字,陈木潮听得烦,把他松开,摔在地上,然后粗粝宽厚的手掌握住姜漾的脖子。 旁边有一处废弃的仓库,里面堆着一些积了厚厚灰尘的纸箱。 陈木潮用力把他推进去,姜漾受力往后跌坐在地上,陈木潮在他面前重重将仓库的铁门踹上。 有什么东西在报废的门闩上发出声响,姜漾踉跄地站起来,试着去推门,却发现推不开。 门外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金属变得失真,陈木潮的声音低沉,依旧冷淡。 “你死在里面吧。” 虽然知道陈木潮说的是气话,也绝对不可能让他死在里面,姜漾还是心慌,也顾不得脏不脏了,侧脸将耳朵贴在铁门上。 铁门的隔音不差,除了阿珧的脏话和一些模糊的碰撞声,姜漾没听到什么其余的响动。 门闩被卡上了,姜漾透过中间的细小门缝往外看,看到类似原木的颜色和纹路。 他抽出口袋里的刀,试图将卡住门闩的东西顶下去,但动了半晌,那块木条却纹丝不动,卡得死紧。 姜漾失去耐心,拇指按住刀柄,往下按磨着,木屑飞散着透过缝隙也洒进来。 在切断木条的那一刻,姜漾迫不及待地推开门,阳光久违又争先恐后地涌入视线中,短暂地昏花后,姜漾睁开眼。 陈木潮把阿珧的手肘踩在脚下,神色淡漠,一只手垂着,指关节上依稀能看见破皮和浅淡的,正在渗血的擦伤。 但他恍若不觉,阿珧流着鼻血,另一只没被踩住的手还试图扑腾着往陈木潮身上拍,又被他一脚踢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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