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轴考试考完,谢立瘫软在座位上。多数的学生往食堂冲,少部分自带零食。等谢立缓过神,四周只剩下寸头的沈榷还在桌洞里打游戏。 谢立走过去,拿出自己最好的一包烟,递给沈榷问,抽吗?沈榷收起掌机,扬眉道,“这个味道很重啊。”他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抽了一根夹手上,摸了个漂亮的打火机,起身领谢立出门,笑笑说,“找对人了,舍友。” 谢立跟着沈榷走了十分钟来到教职工楼,教职工的厕所是单间,打扫得很干净,两人走到里间的工具间,空间不小,便熟练地吞云吐雾起来。 沈榷说,“你这鞋不好买,找人抽的号?” 谢立点点头,随便闲聊起托人买鞋的过程。两只鞋狗就窝在小隔间里交流购鞋经验。沈榷的家庭条件在镇上算好,在私立可能只算普通,但也够了,至少比谢立好,也没有看不起他。 谢立很满意。 讲完熟悉的鞋子,两人沉默一会儿,谢立问他还要不要,沈榷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口感轻薄的烟说,“你的我抽不惯,太重了,我抽自己的。”谢立点点头,又给点上一只。 沈榷靠在墙上,眼神玩味地点点脑袋问,“你惹谁了,头上这纱布贴的,兄弟帮你弄回去?” 谢立知他只是打探,但也感谢口头的仗义,就说,“碰了徐老六的人,运气不好。” “徐老六啊。”沈榷皱了皱眉说,“镇南街你要混,和他搞不好确实够呛。” “本来可以逃的,马的倒霉,遇到坐我前面的人瞎指路,不然不会受这么重的伤。”谢立猛吸一口骂道。 “陶运昌?”沈榷惊讶道,“他虽然人冷点,但不坏。” “这名字好耳熟,我怎么感觉在哪听过。”谢立陷在烟雾里,眼神迷茫。 “听过正常,镇南一中的名人。脑子有病,过目不忘。有个吃喝嫖赌的爹,家里挺困难的,靠奖学金过活。”沈榷用烟点点谢立说,“你看不惯他正常,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他想了想又说,“不过和他搞僵也不好,他和程宇关系不错,程宇他爸是主街的警员,徐老六多少忌惮。” “这样啊。”谢立吐出一口烟,舒服地眯起眼说,“没钱也这么拽。” 沈榷笑着说,“我们这儿成绩好的都这样。” 谢立听到成绩便想到考试,心都凉了半截。又想到乡下学校的攀比自己也赢不过,郁闷地又点上一支烟。 沈榷看看他,没有制止,自己却不抽了。 两人烟瘾过了,去小卖部买了面包和水,回教室的时候赶上午休。午休前半段是自由活动,班上多少有了点生机,学生们终于聊了些课外话题,气氛松弛些许。 但总有那么一两个煞风景的人。 陶运昌手持粉笔,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画作战地图。 他是左撇子,和身侧那个矮小一些,样貌可爱,微微驼背的男孩子不同。他冬日里只穿毛衣,站的笔直,衣褶都流畅。下颌微微抬起,显得高傲。可他的口吻谦逊,柔和地看着旁边的同学,以商讨的口吻,在梳理地中海附近的一场宗/教军事行动。 谢立在私立上学时,听过这个知识点。但由于涉及的国家和背景复杂,并没有听太懂。就留意听了一会儿。 那个矮个子的男孩好像叫苏鑫,长相清纯可爱,脸是谢立喜欢的类型。他的头脑反应很快,陶运昌刚说完,就能推导后提出一个好问题,让谢立有些敬佩也有些怕。 谢立自觉是搞不定这种聪明人的。 而陶运昌的言辞让人更觉疏离。他不仅能记得所有的年号,征战国家动线,还能配上简笔画,把战争场面描述的生动有趣。慢慢的,围过来好几个学生,也加入了他们的历史讨论。 谢立看着这样的场景很恍惚。 私立的学生也是如此讨论兴趣学科。但谢立没什么爱好,从来都不属于其中一员。况且他们不仅博学广识,穿着上也讲究,谢立家境普通,会上私立完全是陈美娟好强的选择。谢立没有零用钱总买好衣服,时尚小圈子也挤不进去。 他不知什么时候起,开始和校外的社会人士勾搭,以彰显特别,表明自己也有所归属。 可是,面对对自己过去一无所知的新同学,看到站在小组中心侃侃而谈的陶运昌,他突然冒出了,我会不会也可以这样的念头。 只有一点点苗头的想法,很小的一个瞬间。 等谢立反应过来,这个念想把他自己都吓到。 “没想到新同学也对历史题感兴趣啊。”程宇从后门走过,观察了一下黑板上的笔记,又对盯着陶运昌发呆的谢立说,“你对第几次东征最感兴趣?” 谢立突然被问头脑一滞,没预料会被关注。陶运昌闻言也看向他,虽然眼神仍然冷淡,但他停下来,真的像在期待谢立的作答。 谢立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觉得尴尬。本来固守的骄傲全无,甚至认为答不上来,会因此对自己失望。 “别为难新同学啊。”苏鑫看到谢立为难,站出来缓解气氛,又说,“我们上的内容和他学的可能不一样的。” 谢立冷静一些,感激地看了一眼苏鑫,觉得他人美心善,值得结交。 但这时陶运昌对苏鑫摆摆手,抱起手臂对谢立扬扬下巴,用冷淡而清晰的声音鼓励说,“你别怕讲错,试着说说看。”
第23章 23. “傻 x,傻 x,年级第一。” 2016年2月25日 谢立 4. 陶运昌眼神里流露出一种耐心和真挚。谢立瞬间大脑空白,心跳慢了半拍。 僵持几秒,谢立自知没在思考,只好装作不在意地说,“我才不想管你们讨论什么。” 就回到座位没再理睬众人。 陶运昌并未因此不满,讨论小组也不会因为谢立的不加入而产生变化。他们继续很有兴致地说着。 谢立放了一本漫画在桌上摊开,其实背对他们,偷偷地在听。 第一天的学习结束飞快。 都是考试,都是不会写的题目,对谢立而言,渡过十分艰难。 谢立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宿舍走。花园长廊仅有几盏路灯,好在回宿舍的学生多,还算热闹。谢立观察着一中的学生。他们的打扮都很土气,年纪也看起来要比私立的小。 谢立一个人回到宿舍,拿了本笔记下楼。沈榷在被老师叫走前,通知谢立,要他回宿舍后,去一楼的大厅听楼长开会,结束会发一些物料,请他记得收好。 谢立来到大厅。所有的顶灯都开着,在夜里显得过分敞亮。厅室里每间宿舍的舍长都已就位,正等待楼长到来。 谢立等了十多分钟。在他枕着桌面小憩之时,听到扩音器里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陶运昌站在演讲台上对大家问好。做为楼长,他讲解了今天会议的主要目的,分发完宿舍条例后,开始讲最重要的消防一章。 侃侃而谈的陶运昌让谢立困惑。 今天在花园长廊散步时,他想起程宇说,前天陶运昌救过自己,又对他没那么恨了。但课堂上陶运昌不给他看答案,还当众骂他是狗,就又愤怒起来。 没气好久,他又想起陶运昌真挚地引导他答题的眼神。 谢立莫名脸颊发热,他想自己可能疯了,竟然觉得板正无聊的乡下人有点特别。 烦躁地抬起头,陶运昌正在投影前,单手随意拿着遥控,像下午说历史题目一样,游刃有余地讲解消防须知。 谢立突然心痒痒。他认定这种没来由的好感,一定是错觉。他偏要看看陶运昌所在时,场面失控的模样。 谢立慢慢地举起了手。 陶运昌的眼神从投影幕布,轻轻放在谢立高举的手上。他面无表情地点他起来,问,“616有什么问题。” 谢立揣着兜,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挑衅地问,“我想问楼长,既然宿舍都有烟雾感应,那我们抽烟的怎么办?” 话音一落,就有学生“喔”的怪叫,值班老师听了谢立的话,几步上前,严肃地批评他说,“哪个学校不禁止吸烟?你再捣乱,明天给我去教务处记过。” 谢立被骂的灰头土脸,恹恹地坐下来,旁边学生也对他指指点点。 谢立突然觉得这个草率的举动,其实有点蠢。 陶运昌等老师骂完,才缓缓开口道,“抽烟的同学以前也遇到过。除了老师说的记过外,实则也对宿舍楼內,不抽烟的学生带来困扰。”他顿了顿又说,“一般我遇到抽烟的同学,都会要他罚抄宿舍条例十遍,贴在布告栏,算对其余同学的交代。” 而后陶运昌的眼睛,直直地望向谢立,看上去冷漠而空洞,谢立见他薄唇开合道,“但如果下次,我遇到刚才这位同学抽烟,介于你无视我们在坐各位的感受,届时请你把宿舍条例,抄上一百遍。” 陶运昌不再看谢立,而是翻动投影到了下一个纪律条例,扩音器把冰冷的语气放大,“我说到做到。” 谢立看着那双灰暗的眼,与记忆里的冷峻突然重叠。 那时候他才六岁,去舅舅家拜年时,好像遇到过一个叫陶运昌的小男孩。他的爸爸是个大酒鬼。大人们说,陶运昌能背每一天的新闻联播。 谢立蓦地抬头望向陶运昌,嘴张张合合再没发出声音。 那个曾经他想结交的矮个子男孩,竟然已经比他还高了。 会议结束,谢立领着一小袋桔子和一张宿舍须知,慢悠悠地往电梯走。他进去时电梯还算松散,但等学生们都上来,谢立就被挤到了角落。他正烦恼着要不要搭乘下一班,此时一个黑影罩下来,他看到了陶运昌木然的脸。 那只大手按下了六楼和关门键,把谢立堵在了角落。 谢立有些不自在,但他又想起陶运昌和舅舅曾是邻居,多少是认识的关系。就在安静的电梯里开口道,“我想起你了,你是能背新闻的那个小孩。”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整个电梯都听到。 陶运昌看向谢立,他的角度有些俯视,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他没回应谢立,而是皱着眉,虚指着谢立的扩耳器道,“你喜欢自残?” 谢立担心触碰,瑟缩了一下,电梯就到六楼了。 陶运昌先出电梯,谢立跟出去,却感觉整个电梯里的眼睛都粘在他俩身上。 陶运昌没有再和谢立交流的意思,他走到614开门,谢立也不知怎么,就是想告知他,“我在你的对门。” “早上就知道了。”陶运昌没解释,把门一拉,人就进去,不再搭理谢立。 谢立憋屈地回到宿舍,大肆宣扬陶运昌是空心人,不记得儿时友谊。沈榷闻言好奇道,“你们小时候认识啊。” 谢立说有过一面之缘。沈榷无语道,“那你记忆力也不错啊,见了一面的都能记得。可以和陶运昌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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