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得潘尹川的心也跟着提了提。 为什么会吐血? 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吗? 前面的问题,潘尹川暂时得不出答案。但最后一个他隐约知道。 在经历过几个月的动荡之后,中心城刚刚平定了所有叛乱,而怀聿作为中心城现在最有话语权的Alpha,如果他出事,那么刚刚按下去的魑魅魍魉,又会立刻狰狞地探出头。 “笃笃笃——”车窗骤然被敲响。 潘尹川转头看过去,其中一个穿军装的中年Alpha站在窗外,眉头紧锁。 潘尹川摇下车窗,空气里察觉不到一点信息素的威胁。 “怀先生……”怎么样了。 他后半句话没能说出来,军装Alpha更先开了口:“当时只有你在现场?” “准将,没必要用这样拷问犯人的口吻。”张助理从后面走上来,他看着潘尹川,接着说:“先生没什么大事。” “怎么回事?”潘尹川问。 张助理迟疑一下,说:“还不知道,等去了医院,很快就会有结果。” 他的话音落下,潘尹川终于又看见那辆装甲车的门打开了。 怀聿走下来,没有要人搀扶。 他的背脊笔挺,一步一步走得稳健。 看起来好像真的什么事也没有…… 但潘尹川注意到他换了一身衣服。 换衣服没什么别的原因,当然是弄脏了。不同的是,怀聿的衣服是被血弄脏的。 “这里是你上班的地方吗?”张助理还有兴致和潘尹川闲话。 潘尹川点了下头,看着怀聿上了另一辆车,很快在浩浩荡荡的簇拥中离开了。 张助理笑着说:“那也不敢耽误你上班,你回去吧,别被吓着了,过会儿先生应该会亲自会给你打电话。” 潘尹川抿了下唇,下车要走。 “等等。”张助理叫住他,又递给他一小袋湿纸巾,“擦擦吧。” 等潘尹川走远了,准将沉着脸,语气硬邦邦地道:“怀先生出这么大事,还得你来安抚嫌疑人?” 张助理脸色铁青,但还是先纠正了他:“那可不是嫌疑人。” 那叫心上人。 潘尹川站在卫生间里,才从镜子里看见自己下巴上、鼻尖上、脖颈上,都溅了点血。 他那天气怀聿的时候,说“我从来就不知道啊。怀先生在想什么,谋划什么,避讳什么,……我都不知道”。 那话其实不全对。 他以前确实不知道。 不过跟着怀聿一块儿待久了,Alpha的行事作风思维模式,他隐约能摸到一点的。 他要算计别人的时候,就会主动露出弱点来。 真有点什么事,才会不露痕迹。 ——他是真吐血吐狠了,不是示弱,不是小事,连过来多跟他说一句话都做不到。 潘尹川回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里正在议论:“物业在说,刚才不知道出什么事了,突然来了一支车队直接冲了道闸杆。” “啊?犯罪分子还是什么?” “不知道,还拉了警戒线,州警都来了,不过很快又撤掉了,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恶性杀人案?怕引起社会舆论吧。” “肯定是这样。” 他们七嘴八舌地猜着,没一个人注意到潘尹川,本来他平时也低调。也就这两天看出于佟在追他,其他人才偶尔起哄两句。 但潘尹川大部分时候都显得乖觉,乖觉得近乎无聊,大家起哄发现没什么意思,也就偃旗息鼓了。 “菠萝吃完了?”于佟走过来问。 潘尹川抬头看了他一眼。 刹那间,于佟竟然有种被审视的感觉。 一个照面,潘尹川确认应该跟于佟没什么关系。于佟不可能知道怀聿要来,他甚至可能连怀聿的存在都不知道,否则不可能还往他面前献殷勤。 “嗯,吃完了。”潘尹川倚着桌子回答。 于佟拉开椅子在他旁边坐下来,笑着问:“怎么出去一趟还不高兴了?” 不高兴吗? 潘尹川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脸,问于佟:“你不去工作?” “都做完了,其实也托你的福啊,一切都很顺利。晚上方便一起吃饭吗?”于佟说着,目光却在潘尹川手腕的缓冲器上极微妙地顿了下。 他去见了个很强大的Alpha? 潘尹川没什么兴趣,嘴上说:“答应了家里要回去吃饭,下次吧。” 于佟夸他:“挺好,孝顺。我爸妈走得早,是想孝顺也没处孝顺了。” 于佟说完还刻意等了一下,但潘尹川对他爸妈早亡的事,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同情,也没有往下追问的兴趣。 是真的对他丝毫不感兴趣啊。 他跟叔叔说,觉得小潘是个乖乖仔,脾气好,又很可爱。但这会儿他又觉得潘尹川实际上有点冷漠。 他哪儿知道。 早前从余家安开始,到简言、林少晏,没一个是父母双全的。余家安被亲爹拿来改造,简言长在贫民窟,林少晏打小就受训为家族荣耀而生被剥夺自我…… 就连怀聿都拼不出一双全乎的爹妈。 他要想从中显得稍微特别一点,那可能大抵得死一户口本才行。 “别不高兴。”于佟推开椅子起身,说完又下了一趟楼。 他去楼下买了个玩具。 玩具长得很滑稽,会一边扭腰一边唱歌。 反正小潘年纪也不算大,就当小孩儿哄呗。 但等于佟再上来的时候,潘尹川已经不在了。 “小潘和老板请假了。”一边的同事说。 肯定是出什么事了。和那个逃生通道里的男人有关? 于佟追下楼,也没能见到潘尹川的身影。不过,他在那里站了会儿,突然觉得背后一凉。扭头看过去,就看见了那天的Omega,叫、叫林少晏? Omega冰冷地注视着他。 看得于佟打了个冷战。 仿佛那天饭桌上说的拧人脖子不是玩笑话……喜欢小潘的这都是什么疯子啊?于佟皱眉,转瞬又安心了。没准儿他是疯子里唯一的正常人了。 于佟去买东西的时候,潘尹川被另外的车接到了医院。 州长站在走廊里,满头大汗,一脸的魂不守舍。 张助理还是很平静的,他说:“先生有些话还没和你说完。” 潘尹川吓了一跳,这么快就把他叫过来—— 是遗言? 张助理检查了一下他手腕上的缓冲器,给他换了个新,还给他戴了帽子,披了外套。 真像是要进ICU的。 潘尹川心头跳了下,全副武装推门进去。 怀聿倚坐在床头,倒并没有出现ICU里濒死时浑身插满管子的模样。 他的面色苍白,穿着干净而整齐的衬衣西裤。有种静默的压迫感。 “过来。”怀聿低声说。 潘尹川走近,才看见怀聿的皮肤底下,血管脉络依旧微微突起,泛着狰狞的青蓝。 “录音还没听。”怀聿接着说,抬手打开了床头的播放器。 潘尹川张张嘴,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是遗言,只是要和他说完刚才车里没说完的话啊。 『你那两个竞争对手,没一个是善茬啊。』 『小潘不喜欢他们,是不是善茬已经不重要了。』 …… 『你怎么还是这个毛病?当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啊!』 『一年几个亿的项目,叔叔你是不喜欢吗?喜欢那就要留住啊。』 一段录音很快播放结束了。 如果于佟人在这里,大概会听得浑身汗毛直立。 因为他和他叔叔当时在酒店里的对话,一字不漏被全部录下来摆到了怀聿的案头。 现在又播放在了潘尹川面前。 潘尹川听完愣了片刻,第一句话是:“于佟和老板是叔侄关系?” “嗯,文件里有写。” “还没仔细翻。”潘尹川舔了舔唇,“你就是想告诉我,于佟其实更多是看中了我身上的利益?” “不生气?” “没什么好生气的。他很坦荡,不遮掩。今天还跟我说,托我的福,公司一切顺利。” 怀聿本来苍白的脸,现在多了点颜色。 但看上去像是气的。 潘尹川看了看他的表情,觉得还是要说清楚一点:“吃过余家安那样的亏,比起自以为是的隐瞒,坦荡更好。” 怀聿的表情还是没好到哪里去。 他的唇角轻轻动了动。 潘尹川心跳漏了一拍,不会又吐血吧? 潘尹川接着说:“但他打错了主意,我身上没有利益可图,那些都是你给的。” “不是我给的。州长这里是你自己结下的善缘,光靠他这条路,就能获利很多。这是你自己的东西。”怀聿语气沉沉地开口。 潘尹川眸光微动,正想说话。 怀聿却陡然话音一转:“还要和于佟继续?” 潘尹川一怔,都这时候了也非要先把于佟弄下去? “都没有开始,怎么叫继续?”潘尹川摇头。 “你收他花了。” “……怀先生准备记一辈子吗?” “你不喜欢他,我自然就忘了。” “……”潘尹川看了看他的脸色,真有点拿不准怀聿到底是好着还是不太好,他说:“录音听完了,我走了。” “还有东西给你。”怀聿叫住他。 潘尹川疑惑看他:“还有什么于佟的东西吗?” 怀聿:“……”“是我的东西。” 潘尹川不由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我应该,不会把怀先生气死在这里吧? 怀聿的确很是包容,只接着对他说:“手。” 潘尹川茫然地伸出手去,怀聿在他掌心放了个东西。潘尹川低头一看,是一枚徽章。 金色树叶拱卫着乌洛波洛斯的图腾。 “这个是干什么的?”潘尹川抓在手里捏了捏。 “拿着玩儿。”怀聿停顿片刻,还是正经地道:“最近会有些风波。” 那么也就是说,这东西是用来避免风波的了? 潘尹川不由问他:“你到底怎么了?” 怀聿抬起手,按在潘尹川的颈侧,神色怔然。潘尹川立刻往后挪了挪,但却被怀聿紧紧抓住了手。 “之前有一次,我取下了你的缓冲器,你流鼻血了。当时有多痛?”怀聿低声问他。 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 潘尹川稍作回忆:“忘了。嗯,就是突然被冲击,脑袋里嗡了一下。” 比起明确的疼痛感…… “其实吓人更多。” 尤其是他要从庄园走的时候,两个人最后一次上床,当时潘尹川真有种自己要死在那里的错觉。 那种惶惶的痛苦,紧紧勒在心脏上,很吓人。 “对不起。”怀聿骤然松了手,“回去吧。” 潘尹川愣了下:“那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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