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在这不太好玩,想明天和你一起回去,可以吗?” 第二天一早,陆昀川如约在楼下和宋昱他们碰面。 看见姜野大变活人,和他手上拎着的行李箱,宋昱抒面色不善,用一种痛心疾首的眼神看着陆昀川,想不到有一天连陆昀川都会恋爱脑,他觉得一定是姜野跟他吹了什么耳旁风。 分开的时候只有李孟堂看着他丝毫不意外,站在宋昱抒身后,陆昀川用略带警告性的眼神示意他不要开口。 “走了,你们好好玩。” * 姜野其实没有想打断陆昀川玩的计划,但是陆昀川说要陪他回来他又很开心。 直到飞机落地还处在一种自责和愉悦交织的矛盾情感中无法自拔。 陆昀川在环索楼下停车,朝着他的脸颊亲了亲:“好好工作,我晚上来接你。” 姜野还没反应过来,刚想和他说今天会下班很晚,陆昀川的车就已经开出去,连影儿都快看不见了。 窗外的景色由宽阔的马路逐渐变得偏僻荒芜,陆昀川神色漠然,不知道开了多久,他在一处缓坡停下,远远看了一眼,锁上车门,慢慢走了上去。 这种公益性质的公墓没什么人打理,连门口的保安都闲散得厉害,看见他进来连眼皮都没掀起来,更何况是盘问他的身份,因此陆昀川居然也就这么进来了。 陆昀川手里拿着刚在山脚被人强塞的九块九的一捧小白花,迈步走上台阶,他不着急也没有对生死的敬畏,一排排看过去,走得很慢,终于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从墓碑上那张四四方方的照片里,看见了他素未蒙面的“母亲”。 他昨晚在看到解压后资料里的文字,对着屏幕愣神许久,似乎也终于知道李孟堂为什么执着于来他面前专门讲这个事情。 陆昀川把花随手放在旁边,站直了身子。 善恶有报,所以做了错事的姜瑜现在躺在这里,陆昀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眉眼和墓碑照片上的人有三分相似。 从陆昀川的长相就能看出,姜瑜生前是个美人胚子,她这一生在最好的年纪被男人骗,又在不合适的年纪生下陆昀川,在看到相邻产房的陆夫人时起了歹念,学都没上过几年的人就胆大心细干这种瞒天过海的—— 自认为是对陆昀川好的事情。 “被人骗,自己又骗了别人,害得人家骨肉生离二十几年,好玩吗?” 这边的山林静得很,几乎不见人烟,陆昀川声音不大,却好似被林间的回响魇住了。 然后自嘲:“我也差不多,看来从某种方面来讲,我确实是你生的,一样无耻、一样坏到骨子里。” 有风吹过,带动头上的树叶子哗啦啦地发出响声,像是对着他的回应。 陆昀川直直站在那里,站到腿发酸。 如果不是姜野给了他这个理由,他不会脱团回来,引人注意,人会走而墓地不会。 他仍旧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要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这个和他在这个世界上血缘关系最亲近的人。 “都说祸害遗千年,看来你的余生有在好好给人赎罪。” 陆昀川眼睛都没有发红,神情近乎麻木。 “我呢?”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当然不会有人给他答案,风又起,吹得林中好似人声在悲鸣。 “我不会再来了。” “保重。” 陆昀川在下台阶险些打滑摔倒,往后踉跄了几步稳住,同看着他站了许久的墓地管理员对视,礼貌点头错身。 身后那个管理员大爷把墓碑前收拾干净,那捧小白花被扔进了纸钱鞭炮燃放池里。 “这女娃也是可怜,年纪轻轻好好的人就没了。” 陆昀川脚步一顿,接着目视前方头也不回径直下山。 却在山脚停车的小路边邂逅了他最不想见的人。 导致他和姜野错位人生的罪魁祸首——姜瑜的妹妹,姜妍。 她和资料上的照片没什么两样,以至于陆昀川在见她的第一面,就认了出来。 陆昀川没给人眼神,偏偏姜妍叫住了他。 “陆昀川,你是陆昀川对吧?” 陆昀川有一瞬间上车开过去,和这个世界同归于尽的冲动,在攥紧拳头的时候被无名指上的东西硌到,骤然清醒。 而姜妍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姜妍和墓碑上的人有几分像,唯一的区别是眼角的眼纹和皮肤的褶皱代表了岁月在她身上同样留下了无法抹除的痕迹。 陆昀川冷眼旁观,站在原地听她想说什么。 姜妍攥紧了衣角,“我们这很少有这种车来,我远远看见就觉得是你……” “要多少钱?” 姜妍脸上挤出来的笑尬住。 陆昀川:“你们千辛万苦把我送进有钱人家,难不成是来做慈善的吗?难道没有想着有一天利用这个来威胁我成为你们的提款机吗?”他脸上的讥讽明晃晃地刺伤对面的人,也刺向自己。 “不过你们的运气看起来有些差,我已经不在陆家,没听说的话可以现在给你科普一下。” “不是的…”姜妍连忙摆手,“当年姐姐不是故意要……” 陆昀川对其中的内情不感兴趣。 他掏出钱夹,清出所有身上的现金,递上名片:“如果不够,打这个电话,会有人往你给的账户里打钱。” 然后一字一顿地说:“请、从今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在情绪快要到崩溃的顶点之前,驱车离开。 后视镜里,姜妍无措地捧着一堆人民币,却没再追上来。 * 陆昀川一路开回来几乎没休息,停靠在环索楼下刚好能被一棵树遮住的地方。 他抬头数着楼层,姜野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还在加班。 对着镜子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陆昀川抱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靠着车门,给姜野发消息。 天已经完全黑了,靠着路灯才勉强可以看清人形。 姜野走近,鼻尖动了动,闻见了一股很重的烟味——陆昀川回来以后很少基本上不会在他面前抽烟,他以为他戒掉了。 他背对陆昀川,从背后拥住他:“身上这么凉,怎么不去车上等?” 陆昀川回过头,隔着玫瑰花凑上去亲姜野的唇。 这下,姜野确定他不止抽了一支,估计得有小半盒。 询问的话还没讲出口,陆昀川推开他。 “我爱你。” 路灯的光打在陆昀川身上,过曝导致姜野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并不妨碍他此刻在心里引发了一场海啸。 姜野一把扯开碍事的玫瑰花,揽上陆昀川的腰际,吻上去。 身体力行地表示什么叫“我也是”。
第70章 陆昀川被吻得有些腿软,伸手拽住了姜野的外套,还是姜野眼疾手快揽腰的手扶了他一把,稳住,退开一点,姜野额头抵住额头,“怎么又开始抽烟?” 陆昀川没有回答,同样没有制止姜野伸向他上衣口袋的手。 于是姜野挑出烟盒和打火机:“暂时没收。” “困死了,我想回家。”陆昀川声音疲惫,有点沙哑,软绵绵的,姜野又贴了贴额头,“吹风了吗?好像没烧。” “只是有点累了。”陆昀川和风的呢喃好似情人软语,让姜野脸色微红差点找不着北。 “嗯,我们回家。” * 半夜。 陆昀川轻移开姜野搭在他腰上的手,垫在被子上,小心地从姜野的怀抱里挪出来,走出卧室。 久违地,他又失眠了。 身体很累,精神却异常清醒,脑子里乱得厉害,闭着眼只是小憩一会儿,往往进不到深层睡眠,又会在睡梦中无端睁眼醒过来。 “姐姐她不是……” 不是什么,没有听完的话就像是魔咒一样转来转去,经久不散,他打开手机,看着从电脑传输过来的文件,一页页翻看,思考着有没有遗落的地方。 根据上面的调查,姜瑜在生下他五年后就去世了,至于为什么没写原因,总逃不过疾病、意外这种理由。他也……不关心。 陆昀川从来没见过她,自然谈不上悲痛,说陌生也不为过,可人一旦死了,好像连恨都不纯粹。 还有一点无法控制的意外是姜妍。 陆昀川自己无所感,在面对姜妍这个改变了人生轨迹的从犯或是主谋尚且控制不住情绪。 姜野呢? 如果他知道…… 陆昀川从冰箱里开了瓶饮料,凉意顺着喉咙往下钻,今天阳台边很适合看星星,他做了个决定。 * 翌日一早,陆昀川跟着姜野起来,洗漱的时候被贴了一嘴泡泡,他小心地给姜野刮完胡子,在送姜野出门后,紧接着也出了门。 一路开车压着红灯到了昨天的地方。 他就是在这里遇见的姜妍,因为不知道具体地址,姜妍也没有打电话来给他要钱,所以他只用这种最原始的办法,等待。 等了大概一两个小时,陆昀川才看见姜妍挎着菜篮子出门。 姜妍看见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讶,很快手比脑子快打发走了同路的大婶。 快步走过来:“你怎么来了?”说着,手不自觉地抬起来,被陆昀川躲开。 姜妍也没强求,只感叹:“你和姐姐长得真像。” 陆昀川没说多余的废话:“开个条件,你要怎么样才能搬离这里,你儿子不是想要出国吗,我可以帮他准备好一切,只要你同意离开,再也不回来。不在姜野……”掩饰性地加上,“不在陆家人面前说上有的没的,其他力所能及的要求,只要你提,我尽量办到。” “你也不想被陆家人察觉,你觉得他们现在会有多恨你。”既然不是来叙旧,单刀直入也不用绕弯子,他相信姜妍听得懂。 姜妍当年从医院辞职后回老家结了婚,可惜选人的眼光不太好,丈夫嗜赌成性,婚前装得尚可。婚后本来就对她总往外掏钱全花在她那个姐姐上心怀不满,没多久本性就暴露无疑。姜妍在姐姐走后又忍了几年,直到儿子大了才提了离婚,打了官司,现在一个人和儿子相依为命。 陆昀川甚至在庆幸姜瑜没有执着于把姜野带在身边养大。 在福利院至少只是缺爱、吃穿上有限制,如果是跟着姜瑜,后来跟着姜妍,不知道又会怎么样。 姜妍的脸色很平静,过去十多年的生活,让她麻木地如同一潭死水,面对陆昀川隐含的威胁也没有恼怒。 “我知道说什么你大概都会觉得我和你妈…姐姐在推卸责任。” “但有些事情,我觉得你其实有必要知道。” “当年……姐姐和那个渣男分开,我不同意她自己把孩子生下来,劝她去医院打掉,但是时间拖得太久,已经没办法。” “她当时的身体、精神状态都不太好,所以只能选择生下来,我有时会听见她自己在喃喃自语,抱肚子说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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