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融进窗外的日光里,干净透亮到显得几分漠然。 走廊中央空调吹着充足的暖气,沈亭州的后背却有些发寒。 苏俞双眼弯下,嘴角弧度尖尖的,恢复天真的模样,“我累了沈医生,我们回去吧。” 沈亭州心里塞满了复杂的情绪,忍不住回头朝付宇生的病房看去。 直到苏俞牵上他的手,沈亭州才回神。 苏俞就像幼儿园放学的小盆友,有沈亭州在身边,他可以放心地左顾右盼,不必担心有危险,嘴里哼着轻快的歌。 沈亭州开车把苏俞送了回去。 他们出门时没跟虞明宴说,虞明宴发现人不见了,没打电话询问,只是坐在客厅等着。 苏俞一看见虞明宴,立刻走过去告状。 “沈医生要我当娥皇,女英还不是那个叫许殉的!” 沈亭州:…… 虞明宴托起苏俞的脚踝给他脱鞋,“那太不像话了,但我们也不能跟沈医生生气,不如告诉许殉,让他把那个女英消灭。” 苏俞跟虞明宴大声密谋,“对,让他灭了女英,如果他能跟沈医生吵一架,撕破脸,那就是一石二鸟。” 沈亭州:! 虽然小许不是小肚鸡肠,无理取闹的人,但他确确实实爱吃醋! 沈亭州立刻说,“我可以自己去……灭。” 苏俞跟虞明宴咬耳朵,“感觉沈医生好怕那个许殉。” 虞明宴点头,“应该是脾气不好。” “男人是不能惯的。”苏俞瞄了一眼沈亭州,别有意味地说,“你看阿宴从来不惯我,所以我乖巧又懂事。” 看着给苏俞换拖鞋的虞明宴,沈亭州默然不语。 苏俞斜眼看向沈亭州,然后拉着虞明宴的手打了一下自己,“我不听话的时候,阿宴还会打我哦,不听话就是要教育的。” 虞明宴附和,“是啊。” 默默听着夫夫俩一唱一和,沈亭州不为所动。 小许那么好,怎么能被教育? 这个想法在回到家,看到整理货物清单准备往南极科学站发货的许殉时,达到了巅峰。 前段时间,沈亭州跟父母视频时许殉出镜了,双方加了联系方式。 沈亭州很了解自己父母的性格,他们是那种非常典型的科学家,沉默寡言,可以数十年专注地沉浸在自己的研究里。 沈亭州主动跟他们联系的次数很少,因为他早就习惯对方不在身边,没想到许殉倒是跟他父母建立了亲密的关系。 南极科学站紧缺新鲜的蔬菜瓜果,为此许殉准备了不少,还有沈父沈母让他帮忙采购的私人清单。 这么多年他们都没“麻烦”过他这个亲儿子,居然对许殉开了口。 沈亭州震惊之余,不免有些感动。 看完长长的物品清单,沈亭州心口暖烘烘的,说话声音也不自觉轻柔起来,“你这段时间就是在忙这些?” 不等许殉说话,管家走了过来。 瞟了一眼乱糟糟的客厅,他对沈亭州说,“快夸夸少爷吧,为了等你回来看见这些,他在客厅假忙活了半天呢。” 许殉把嘴抿了起来。 管家噎完人就潇洒离开了,给沈亭州留下一个明显不高兴的小歹少爷。 许殉瘫着脸,用黑黢黢的眼睛看着沈亭州。 沈亭州没忍住笑了出来。 感到背叛的许殉当即把身体扭了过去,背对着沈亭州,负气意味很浓。 沈亭州赶紧收敛唇边的笑意,“我真的很高兴,也很感激你为我做了这些。” 许殉还是扭着头。 沈亭州拉了一下许殉的手,“我不是在笑话你,我是在为……自己找到你这样的男朋友偷着乐。” 这话总算说到许殉的心坎,他把脸扭了过来。 虽然扭过来了,但他还是没看沈亭州,只是递过来一张东西。 沈亭州拿过来一看,又是一张采购清单,不过不是给他父母的,而是他姑姑。 知道沈亭州的姑姑注重养生,许殉让人定期往她家送有机蔬菜瓜果,两人还互相分享养生心得。 当然,许殉是在假养生,他甚至做不到禁欲。 “天呐,你居然跟我姑姑也相处得这么好,像你这么体贴善良,还知道照顾我的男朋友,打着一百盏灯笼都找不到!” 沈亭州再次化身夸夸群群主,对着许殉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地夸赞。 终于把许殉的皮毛捋顺了,他也肯正脸看沈亭州。 许殉说,“还有芸芸。” 沈亭州眉头一挑,“她给你提非分要求了?” 许殉摇头,“没有,我是想说我们处得也不错。” 沈亭州立刻会意,正准备大夸特夸的时候,管家从后院抱着一盆花进了客厅。 沈亭州噤了声,许殉皱起眉。 管家并没有看他俩,从客厅穿行到前院。 等他离开了,沈亭州卡在喉咙那口气才吐出来,许殉拉住他的手。 沈亭州侧头看他,许殉说,“我们回房间说。” 跟许殉回到卧室,沈亭州就没有再下来。 晚饭的时候,许殉进餐厅帮沈亭州打包吃的。 管家看了一眼心情不错的许殉,“大晚上就别给沈医生泡茶了,省得他睡不安稳。” 许殉鼻腔发出一个很轻的单音节,他端着晚饭,高傲地离开了。 - 隔天上午,秦司打来电话跟沈亭州说,付宇生的情况好转很多,让他不要担心。 但对于病房里的柏泽,秦司满肚子疑惑。 “这个人怎么越看越女生男相?而且她好像视频里那个女人,现实里这么高的女生不多见吧?” 沈亭州比秦司的疑问还多。 苏俞看人很准,至今没有走过眼,这让沈亭州很难去质疑他昨天那番话。 付宇生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报复柏泽? 沈亭州心情复杂,如果一切真的是付宇生自导自演,从另一种角度来说,他这股敢对自己下刀的狠劲,至少不会轻易被柏泽牵着鼻子走。 但要是苏俞看走眼了,那待在柏泽身边的付宇生很危险。 沈亭州还是开车去了一趟医院。 停在付宇生病房门前徘徊了两分钟,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惊恐而短促地尖叫,沈亭州一震,想也不想打开房门冲了进去。 病床上的付宇生面色涨红,脖颈暴出青筋,他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情绪激动地乱挥。 “滚开,别碰我。” 怕他伤害自己,柏泽摁住付宇生的手臂去夺他手里的刀,身体突然震颤了一下。 沈亭州看着水果刀尖端没入柏泽的左肩,很快血迹洇透了布料,显露出鲜红的颜色。 付宇生面色惶然,比柏泽这个受害者还抖得厉害。 几秒钟后,付宇生终于反应过来似的,赶忙用手捂住了柏泽的肩膀,颠三倒四地道着歉。 “对不起,对不起小菱,我不知道是你,我以为是……”他眼眶很红,声音颤抖,“疼不疼?” 柏泽仿佛感受不到疼痛,面色平静地问他,“你以为是谁?” 付宇生瑟缩了一下,眼睛空洞迷茫,“我……我不知道。” 柏泽盯着付宇生,对方的表情异常不安,张着嘴,似乎想要跟柏泽说话,但又很害怕面无表情的他。 “我没事。”柏泽恢复了温柔,“我去外面处理一下伤。” 付宇生呆滞地点点头。 柏泽拿走了带血的水果刀,转头那刻面色一片冰寒。 他看了一眼沈亭州,似乎不觉得沈亭州具有危险性,所以只是扫了眼就离开了。 看着柏泽的背影,付宇生那双泛红的眼睛变得没有温度。 那种冷漠的情绪只是一瞬间,但被沈亭州清楚地捕捉到。 付宇生眼睛一转,见沈亭州一直盯着他,嘴角慢慢抿出一个弧度。 确定柏泽是真的离开了,沈亭州没有绕弯子,“所以,你真的是故意割腕的?” 付宇生垂了一下眼睛,没有回答沈亭州的问题,反而问,“你知道pua的第一步是什么吗?” 沈亭州没说话。 付宇生自问自答,“第一步服从性筛选。” 沈亭州静了几秒,隐约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你对柏泽做了服从性测试?” 付宇生没有否认,看着被褥上的血迹,他轻声说,“我本来是想放过他的。” 柏泽骗了他,他捅了柏泽一刀,他俩算是两清了。 但是柏泽不肯,那就不能怨他了。
第85章 付宇生以为沈亭州听完后会指责他, 但对方没有,只是问了一句:“这么做值吗?” 值吗? 跟柏泽这样的人纠缠下去,不仅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 还有可能会搭上自己的后半生。 这种报复值得他付出一切吗? 付宇生不知道值不值,他只知道狼狈地从国外逃回来后,他没有一天是开心的, 脖颈仿佛套了一条无形的绞绳, 深夜常常被窒息感惊醒。 直到柏泽出现在他面前。 付宇生虽然抵触柏泽,厌恶柏泽, 但等所有负面情绪达到临界点的时候, 他心里竟然滋生出一种隐秘的兴奋。 那一刻,付宇生忽然从抑郁的泥潭中脱身。 他的脸色是苍白的, 垂着眼眸, 声音很轻,“或许是不值的。” 付宇生慢慢看向沈亭州, 那双平静的眼眸搅动出疯狂的波涛, 他说—— “但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告诉我要这么做。” 付宇生的语调很平静, 以至于沈亭州出现幻觉, 以为他说的是,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告诉我不要这么做。 沈亭州的唇动了一下,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房门在这个时候打开, 包扎好伤口的柏泽走了进来。 柏泽没看沈亭州径直朝付宇生走去, 自然也错过了沈亭州脸上的复杂。 付宇生又恢复了受害者的模样, 柏泽安抚他的情绪。 沈亭州这个时候总算明白, 付宇生刚才说的服从性测试是什么。 服从性是从小事开始进行筛选的, 初期阶段的测试内容一般很容易达成。 从见柏泽第一面开始,付宇生就无意识地施行了自己的计划, 女装或许就是测试的一种。 前面付宇生可能是无意识的,后面就像苏俞说的七分演,三分真。 柏泽的阈值在付宇生反复地折腾中,变得越来越高,现在付宇生捅他一刀,他都能擦干血回来继续安抚付宇生的情绪。 按照一般pua的套路,最后柏泽会彻底迷失自己。 严重一点,在付宇生不断的暗示下,他可能对自己性别产生错误认知,觉得自己不女装了,就会得不到付宇生的关爱。 这就是pua的可怕之处,在层层的话术下,精神被对方完全操控。 但这只是一般套路。 柏泽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以前装病骗过付宇生,智商可想而知有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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