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干身体走出来,把头发仔仔细细地梳理整齐,抚了又抚身上的浴袍,利用一切条件把自己收拾妥当、整洁,才有勇气再去面对那书箱。 但当目光落在《西风颂》精美的封面上时,又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没什么意义。 如今他身处军妓营,举目望去都是粗糙的水泥墙面,床边散落着硅胶塞和润滑剂,连选择午饭吃什么的权利都没有,甚至已经忘记上一次见到太阳的感觉。 哪里还有什么体面呢。 指尖颤了颤,最终还是将沉甸甸的诗集拿起来,坐到床边,放在大腿上摊开。 以前读书的时候不以为意,现在才明白,原来文字是真的带着力量。西风在字符中卷起,吹出了书页,拂过尤利的眼睫毛,钻进他的左胸口。 ——这被岁月的重轭所制伏的生命,原是和你一样,骄傲、轻捷,且不驯。 他的手心盖在诗句上,仿佛感受到激烈的心跳从纸张中传递指尖。 闭上眼睛往后仰,上半身虚虚地靠着床头。铁栏杆没有遮挡,直接贴在后颈上,是异常冰冷的触感,恰好借以平复内心的波澜涌动。 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项圈。 ——如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阴郁许久的内心似乎破开了裂缝,照进一束希望的阳光,带着温度,带着力量。 尤利回味许久,才缓缓睁开蔚蓝的眼睛。 摊开的诗集再往后一页里,夹着一张便签,从边上露出一个荧光粉的小角,格外引人注目。 他其实早就看到了,只是方才一直装作没看到。 良久,才下定决心似的,深呼吸了几口,用指尖捏着右下端的书角往左翻开。 整张便签就暴露在他眼前。 还是那个字体,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每个字母的落笔都微微勾起一个小脚,花里胡哨的,很好认。 这次不潦草了,每一笔都看得出他的用力。 [愿意见我的话,请把叉勺摆成V。——311] 依然是简单的留言。 尤利拿起便签举着对向灯盏,心里不着边际地想,这位311的房客,看起来真的很不简单,不仅能把信息传递到他房间,甚至还能跨牢房见他。 见,当然要见,只是还不着急。 当天晚上吃完牛肉芝士焗饭后,尤利还是把餐具整整齐齐地并排放在餐盘上,与往常一样放在门口让工作人员回收。 换了一本书读,坐在地毯上,背靠床脚。 赫尔曼推门进来,他抬头,又乖又绵地喊了一句:“哥哥。” “在看什么?”男人问道。 尤利举起书背展示给男人看。 是一本普通的小说,没什么营养,所以读得很快,已经翻过一小半了:“谢谢哥哥。” 赫尔曼没有回答。 似乎也是好奇,走到纸箱边翻了翻,而后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十足的恶意,扬起的弧度怎么看都怎么瘆人。 他伸手,探到箱底抽出一本厚度略薄的书,粗略地浏览了几眼,然后展示给小少爷看。 “明天读这本。”是命令的语气。 《潘达雷昂上尉与劳军女郎》,讲的是潘达雷昂上尉受命建立军妓队伍,为军人们提供性服务的故事。 尤利暗地里咬了咬后槽牙,状似懵懂地点了点头。 ---- 撒泼打滚,再来点观众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第13章 十三 会面 今天的午餐是小小的培根蔬菜披萨,配了一个苹果派,汤品则是蛤蜊汤。风格很是混搭的配餐,但味道还行。 尤利慢条斯理地用完了餐,拿起餐巾按按嘴角。 赫尔曼昨晚也留下来过了夜,但一大早就起身离开,现今牢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被指定的那本书摊开着反过来盖在地毯上,浅黄色的封面朝向天花板;浴室中挂了一件显然不属于牢房主人的白衬衫,袖子上沾到几点可疑的白斑。 尤利不活动,房间里就安静得落针可闻。 哒哒哒—— 外头脚步声响起,他停下了百无聊赖摆弄餐具的手,把餐盘推到门边,便转身趴回地毯上看书。 不过就是文学而已,赫尔曼越是想侮辱他,他就越不能被打倒。 什么狗屁军妓,只要心里那把火一天没有被熄灭,他就一天是那个高傲的尤利·里兰斯。 春天迟早会到来的。 薄薄的一册书看起来并不需要多久,当他翻过尾页的鸣谢录时,311号房客果真来赴约了。 先是开锁声响起,而后牢门被推开一条小缝,瘦小的身影闪了进来,跟做贼似的。快速反身一推,又把门重新关上。 感觉像是一个小孩,身高估摸着才还不到170,穿的是和尤利一样的浴袍。一头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盖在腰背上,瞳孔也是黑漆漆的,看起来是纯正的东方面孔。 尤利盖上书,盘腿坐起来看他。 “你好啊,我从311房来。我叫陈苏簌。” 那小孩很是自来熟,掩上门后便蹬掉拖鞋踩上了地毯。白中透粉的两只小脚丫停在尤利面前,大大咧咧地跪坐下来与他平视。 尤利用一种震惊的表情看了他几秒,才开口问道:“你成年了吗?” “我?我已经二十五岁了。” 那人一笑,那双灵动的眼睛就往下弯成月牙的形状,嘴边两个浅浅的梨涡,很是可爱。 “噢,抱歉……我是尤利·里兰斯。” “我知道的,你一来就被那位少将包下来了。” 尤利噎住。 他也没想到对方可以一来就这么坦然地说起这个,大脑滞住了几秒才恢复运作:“啊……是,但我们还是说点别吧。” 陈苏簌了然答应:“也是,正事要紧。那我先跟你大概介绍介绍。” 如尤利猜想,陈苏簌的确来自于东方国家。十八岁的时候,他随着父母穿越大半个地球迁徙至此,一家人定居在第四城,虽然比不上前三城的繁华富贵,但对于普通家庭来说也是一个宜居城市。 陈苏簌刚读完大学那年才二十一岁,对于人生没有什么规划,前脚刚把就业分配申请递交给学校,后脚就听闻第四城突然向第三城宣了战。于是没过两天,他就稀里糊涂地被安排到军需后勤处从事文职工作。 一入职就不得清闲,好几大屋子的资料都等着他整理,他每天睁眼工作到天黑,两耳不闻窗外事。又是稀里糊涂地忙活了两个月,某一天,第三城的士兵们就突然破门而入,把他抓了起来。 后来才听说是第四城与第三城之间的实力差距太大,炮声才刚拉响就战败了,他与其他数百个同事一样被作为战俘关押在一起。 按理说,这群被临时招来做后勤的应届大学生的确掌握不到什么核心信息,走个流程登记一下,很快就会放人。但也不知怎么的,排队登记那天,第三军营的洛克少将却莫名其妙地逛到战俘营,一眼就看中了陈苏簌。略去中间一堆强权与反抗的故事,最终,陈苏簌被安下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投入军妓营,而他的父母则收到了他的战亡通知与一笔抚恤金。 他也像尤利一样吃遍了苦头才学会假意顺从,整整三年间,在洛克的淫威下忍辱负重,渐渐得到他的信任。恰逢最近这半年来,少将们的工作似乎都变得十分繁忙,故而也渐渐宽松了原本对他严格的管控。 于是陈苏簌趁机勾引了每日为他送饭的年轻狱警,让愣头愣脑的青年在“爱情”的蛊惑下为他递送消息。又结合平日里对洛克状似无意的试探,逐渐串起碎片化的信息,摸清了欢乐园大部分资料,然后逐一联系能够利用的力量,开始为越狱做周密的准备。 “其实欢乐园的监守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严密,本来也不是什么见得人的地方,房客又都是弱不禁风的玩物,所以建在整个军营最偏僻的角落。”陈苏簌用手指在地毯上画了简单的图示给尤利看,“外头直通医务室,日常只有两个护士值班。往左三百米外是围墙,虽然墙外的后山还是属于军营的地界,但荒废已久的,平时不会有人去。如果顺利的话,我们会从这里,到这里……” 不得不说,陈苏簌外表看起来一副活泼可爱的小孩样,但其实心思缜密,观察入微,不管是收集信息还是规划方案都做得特别周密,尤利听完也不得不连连赞叹。 对方却摇摇头:“这些并不止我一个人弄得出来的。我这半年来共联系了四位房客,分别是305、216、217、408,他们以身饲狼一点点套出信息,而我只是做了整理汇总的工作。” “那我呢?我参与进你们的计划里,需要做些什么?” “那些小啰喽我们自有办法应对,但几位大人物不行。你可能不知道,现今赫尔曼少将是同级中握权最大的一位,也是来欢乐园来得最勤的一位。所以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尽量掌握他们几位大人物的即时行程,为我们计划的最后一环做好万全的准备。” “我基本了解了。”尤利点头,“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尽管问。”陈苏簌活动了一下腰身,在地毯上伸直双腿腿,看起来毫不见外。 “你又怎么相信,我不会把你供出去呢?” 他微微倾身,摆出一副具有压迫感的姿势,没有什么表情地俯视陈苏簌。 “噗——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有被吓到,反而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你明明是一只小绵羊,真的很不适合摆出这个表情哦……其实你是想问我怎么让你相信才对吧?” 尤利略有点尴尬地咳了一声,端坐回去。 他大大咧咧地撩开浴袍的下摆,把腿间展示给尤利看:“诺,你看吧。” 白白净净的阴茎搭在大腿上,龟头、茎身分别被穿上银环,环身在灯光下闪着金属的银光;往光滑的大腿内侧看进去,贴近穴口的地方有一个显眼的黑色纹身,字体弯弯绕绕的,像毒蛇一样盘踞在那处肌肤上。 “这里、和这里。”陈苏簌点了点银环和纹身,“都是那个畜生的全名,洛克·亚纶。” “这一个环他强奸我的时候,我用台灯砸破了他的头的惩罚。当时因为我太不配合,事后伤口感染,整整发了半个月烧,差点把命给丢了。” “这一个环是我被折磨了两个月后自杀未遂的惩罚,一针下去让我在病床上又多躺了一周。” “这个纹身,是我终于学会听话那天,他亲手送的‘定情信物’。边做边纹的,我疼得一直求他,不过你也看到了,无济于事。” “乳环也有过几个,只是后来被取下来了。” “来自第一城的小少爷,你脖子上的项圈也只是个开始,所以我相信你的决心,也相信你的能力。” ---- 周末快乐,铁子们!
第14章 十四 交流 赫尔曼上周到新兵营里带了几天兵,随后顺路去见了元帅一面,汇报完近期工作后,又马不停蹄地被派往第二城出差交接军务,几乎是在外脚不沾地忙活了整整一周。故而刚回来的这几天,也没有再收到其他任务,稍微清闲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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