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饱了。” 宋晁把碗拍在桌上,眼睛都亮了,看着刘顺说:“快告诉我吧。” 刘顺很艰难的咽了口口水:“你先……跟我保证你不会做出什么极端出格的事情。” 宋晁皱眉,心跳开始加速:“什么意思?” “你先答应。” “我问你什么意思!” 宋晁猛拍一下桌子,心率飚到了极高:“我问你,什么意思?他怎么了?段珏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生病了?残疾了?还是……” “不是。” 看着刘顺摇摇头,宋晁松了口气。 紧接着刘顺说:“他自杀了。” “自杀在八年前,你离开他那年的冬天。” ---- 。
结局 宋晁从坎儿锅店里走出来,再没有了近年来的意气风发。 段珏死了。 俞陆生死了。 最怕冷的人死在了冬天。 八年前,段珏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后街,所有人都很开心,围着他庆祝,赵晖更是久违的露出了笑容,搭着段珏的肩膀,说你小子还知道回来啊。 段珏没有回答,像个不会说话的木偶一样,赵晖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回事,你……露馅了?”
当初给段珏提那个建议的时候,赵晖也没想到段珏会真的喜欢上宋晁。 他想的很简单,想要断绝所有风险,彻底控制住宋晁在以后不去报警,除了给他杀了就只剩一个方法,那就是让宋晁明知道是段珏陷害了自己的父亲,却出于感情无法揭发他。 段珏的计划进行的很成功,就像当年策划着杀掉自己的父亲一样,一步一步,都在他的控制之下。 可是他又一次失控了。 就像没想到秦思渊临被带走前也不曾怪过他分毫,段珏没想到自己真的会喜欢上宋晁。 那个脾气古怪的,冷漠的,缺少朋友和感情的青年。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反应过来的时候轨道已经搭好,列车顺着轨道窜出,一去不回头。 段珏,俞陆生,宋晁,秦思渊。 他总是栽在那里。 虽然最后的结果总是如他一开始期待的那样,可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真是……生不如死啊。 段珏心如死灰的回到了他和宋晁曾经的家,这里什么都没变,还有人定期来打扫,他往沙发上一倒就是五天。 赵晖一直陪着他。 段珏一开始餐水不进,赵晖就抵着他,捏着他的脸把他的嘴撬开,往里面灌水。 五天,不仅是段珏奄奄一息,赵晖都消瘦了一大圈,除了他没有人能再这样整天整夜的陪在段珏身边。 赵晖说,段珏,不爱了就不爱了,你稀罕那玩意儿干什么?你看看我,他不爱你我爱你,你知道的,我从第一眼见你就喜欢你。 段珏躺在沙发上,干枯的眼珠缓缓转动,看了赵晖一眼,说,不是你。 这个世界上的爱有很多,我只想要一个人的。 你不是那个人。 赵晖气极,甩了门就走了,过了五分钟又回来,捏着段珏的下巴往他嘴里灌葡萄糖。 如果没有赵晖,段珏应该是饿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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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好的,他又像以前一样混在小楼整天整天的玩儿,一开始赵晖还以为这是彻底疯了的表征,寸步不离的守着他,被骂过几次以后,连赵晖都觉得段珏是真的放下了。 不管怎么样,段珏的目的达成了,宋晁确实爱上了他,并且没有报警。 这真是值得庆祝的一件事。 虽然赵晖也很同情那个青年,但宋晁毕竟不是段珏,赵晖也只在意段珏,段珏没事,他就谢天谢地求神拜佛了。 就这样很平静的过了一段时间,初雪落下的那天,段珏没有出现在小楼。 赵晖喝多了酒又开始到处发疯,隐约发现身边好像少了个什么玩意儿,摇摇晃晃的,去了段珏和宋晁曾经的家里。
门开着。 窗户也开着,风卷着雪吹进屋内,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 屋里没开灯,但是有一股腥味,混合着雪落的寒气,赵晖闻到了,瞬间就清醒了。 他抖着手去拉灯绳,用了好几次力才顺利听到了咔哒声。 灯亮了。 段珏面容安详,像睡着了一样,唇边隐约还可见一丝笑意,而在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尖刀,已没入心脏。 鲜血已染红他单薄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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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晖疯了。 刘顺带着其他人赶来的时候,赵晖就已经疯了,瞳孔涣散,神志不清,嘴里叨念着谁也听不懂的话,捂着脑袋蜷缩在楼梯间。 刘顺本想将赵晖先带回家里安置,可赵晖跑了,他身后还有已经冰凉了的段珏的尸体,没有人能分出精神去追他。 赵晖再也没回来。
段珏的后事是刘顺忍着悲痛料理的,他没有留下任何遗言,像是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所以再无顾忌。 人死了,就像雪落下,冬天过后就再无痕迹。 只是后街的冬天相当漫长。 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里,很长一段时间,后街再没听到笑声,只偶尔有隔壁D大的学生,会将欢乐的声音传递过来,但后街仿佛已经开启了一层透明的隔离罩,快乐与他们再无关联。 之后很久,后街由灰蒙蒙变成了白纷纷,所有人都自发的在门上窗户上挂上白布,一时间整条后街仿佛置于阴间。 那段时间街上只能听见哭嚎和悲鸣。 刘顺怎么也想不明白,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虽然没了宋晁,可宋晁本来就是外来者,段珏才是这里的根,现在根没有了,树上的叶子纷纷凋落。 但春天总会来到,树叶也会从新长出,彻底枯萎和腐烂的,除了不知情的宋晁,就只有一个赵晖。 赵晖,赵晖。 刘顺想起这个人还是会感到迷茫。 赵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风流成性,曾经也对刘顺说过喜欢你这之类的话,虽然没有相信,但二人到底还是有过一段还算不错的搭伙过日的时光的。 赵晖走了,最放不下他的就是刘顺。 刘顺还是刘顺,他是旁观者,坐在观众席看着台上的人你方唱罢我登场,台上的一切再热闹,对刘顺来说都是与自己没有真正关联的,他最在意的永远是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妹妹。 可赵晖走了,段珏死了,段长明没了,刘顺突然觉得这后街变得空荡荡了。 不知不觉中,他已入戏。 冬去春来,四季轮回。 过去了很多年,刘顺才彻底放下那些人,虽然想起来时心中还是会有隐痛,但是他想,如果连他都不记得了,还会有谁记得那三个人。 还会有谁记得段长明,也是何一,最后是何长明。 还会有谁记得赵晖,那个不知道从哪儿来,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没头没尾的古怪男人。 还有谁会记得段珏。 谁会在一复一日的生活里,久久不能淡忘,只会在心中一遍一遍加深,至死方休,又或者至死仍不休? 刘顺想,也就只有宋晁了。 可他已经好久没见到宋晁了。
第一年,宋晁没有出现。 第二年,宋晁没有出现。 第三年,第四年,宋晁依然没有出现,直到第八年,这天刘顺正巧从窗边往下看,看见一个青年将外套搭在手臂间,由巷尾走来。 虽然有些不确定,但刘顺还是很激动的叫了一声。 还好,那人真是宋晁。 不妙,那人真是宋晁。 刘顺是个尽职尽责的观众,一场戏要从头看到尾才算完,那些事,那件事,只能由他来告诉宋晁,以免宋晁傻乎乎的满怀期待去了那个曾经的家里,迎接他的只有八年没有换过的沙发和已经干涸到再也看不出是什么的血迹。 以及窗台八年不化的积雪。 八年,宋晁刚好三十岁,段珏走的那年,也是三十岁。 刘顺记得很清楚,又觉得这两人实在是有缘。 他这么告诉宋晁了,宋晁听后没有太大的反应,只低头笑了笑。 “有缘吗?孽缘吧。” 宋晁慢慢走出了坎儿锅店。 刘顺看着他垮下肩膀的背影,他来时那样意气风发,风吹起他的刘海,眼底都铺着星光一般细碎的亮点,一如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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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珏以为宋晁就算没有了他,为了母亲也会坚强的活下去,却没想到命运待宋晁如此之残忍,让他失去母亲后又失去了唯一深爱过的爱人。 段珏又算错了。 他这一生只算错了三次,次次都要命。 宋晁走在街上,突然抬头看。 白天是看不见星星的。 看见启明星就不会迷失方向,可若是看不见呢? 宋晁不知道。 他三十岁了,实在是个很好的年龄,这么好的年龄,有人选择永远停留在了这里。 段珏,俞陆生,真是个过分聪明的人。 “你们俩真是有缘。”这是刘顺说的。 有缘吗?当然是有的,可这缘是孽缘,是从一开始就错误的轨道,二人沿着错误的路线出发,相遇,相撞,擦出火星,再错开。 宋晁真不知道,眼下自己走的这一步会不会也在段珏的算计之中。 他布了好大一场局,算计了两代人,却以自己孤独的死亡收尾,真是宋晁遇见过的最奇怪的人,比自己还要怪。 太怪了,这个世界太怪了,正义善良如秦思渊,却要死于自己的善良,自私残忍如俞长宏,同样死于自己的残忍,而段珏,宋晁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段珏给他的痛是真的,爱也不是假的,痛比爱更深刻时,宋晁选择避而不见,爱比痛更持久后,他又怀揣着复杂的心情,来到这个地方想再见一见故人。 现在再也不用复杂了。 他再也不用思考如何面对段珏了。 从今往后,从此刻到将来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再也不用面对段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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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那是宋哥哥吗?” “是啊。”刘顺将手搭在妹妹的肩膀上,八年过去,小姑娘长高了不少,终于不需要被人牵着抱着了。 “你别搭我肩膀。” 朝朝抖了抖肩:“宋哥哥说过,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能和我这么亲近。” 刘顺愣了一下,随即说:“对,你说得对,说的很对,是这样的。” “哥哥。”朝朝皱起眉:“宋哥哥为什么走了?你不留他在家里吃饭吗,我好想他。” “他……”刘顺一时语塞:“他要走了。” “他要走去哪?他的家不是在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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